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出城遊玩的兩位公主纔回城。回到公主府,仁陽公主得知長子黃劍雲竟搬回黃家與祖父母同住,怒火瞬間暴漲,“他自己回的還是被叫回去的?”
“是……少爺自己回的。”宮女小心翼翼,生怕公主拿她撒氣。
竇嬤嬤示意宮女退下,然後取益母草研磨成的粉末,加入麪粉、蜂蜜和水調成膏狀,爲公主敷面。
在外幾日,吃穿用住自比不得公主府中,仁陽公主極爲在意容貌,便躺在榻上,任由嬤嬤爲她卸妝、敷面。待臉上舒服了些,仁陽公主才低聲道,“劍雲的心也漸漸偏向黃家了。”
不同於只顧玩樂不肯爲駙馬生兒育女的樂陽,仁陽公主爲黃家生了兩兒一女。她將次子黃拓雲和女兒黃麗妍都被送回康安黃家,只留長子在身邊親自教養。所以,比起次子和女兒,仁陽公主更偏心長子,黃劍雲也黏母親,十餘年來母子相處其樂融融。但去年她與丈夫帶着兒子歸京後,仁陽公主明顯感受到長子漸漸與她離心,靠向了黃家一邊。
她……不甘!仁陽公主握緊拳頭,剛塗在手上的益母草膏被積壓,一滴滴落在雪白獸皮上的銀盤中,“一個兩個,心都是石頭做的,怎麼都捂不熱!”
竇嬤嬤勸道,“大公子是黃家長孫,他回去陪他祖父、祖母住幾日,很快會回來的。母子連心,無論到什麼時候,兒子都是跟娘最親,您得沉得住氣,否則會讓大公子爲難的。”
要沉得住氣,仁陽公主手卻緩緩鬆開,深吸了一口氣。
公主舍人張和進來,無聲走到仁陽公主身邊,壓低聲音道,“樂陽公主剛回府,就被秦相請了去。”
抹着滿臉棕黃色益母草粉的仁陽公主猛地睜開眼,眸子裡帶着得意,“秦天野果然很在意孟家姐弟!這隻老狐狸終於沉不住氣了。”
申國公府內,仁陽公主懶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吹着丹寇未乾的指甲。
秦天野進屋,開口便訓斥道,“城內還不夠你轉悠,跟仁陽去城外做甚?”
樂陽公主語氣也不善,“皇兄和您都緊盯着,城內能有什麼可玩的?”
秦天野的火氣一下就躥了上來,“玩?你可知天下有多少百姓連飯都吃不飽,
衣都穿不暖?你卻整日只知玩樂!”
樂陽撩起眼皮,“舅舅這話說得好生奇怪,他們吃不飽穿不暖是本宮害得?”
樂陽含沙射影的話令秦天野怒火再漲,他陰沉的雙眸盯在樂陽身上,似是下一刻便要掐死她。
身居高位的秦天野,一身威壓自不可小窺,但樂陽是在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身邊長大的,對上位者的氣勢司空見慣,豈會被他鎮住。
能兩三句話惹得舅舅動怒,樂陽不只不懼,反而還有幾分得意,“舅舅有這功夫訓本宮,還不如管一管您那好孫兒,窩藏朝廷欽犯可是死罪。”
秦天野陰沉沉地道,“既知此事,你還要將仁陽領過去?”
“我去之前可不知道,三妹邀我出城遊玩,我才偶然發現的。”樂陽身體前傾,頗感興趣地問道,“原來舅舅早就知道?莫非孟家姐弟身上有什麼秘密,舅舅纔會留下他們?看那傻丫頭的模樣,不像啊……”
樂陽正頗有興趣地猜測時,便聽舅舅又質問道,“仁陽的心思你不知道?爲何要跟她攪在一處?”
“舅舅不覺得,看她無望掙扎就像看耍猴兒,挺有趣的?”樂陽公主說完又嘆了口氣,“再說了,不跟她一起,本宮還能跟誰一處消磨時間?”
“你又相中了誰!”秦天野雖厭惡外甥女的行事,但不得不承認,塞給她幾個男人讓她在公主待着,最是省心。
樂陽公主眸子立刻落在舅舅身上,認真道,“姜楓。”
秦天野的眉頭皺緊,“在你皇兄厭了他之前,你敢動他就是自尋死路。”
樂陽公主哼了一聲,“那就有勞舅舅想法子,讓我皇兄儘快厭了他。”
想法子?秦天野恨不得立刻要了姜楓的命!
他本以爲,姜楓除了一副好皮囊外一無是處,留着給萬歲逗逗悶也省得萬歲瞎折騰。誰知就是這麼個膽小如鼠的廢物,竟漸漸在朝中站穩腳跟,以至於秦天野再想除掉他已非易事。
若硬要動手,一旦被爲尹騫和荊吉良那幫老匹夫抓住把柄,他們必定會在朝堂上興風作浪,引得他那高坐龍椅的外甥動怒,如此一來便得不償失了。幸好姜楓知趣,不敢與尹騫之流同流合污,所以秦天野便容他活着。
不過,也不能讓他活得太舒坦,正好也給樂陽找點事做。秦天野道,“你與萬歲乃同胞兄妹,最懂他的心思,只要你肯動腦子,讓他厭了姜楓還不簡單?”
“若要皇兄厭了姜楓,就得劃花他的臉。”劃花姜楓的臉,她可捨不得。樂陽擡眸見舅舅一臉陰謀算計,警告他道,“若舅舅敢動姜楓的臉,本宮定教你悔不當初。姜楓的臉就算要毀,那也得等本宮厭了他再說。”
秦天野與外甥女對視片刻,緩緩笑了,“你這是在威脅舅舅?”
樂陽公主也露出狠厲的笑容,“不是威脅,是求舅舅給樂陽留點樂子,康安城若沒了姜楓,還有何樂趣可言?”
三十多快四十的人,旁人在她這個年紀都要做祖母了,她卻幾十年如一日地玩!因爲她是大周的長公主、皇帝的親妹妹,不用養兒防老,不用相夫教子。樂陽走後,秦天野嘲諷道,“帝王家?呵……陶徐。”
秦府謀士陶徐進入房中,“相爺。”
秦天野問道,“孟家那倆還不吐口?”
陶徐回道,“相爺,這對姐弟應該什麼都不知道。”
“殺一個留一個,看他知不知道。”秦天野緩緩擡眸看向院中被風吹得將要折斷的樹枝,又道,“樂陽閒得四處惹事,給她找點事做,康安西城這兩年太無趣了。”
“是。”陶徐嘴角微微翹起,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