第200章 天家
郭氏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婦了——又是沈峻之的平妻,沈峻之如今正替朝廷賣力征戰,怎麼着也是不能就這麼忽視過去的。而且,聖人寵愛九皇子,好歹沈玉闌也是九皇子的妻子。
就算郭氏死得不是時候不招人待見,那也只能掩蓋過去,不好示人的。
所以,當天宮裡就派人過來看望了——至於幫忙那是顯不可能了。就是宮裡看重的,也更是在於沈玉珊身上,以及齊宇舟夫妻二人。
沈玉闌也不以爲意。橫豎郭氏不是她的親孃,她也沒必要去在意。她在意的是,宮裡遲早都會知道郭氏遺書裡頭是什麼內容的。到時候,宮裡的人,又是個什麼態度?
另外她在意的,也就是郭家了。郭氏沒了,郭家那頭自然也是十分在意的。雖然兩家是姻親,可是這死的和活的,到底是有區別的。
郭家的人顯得很是悲痛——郭家那邊老少更是都過來弔唁了。
鄭氏領着大兒媳婦兒在後院幫忙——說是幫忙,也不過是守靈哭靈罷了。
至於郭譽,自然是少不得要在前院了。連帶着他兩個兒子也是在前頭。郭建宇是二子,如今正是議親的年紀,只可惜的是,品行卻不算很好,鄭氏眼光又高,所以竟是沒尋到合適的親。
沈玉闌和鄭氏搭了幾句話,話裡話外的,將郭氏是服毒自殺的事情透露了。又將郭氏留了遺書的事情也透露了。
說這些的時候,沈玉闌緊緊的盯着鄭氏,想要從鄭氏的反應看出些端倪來。只可惜的是,鄭氏卻是沒什麼異樣之色,竟是半點也不心虛的樣子。
鄭氏的大兒媳婦也是如此。
沈玉闌心頭不免琢磨起來:到底是郭家人太沉得住氣,還是真對此事情不心虛?不心虛的緣由又是什麼?是覺得郭氏不會出賣他們,還是真不知郭氏做了什麼事情?
要知道,郭氏不僅將當初重金買兇追殺吳氏的事情承認了,更是將當初下毒打算害她的事情也承認了,再末了,還乾脆利落的將寺廟失火一事兒也都包攬了——當然,是真沒提起郭家在裡頭出的力氣的。但是郭氏即便是這樣寫了,她難道就真的信了?
她纔不會相信,郭家在這些事情裡頭真沒有參與的影子。否則,郭氏一個內宅婦人,怎麼會聯繫上那些兇悍的匪徒?又從哪裡去弄那麼厲害的毒藥?又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膽子去寺廟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郭氏那樣寫,不過是在包庇罷了。包庇郭氏一族,包庇沈玉珊。
這樣的心思她明白,也正是以爲如此,她才如此篤定郭家肯定不會不知情。
但是鄭氏的僞裝,的確是極好的——
沈玉闌猶豫片刻,最後冷笑起來,乾脆的加重了說話的語氣:“說起來,我娘也是的確死得慘,我相信父親知道後,肯定會替我娘討個公道的。想當初我娘在鄉下吃了多少苦頭?原以爲總算要過好日子了,卻不曾想,落了這麼一個下場來。”
說道最後,沈玉闌語氣已經是有些森然,緊緊的盯着鄭氏:“舅太太說說,我娘冤不冤?該不該給她討個公道?該不該讓那些下黑手的人得到報應?”
鄭氏的面色終於是有些變了,隨後卻偏偏又裝作平淡的樣子:“這倒是。”
沈玉闌微微一笑:“是啊,我也這麼想的。不管是元兇,還是幫兇,都要一個不落纔好。也虧得太太留了這麼一封信,不然我還真不知道這事兒到底是如何的。”
她故意將話說得模棱兩可,來詐一詐鄭氏,好讓鄭氏覺得,郭氏應該是在遺書中將什麼事情都交代了。
果然鄭氏就更加有些心不在焉起來,神色也有幾分慌亂,幾乎是忙不迭的將話題岔開了去。這些種種,在沈玉闌看來,自然都是心虛的表現了。
心頭冷笑的同時,面上沈玉闌卻是更加故弄玄虛起來,經常盯着鄭氏看,見鄭氏看過來的時候,卻是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避開去。
如此折騰了幾回,鄭氏幾乎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倒是鄭氏的兒媳婦一頭霧水的樣子看着沈玉闌同鄭氏打啞謎,甚至於有一次甚至問出了口:“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有什麼話不好說?玉闌妹子快莫要生疏了,我婆婆歷來是個豪爽大方的性子,你有事兒只管跟她說就是了。”
沈玉闌笑着搖搖頭:“不是,沒事兒。”
當天夜裡,已經快要宵禁的時候,九皇子終於是姍姍來遲了——
面上卻依舊是有些不大情願的樣子。想來若是可以不來,他是絕不會來的。
沈玉闌只看了一眼就避開了。倒是九皇子見了齊宇舟,便是拉了齊宇舟去邊上說話了。
齊宇舟倒是耐心,二人說了好一陣子話。直到要各自回房去歇息了,這才分開了——至於守靈堂,倒是也不必親自守着。家裡唯一的男丁就是競哥兒,可競哥兒纔多大?所以郭氏那邊幾個子侄就將這事兒包攬了。
折騰了一天,沈玉闌也着實是累得不輕了。同齊宇舟回了原先的院子後,幾乎是一動也不想動了。
齊宇舟卻是看不出疲憊,正常得很。看得沈玉闌在一旁羨慕得很。
“你累不累?”不過想想今天齊宇舟也不輕鬆,到底她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
齊宇舟喝了一口茶,這才答道:“還好,不覺得很累。以前練兵的時候,可比這個累多了。”
沈玉闌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是心裡越發的羨慕。她是平日裡閒散慣了,所以這才一下子忙碌起來就受不住了。尤其是兩個腳掌,更是疼得厲害。擱在矮凳上,翹着幾乎都不想放下來了。
齊宇舟見狀,便是吩咐紫蘇道:“去給你們小姐打盆熱水來,燙些的,讓她好好泡泡腳。”
紫蘇忙不迭的去了。
沈玉闌卻是道:“何必再叫她們?跟着我忙了一天了,她們也是累得慌。我歇一歇也就罷了。”看着幾個丫頭累得發疲的樣子,她也是心疼的!
“她們可以使喚小丫頭,也就是動動嘴皮的功夫。”齊宇舟又喝了一口茶,神色淡然。
沈玉闌想起他九皇子坐在那兒說了半天的話,便是心中好奇,張口問他:“九皇子和你說了什麼了?怎麼說了那半天。以前也不覺得你們投契的樣子。”
齊宇舟聞言,卻是翹起了脣角來,不過神色怎麼看怎麼都是譏諷的樣子;“可不是有共同的話題了?咱們今兒都被壞了好事,九皇子是找我抱怨呢。那意思,可就差沒說郭氏死得不是時候了。”
“九皇子就這麼不待見自己丈母孃?”沈玉闌嗤笑一聲;“那可是他的親丈母孃。”頓了頓忽然又忍不住死死的看一眼齊宇舟:“話說,你那會可也是說過這樣的話的。”
齊宇舟思維沒沈玉闌那麼跳躍,一下子有些跟不上節奏,懵然的看着沈玉闌:“什麼?”
沈玉闌冷哼一聲;“你也是這樣想的,和九皇子差不多。你倆一個德行的。”
齊宇舟不敢笑了,忙端正了神色,一臉肅穆的反駁;“胡說,那可不一樣。”
沈玉闌心裡依舊不得勁,陰森森的盯着齊宇舟道:“有什麼不一樣的?怕是換成我娘,今兒想必你也是不痛快的——”這麼一說,她倒是真有些惱了,眼神也哀怨起來了。
齊宇舟只覺得背上都冒出一層溼意了,看着沈玉闌可是半點也不敢馬虎,斟酌了一下後也不敢說自己絕對不會。因爲沈玉闌是肯定也不會信的。所以當下就轉折了一下;“那自是不一樣的。若是岳母大人還在,那肯定今天必然是喜氣洋洋的。就算真那麼不幸遇到這樣不湊巧的事情,那咱們作爲晚輩,也是理所應當的。我又怎麼會有怨言?郭氏和岳母大人,怎能相提並論?”
這番話,齊宇舟說得理直氣壯,冠冕堂皇。就是沈玉闌,也實在是再挑不出什麼刺來。乾脆只看着齊宇舟,不說話。
齊宇舟趕忙又義正言辭的說了一番,這纔將沈玉闌給哄好了。不過心裡卻是將九皇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九皇子這人,看着有些薄情。”沈玉闌拋開不快後,便是又迴歸了正題。
齊宇舟也是點點頭:“正是這話。縱然郭氏母女不好。可那畢竟是他的妻子和岳母,他卻是這麼一副態度……實在是叫人寒心。”
“你說,要是聖人看透了這個,還能這樣寵愛他麼?”沈玉闌陰測測的笑了:“這樣薄情的,要是做了聖人,那他的那些兄弟對手,可是真慘了。”
齊宇舟在心頭琢磨了一回,然後也是忍不住的笑了——“雖然不知道聖人是個什麼反應,不過可以試試。那些御史,正愁沒事兒幹呢。”
沈玉闌也是笑了。若是因爲這個,九皇子失了寵,那不定要將郭氏母子恨成什麼樣兒呢。
齊宇舟心頭的想法也是差不多,他瞅了一眼沈玉闌笑得陰險的樣子,摸着下巴婆娑着沉思一會兒,便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虧得你沒做大臣,不然,只怕就壞事兒了。”
沈玉闌知道他這是在說自己陰險,不想搭理他,直接橫了他一眼就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