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沒有惡意
丁皓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所以他的動作很輕,走得也很隨意,一隻腳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他臉上露出親和的笑容,讓自己看起來是個平易近人的人,可當他整個人跨過門檻進入院中的時候,眼中的景象讓他整個人愣在了原地,臉上親和的笑容也僵住了。
丁皓心中有想過進來之後是怎樣的場景,也做了相應的應對,可那前提是院中只有江嘯一人,或是再加上這兒的主人家,萬萬沒想到,會瞧見那麼多人,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愣在原地的不僅丁皓,包括院中的一衆人等也是紛紛對丁皓的到來感到疑惑與驚訝。當院門被推開的瞬間,院落中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匯聚在了院門處,只見一個遊俠衣着的少年推門而入,互相望了一眼,衆人眼裡都帶有一絲疑問,但又都紛紛搖頭,示意這人他們在白天的時候沒有見到過。因此,望向丁皓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絲疑問與戒備,生怕他是前來搗亂的,下意識的便有了戒備心。
感受到衆人的戒備與審視的目光,丁皓心中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他突然的出現驚擾了這羣人,他能理解院中衆人的心情,換做是他,他也會對突然出現的人保持着戒備,人之常情。
在院中衆人不太友好的目光下,丁皓尷尬的笑着,接着微弱的月光打量了一番這個院落。院子不大,長三丈寬兩丈的樣子,院牆倒是沒有破損得嚴重,能夠擋擋風,三間有些破損的屋子坐北朝南而建,門窗已是破破爛爛,遍佈着肉眼可見的破洞;院中衆人三三兩兩的隨意散落在空處,約莫二三十人的樣子,衣着只能說是比一般農戶要好些,可也強不到哪兒去,他們或是揹着刀劍,或是握着刀劍,這倒是尋常人家沒有的。
丁皓有些詫異,在人羣中居然沒有看到江嘯的身影,莫非是自己看花眼了,江嘯進的不是這個院子,可不能啊,明明親眼看到他進了這個院子,不會有錯纔對。
丁皓皺眉,決定開口向院中衆人打聽一番,興許能知道什麼情況,當下對着衆人抱拳施禮,極爲誠懇的開口。
“衆位朋友,在下是來此地尋人的,別無惡意,叨擾大家實非本意,望各位朋友海涵,莫要往心裡去。”
“小友憑空闖入我等歇腳的地方,說是前來尋人,可是尋的什麼人,還請小友說說,我們可不是好糊弄的。”
“說得對。”
“沒錯。”
“就是這個理。”
...
人羣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衆人聞言,紛紛附和,讓丁皓說出前來尋的人,休想說句話便將此事遮掩過去。
丁皓本就想與衆人打聽一番,自然是沒有想隨意說幾句糊弄過去,回憶了一下江嘯的衣着容貌。
“實不瞞各位,我與這人不過見了一兩面,只記得他身後揹着一個斗笠,臉色蒼白,人看起來常常有氣無力的樣子。他告訴我他在此處落腳,可我尋着他說的地址找來,卻只是見到了各位好漢。”
衆人聞言,心中對丁皓的說法暗自揣摩,不管說的真假,可最後的那一句各位好漢卻是讓衆人心中不禁對他有了些許好感。
“小友說的這人我們都知道,他方纔回來,最右邊那間屋子裡便是。”
“不過小友卻是要留心些,那人看起來就是知道藥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氣了。”
“他們說的對,小友還是離那種人遠一點,這丹陽城的官差可說了,我們入城以後可不得擾亂城中治安,否則會有官司的。”
“沒錯,沒錯。”
“若不是這樣,怎麼可能讓他一個病秧子佔了一間屋子,真是晦氣。”
“那你去與那病秧子一間屋子,我們沒有意見。不信你可以問問大夥兒,看誰會反對你去享受大屋子?”
“沒意見。”
“沒意見。”
“我沒意見。”
“贊成。”
“我贊成。”
“我也贊成。”
“只要不是我去,誰去我都沒意見。”
“反正不用我去,我不會有意見。”
“我也沒意見。”
“我們都沒意見。”
“怎麼能這樣呢?你們這幫傢伙心眼真是壞透了,萬一他熬不過今晚,我豈不是要吃官司。”
瞧着這一院子的人都不想與江嘯扯上關係,丁皓沒有說話,輕手輕腳的越過衆人,來到衆人口中江嘯所在的屋子前,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推開那道門,走了進去。
院中衆人沒注意到丁皓的離去,或許是壓根就不想留意丁皓的去留,因爲他們不清楚丁皓尋江嘯到底是爲什麼,不管尋仇也好,還是有交情也罷,跟他們都沒什麼關係。當然,若是前來尋仇的便是最好不過了,那樣不論有什麼結果,他們都能多一間房屋來分配,過夜就會更加輕鬆些。
江嘯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有些吃驚的望着推門而入的人影,屋中沒有點燈,也沒有燒火,因此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心中無比的驚訝與好奇,沒有想到會有人前來自己所在的屋子,院子裡那一羣人恨不得離自己遠遠的,所以不會進來與自己說話或是同住。
丁皓推開房門的剎那也是震驚的,屋中黑漆漆一片,只能藉着從破爛的屋頂透進來的月光隱約可見一個人影倚靠在地上,從他進入屋中開始一直沒有動過,但丁皓能感覺到,那人此刻正在盯着自己,就如同自己此刻也在盯着那人一樣。
兩人就這樣在夜色中再次對視,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對視了好一會兒。
江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先開口主動與丁皓說話。
“朋友我們可曾結仇?”
不過才見過一兩面,連照顧都沒打過,自然是談不上結仇一說的。丁皓這樣想着,也是簡單的回覆。
“不曾有仇。”
不曾有仇,可我這樣子,也沒人願意主動前來攀談,難道還能是熟人不成。江嘯有些無語,夜色中苦笑着搖搖頭,試探的問道。
“朋友我們可曾認識?”
算認識嗎?談不上結仇,可也談不上認識,除非見過面都算認識,否則自然是不認識的。丁皓想了想,自然不算的,只是見過一兩面,而自己對他想要了解一番罷了,於是還是簡單的開口答覆。
“不曾認識。”
“即不曾結仇,也未成認識,朋友就不怕我若死在這裡,你也會惹上官司?要知道,丹陽城主可是明白吩咐過了的。”
江嘯實在想不出眼前這人怎麼會進來,而且瞧那樣子,定是在盯着自己看。要知道外面的人巴不得自己趕緊死了,他們好能多間屋子分配,因爲他們沒有任何人想要與自己同處一個屋檐下。
想到這裡,江嘯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絲敵視,莫非這人是收了外面那幫人的好處,前來要他性命的。
不怪江嘯他這麼想,而是丁皓進來後的一番操作讓他實在看不明白,沒有說明來意,也沒有主動與他交談,甚至與他平生沒有交集,進來後只是站在門口注視着他。
江嘯心中鬱悶,有些想哭,他只想聽從父母的遺言好好活着,這有何錯?非是他惡意揣測人心,實在是人心難測,人心不可度,丁皓那個位置隔絕了江嘯逃生的可能,若是丁皓出手,他必定死於非命。
丁皓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江嘯的問題,屋中再次陷入寂靜,可就是這樣的寂靜,讓江嘯心中越發的不安,瞧着丁皓的眼神也變得愈發的憎恨起來。
“你不用擔心。你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我也不是來取你性命的。”
江嘯懵了,丁皓半天沒說話,一開口就是讓人措不及防的反轉。
“我們雖不曾認識,可今日我們卻是見過面的。”
見過面嗎?興許在哪兒見過吧?江嘯還是有些懵,就算見過也沒必要跟到這裡來嚇唬人吧?
“在魏人酒肆見過。那時我在樓上,你在街上。”
像是知曉江嘯心中想法一般,丁皓緩緩開口,說出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本是出來逛逛這丹陽城的夜景,在路上與你擦肩而過,便跟了你一路,跟你跟到了這兒。”
“只想瞭解一下你這人,並沒有惡意。”
“這個給你。當是見面禮了。”
丁皓將自己爲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簡單說了,然後將買的斗笠遞給江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