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高二小姐一早就派了個識得幾個字的丫鬟出去看榜,那丫鬟出去得少,根本不知道貢院在哪個方向,尋了好半天才問到地方,等着到那裡時哪裡能擠得進去,放榜的地方圍了一大圈人,不管識得字的還是不識字的,都在那大紅榜前邊擠來擠去,就像一*潮水般。
那丫鬟好半日才奮力擠了進去,擡眼望着紅豔豔的榜單,看得眼前一片發花,在最後的那頁上邊終於瞧見了黃四公子的名字,用手壓着那幾個字反覆的看了好久,又看了看籍貫,最後確認是與自家小姐的訂親那位黃四公子,這才喜得咧開嘴笑了往府中跑。
“姑娘,大喜事,黃四公子高中了。”丫鬟一進角門,便見着高二小姐站在角門旁邊的樹下不住的在打着圈兒,趕緊彎了彎膝蓋:“恭喜小姐,姑爺可是有出息的人!”
高二小姐聽了高興,扔了一個銀角子給那丫鬟:“中的是解元還是亞元?”
那丫鬟一愣,這解元是第一名,亞元是第二名到第十名,這紅榜在貢院外頭貼了一排,約莫有十來頁紙,黃四公子排到了最後一頁紙上頭了,還能是解元、亞元?可是瞧着高二小姐那喜滋滋的神色,丫鬟實在不忍心說出事情真相來,只能含糊說了一句:“在紅榜中間呢,我也沒數是第幾位。”
高二小姐聽着有些不歡喜,但心裡想着畢竟還是在中間,倒也不失面子,這才勉強笑了笑,問那丫鬟道:“你可見着大公子名字?”
那丫鬟一怔,摸了摸腦袋,倒是忘記這碼事情了,她只顧着找黃四公子的名字,根本沒想着要看高祥是否榜上有名,想了想,她很誠實的說道:“姑娘,我只顧找黃四公子的名字,卻忘記咱們府裡頭大公子也參加了此次秋闈,所以沒去留心找,只是彷彿沒見着。”
高二小姐聽了這才笑容滿臉:“原來大哥沒有中舉。咱們快些去大堂那邊看看,大哥想必已經候在那裡等着報喜的上門呢,只可惜會是空歡喜一場。”
等着到了大堂,見屋子裡坐了滿滿一屋人,高二小姐愣了愣,瞧着高祥與秋華坐在那裡,不由得心情大好,走上前向高良與高夫人行了一禮,轉臉問高祥道:“聽說今日放榜,不知大哥中了哪一名?”高二小姐嘴角含笑,心情極其舒暢。
高祥還沒開口,旁邊高三小姐已經替他回答:“咱們大哥可爭氣,高中了第一名亞元呢,整個秋闈這麼多人下場,他竟然考了第二,實在難得。二姐姐,不知道我們姐夫黃公子中了第幾名舉人呢?”
高二小姐聽着高三小姐的話,不由一愣,再看了看高祥手裡捏了一張紅紙,湊過去看了看,臉上變了顏色,默默的走到一旁坐了下來,不再開口說話。高三小姐瞧着高二小姐從趾高氣揚的神色變成了啞口無言,心中十分舒暢,巴結的望着高祥道:“大哥,明年是什麼時候參加春闈?”
“春闈本是二月,只是我想早些去京城準備。”高祥望了望主座上的高良與高夫人,朝他們微微一點頭:“父親,這春闈非同小可,兒子想先去京城溫習備考,還請父親大人答應。”
高良沉吟了一聲,還沒有說話,那邊高夫人已經搶先開口了:“何必去那麼早,就在金陵書院備考也是一樣,你隻身去京城,沒有人照應,怎麼能叫人放心得下。”
秋華笑着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子:“婆婆考慮得如此周到,秋華與夫君都深爲感激,只是秋華與夫君已經決定明日便動身去京城,有我來照顧夫君,他自然不會出什麼事兒,再說長寧侯府還能幫着夫君提前去打點一二,這樣豈不是很好。”秋華臉上堆着笑容,目光卻是犀利的望向高夫人,半步不讓,什麼叫沒有人照應叫人放心不下,真正要在高府被她照應了,這纔是放心不下呢。
高良聽着秋華如是說,點了點頭:“老大媳婦想得周到,提前去京城確實是個好法子,明年春天掐着時間去京城,指不定路上會出些什麼事情,即便不出事,到時候舟馬勞頓,精神不好自然也考得不好,就這麼決定了,明日你們倆便動身罷。”
高祥恭恭敬敬應了一聲,站了起來道:“既然如此,兒子便先回院子去收拾東西了。”
高良吩咐高夫人拿五千兩銀子出來:“先給祥兒路上邊的花費。在長寧侯府裡少不得要打點下人銀子,多準備些錢到身上總是好的。”
高夫人氣得臉色發青,到京城哪裡用得着五千兩銀子,僱條大船過去也不過一千兩便足足有餘,打賞下人要花四千兩銀子?長寧侯府的下人都是少爺小姐不成?這分明是變着法子給高祥銀子呢。高夫人嘴巴皮子囁嚅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來,吐了一口氣讓楊媽媽進內室去取一張銀票過來:“祥兒可要發奮讀書,可別辜負了你父親的期望。”
將銀票遞給高祥,高夫人臉上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止不住,可那眼神卻是陰冷陰冷的,讓人瞧着覺得心裡頭發涼。見着高祥與秋華的身影慢慢在門口消失,她的手指頭輕輕的在桌子上敲了敲,怎麼樣也得想法子讓這兩人不能如此春風得意。
楊媽媽湊近高夫人身邊,臉上露出一絲瞭解的笑容:“夫人是在擔心大公子會金榜題名這事?他鄉試才中了亞元,春闈哪裡輪得到他去中狀元?大周這麼解元都快二十個,還輪得上他去做狀元?”
“你知道什麼?狀元可不一定是從解元裡邊出,連中三元的機會十分少,大周也有一百多年了,統共纔出了兩位連中三元的狀元公,這新科狀元究竟會落到誰身上,那可還得看皇上的心意。”高夫人抓緊了自己的衣裳面子,揉出了幾條皺紋來,心裡非常不甘:“若是長寧侯府出面,去太后娘娘那邊懇求,皇上點了高祥做狀元郎也未必不可。”
楊媽媽驚訝得張大了嘴,喃喃道:“原來還有這講究,我還以爲大公子是沒指望的了呢。”
“所以,絕不能讓他順順當當的去參加春闈。”高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陰冷:“你去取五萬銀票出來。”
“夫人……”楊媽媽有些猶豫的看着高夫人:“取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我便不相信出了這麼多銀子還買不到兩條命!一勞永逸的解決了兩個,省得我每日見着他們便心中煩惱。”高夫人咬了咬牙,將兩隻手攥得緊緊:“他們不是明日便出發去京城?只要在水上險要處佈置好了,弄出個撞了浮木翻了船什麼的事情來,兩人一落水,就在水裡做手腳,拖到水裡邊悶死,這也叫死無對證了。”
“運河上頭怕不好弄手腳。”楊媽媽低聲勸道:“一路上平穩得很,到哪裡做手腳去?”
“只要想做手腳,沒有做不到的,即便不說遇到險灘浮木,就是遭了那水賊,官府也沒處查去。”高夫人不耐煩的朝楊媽媽看了一眼:“上回是那賤人運氣好,恰恰有青衣衛路過,這才讓她躲過劫難。這次找些手腳穩當的來,再細細籌謀一番,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楊媽媽無奈的點了點頭:“老奴明白了。”她轉身進了內室,用銅鑰將高夫人牀頭的櫃子打開,數了幾張銀票出來:“夫人,這船是大少奶奶自己派人去僱的,咱們總不太好安排人手到上邊。”
“這銀票是做什麼的,有錢能使鬼推磨。”高夫人已經有些急躁,粉撲子臉上一團鐵青:“怎麼你愈發的畏手畏腳了?”
楊媽媽暗自嘆了一口氣,揣了銀票在懷裡,大步走出了大堂。高夫人坐在椅子上端了茶喝了一口,這才慢悠悠道:“若是瑞兒能聘了那蘇三小姐做媳婦,蘇太傅府裡的勢力也不可小覷,到時候瑞兒要中舉、中進士,那豈不是易如反掌?”想到這裡,她脣邊露出了一個笑容來,閉上眼睛微微的往椅子上靠了過去,全身放鬆了下來。
高祥與秋華剛剛回到梅園,外邊就有丫鬟來報:“二小姐過來了。”
秋華擡起頭來淡淡一笑,恐怕這位二小姐是要來替她未婚夫君來拉關係了,方纔大堂上邊高良說得實在直白,若不是要藉着長寧侯府這個名義回京,她還真不想向高良提起自己要回長寧侯府這事情。
公公高良是個極其自私自利的人,她嫁到高府兩年,經歷過的事情讓她看透了這人的本性。爲了自己的前程,他昧着良心在妻子還懷着身孕的時候將徐國公府的小姐娶了進門,雖然也盡力保護錢氏夫人生下的一兒一女,可還是縱容着徐氏夫人的種種惡行。即便他心裡知道她做下的事情,可還是畏懼着有可能會得罪徐國公府不敢將她逐回徐府。
前年在跟着鎮國將軍出征前,公公也是將自己叫去大堂,旁敲側擊示意她去鎮國將軍府爲他們夫子倆奔波,雖然如願以償,回京以後升了官,可畢竟高安卻命喪黃泉。這一回,又要自己回長寧侯府替高祥奔走——當然這一次也是她心甘情願的。
“大嫂。”高二小姐邁步走了進來,眼神熱絡的看着秋華,讓秋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眼神,實在太熱絡了,進高府兩年了,第一次瞧見高二小姐有如此熱情的神色。
“二妹妹,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了?”秋華嘴角噙着笑,也熱絡的迴應她:“快些過來坐下喝茶,我這裡昨日買了一款新出的茶葉,你來品品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