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平時,最愛吃香蕉了。我本以爲,人家不小心掉下的香蕉,是不會有事的……”
我急得雙腳直跳,正想叫他等着我去接他,就聽他發出更悽冽的慘叫,然後是咕咚一聲,手機裡除了車站的噪聲,再沒有他的聲音了。
“金剛,金剛,你要挺着,我來接你。”我大叫着,奔出了門,攔了一輛的士,直往車站奔去。然而當我趕到車站時,有人告訴我,確實有一個年輕人像中暑一樣突然倒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已經被110拉走了。看那樣子,已經斷了氣。我很想去公安局問問,但身份又使我不敢去面對警察。
回到住所,我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心中涌起陣陣絕望。我們本有四個人,現在,他們三個,先後都出事了,雖然我沒有親眼見證他們的死活,可那電話裡的聲音,還有別人的見證,已經告訴我事情的全部。他們死了,肯定死了。現在的我,成了四人中的倖存者了。
恐怖,像一片沉重的烏雲,堆滿了我人生的前路。我不得不想到,最後的危險,肯定在一步步向我逼近。
果然,我還在屋裡喘息,忽然響起了門鈴聲。我剛想站起來去開門,又本能地縮回手,隔着門大聲問:“你是誰呀?”外面沒有回答,門鈴繼續在響着。我把臉貼近貓眼兒,想探看一番,一向清晰的貓眼卻混濁不堪,根本看不清。我又連問了幾聲,外面還是沒有人的回答。
我先是嚇得頭皮發麻。轉而覺得,這是白天,難道還有妖魔鬼怪不成。我悄悄拿了一把手果刀,然後咬了咬牙,猛地拉開了門。門外空空的,根本沒有人影,門鈴隨之也息了聲。我剛想出去搜索一下,一眼看到,門口的地上,赫然放着一個白色的包裹!
包裹上清楚地寫着林大虎收。再看寄件人的名字,竟然寫着他們三個人!
我哇地驚叫了一聲,砰地一下關上門。心,幾乎要跳出喉嚨了。我一直擔心的東西,真的出現了,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這樣一種面目出現的。沒人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是哪個人送上來的。我只看見它靜靜地放在我門口。
不用去打開,我就知道,裡面肯定是香蕉。那殺人的香蕉,已經來到我的門口。難道,我也逃不過這一劫了?我先是感到絕望,轉而又覺得,既然它找上門來了,我不能就這麼束手無策。我必須將它處理掉……想到這我重新打開門,將那個包裹拎起來,跑下樓扔進了垃圾筒。正好環衛所的車來了,包裹連同垃圾一起被運走。
我籲出一口氣,回到樓上。這一整天,我都忐忑不安着。天漸漸黑下來,我吃過飯正在看報,突然門鈴響起來。“外面是誰?”我大聲地問着。沒有人回答,門鈴聲依舊。我嚇得全身發抖,可以想象包裹又出現在門外。我已經沒有勇氣打開門,去“處理”那袋香蕉。因爲我很清楚,僅僅將它扔進垃圾筒,根本無濟於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拿着一把刀,縮在屋子裡,嘴裡唸叨着“菩薩救命”。終於,門鈴聲一點點低下去,是電池用光了。我正想舒一口氣,沒料到接下來,是一陣陣有節奏的叩門聲輕輕地響起來。那不像是人在敲,聲音並不清脆,使人輕易可以想到,是一個香蕉,在一下一下地撞擊着我的門……
整整一夜,那些敲門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不急不躁,分外耐心。而我當然整整一夜沒有閤眼。天終於亮了,樓梯上開始有人走動,叩門聲戛然而止。我定定神去拉開門,外面空空的,沒有任何東西。難道,那個包裹自動隱遁了嗎?
我心有餘悸,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想來想去,只有繼續逃亡,再換地方。此時我肚子餓了,就打電話叫了一份餛飩,準備吃好立即動身。餛飩送來了。我坐下就吃。吃着吃着,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餛飩的餡裡,似乎有一股香蕉味。我急忙撈了一個餛飩用筷子挑開,仔細一看,果然辨別出,餡裡真的有香蕉肉,它們被切成黃豆大小,難怪我開始的時候,沒有感覺出來。
香蕉,我吃了香蕉了!我扔掉筷子,從椅子裡跳起來。立即,我感覺到肚子裡,一陣隱隱的絞動正在出現。很快絞痛像一個浪涌了起來,彷彿在內臟裡有把刀子,在上下左右亂刺。我痛得大叫起來,人一下子站不穩,像喝醉似地往地上倒去。肚子裡已經翻江倒海,尖銳的疼痛使人無法承受。我孤身一人,在這個屋子裡掙扎着,慘叫着。我絕望地意識到,劫難,果然是難以迴避的。那家外賣店是堂皇的,他們與我無怨無仇,不可能給我下毒。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殺人的香蕉自己作祟,它以這樣一種方式,進入了我的肚腹。
我相信自己要完了。就在此時我聽到對面的開門聲。這,也許是最後的機會了,我向自己的門爬過去,用最後一點力氣拱起身,抓住了門把……
當我醒來時,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是好心的鄰居把我送來的。但根據醫生說法,我的胃裡,根本沒有香蕉。我也根本沒有中任何毒。他們還問我,到底受了什麼刺激,以至於發生了驚恐性暈獗?
我哭了。我不得不自曝了身份。我和金剛,加上二黑和三子,是一個搶劫團伙。我們曾在西部一個小城裡搶了一家銀行。金剛和二黑還有三子,分別殺死了一個人。只有我的手上,沒有沾上殺人的血……也許,這是他們死掉而我最終還能獲救的原因吧。
這就是天網恢恢啊!
“好了,香蕉的故事講完。”遠甜說。
“好故事,香蕉居然有靈性,替人在復仇哇,真是可愛的香蕉。”我讚賞這個故事編得好。
遠甜嘻嘻笑着說:“你不能光讚我講得好,我只是勉強完成一次任務,關鍵還是要你來說啊。”
我爽快地說:“好吧,既然你說一個殺人的,那我也說一個殺人的。”
“你要說的是怎麼樣殺人?”
“蜜蜂殺人案。”
“哦,蜜蜂確實可以殺人,但那也可以成爲案子嗎?”
“對呀,這就是一個殺人案。”
我就講道:
清朝乾隆年間的一天清早,江西歙縣大堂外,響起一陣急促的鼓聲。縣令邱昂急忙升堂。敲鼓者是一箇中年婦女,她訴說道:“青天大老爺,我是來狀告鄰村郎中吳仁的。我夫朱五昨天被黃蜂蜇了一口,沒想到睡到三更,他竟然一命歸天了……”說到這裡泣不成聲。邱昂有點糊里糊塗:“你說你夫是給黃蜂蜇死的,那怎麼要狀告吳仁呢?”朱妻哭道:“我夫被蜂蜇了後,是請吳仁看的傷,可沒想到睡到半夜,他突然就死了,這不是吳仁的藥不對嗎?”邱昂聽了也不好判斷,決定親自前去看一看。他派人去通知吳仁也趕快到場。
朱五的屍體還躺在牀上,原封不動。邱昂命忤作進行初驗。忤作翻過屍體,只見朱五的後頸上貼着一隻膏藥,撕去膏藥,這個部位腫脹着,像一隻小包子,都已經發黑了,中間有一個細微的紅點子。忤作當即稟道:“老爺,看來朱五確是被黃蜂所蜇,這紅點子便是蜂蜇之處,由於離腦袋近,應該是蜂毒進入腦子,造成死亡。”邱昂卻不置可否,說要等被告到了再作分析。
一會兒吳仁匆匆趕來,一進門就大呼冤枉:“我才聽說,朱五昨夜死了,清早朱妻還去告了我的狀,這不是冤枉我嗎?……”邱昂要吳仁將昨天的詳情敘述一遍。吳仁說,昨天大約申字時分,他在東莊出診完後,走在回家路上,剛出東莊不遠,就見朱五捂着後脖,風風火火地在路上跑。朱五一見吳仁就喊,他給黃蜂蜇了,請吳仁快替他看看。吳仁就安慰說,給黃蜂蜇了沒啥要緊,熬一熬就會好的。可朱五疼得受不了,一定要吳仁給他弄點藥。吳仁在東莊是給人看跌打傷,包袱裡只有一隻沒用過的膏藥,他一拿出來,朱五就搶過去,自己貼上了。隨後吳仁也走了,往下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吳仁話一說完,朱妻搶白道:“你不是說,給黃蜂蜇了沒啥要緊嗎?那爲何朱五睡到半夜會死呢?這分明是你的膏藥有毒……”“你血口噴人!膏藥本是給人治跌打損傷,怎麼會有毒?我白賠了一隻膏藥,還沒向你家要錢呢。”兩個人吵鬧起來。氣得邱昂喝令他倆都住口。
這件事該怎麼處理?邱昂一時很傷腦筋。他要朱妻說說,昨天朱五回家以後,是怎麼一種狀態。朱妻說,朱五回家後,先坐着休息一會,吃過晚飯後他就早早睡下了。誰知到了半夜裡,他突然口口聲聲喊疼。等她點了油燈時,朱五已經停止喊叫,一動不動了。
“那麼我問你,朱五遇上吳仁的事,他是怎麼跟你說的?”“他說在路上遭蜂蜇了,正好遇上吳仁,就向他討了一隻膏藥貼上。”“這就是說,朱五親口說過,那隻膏藥是他向吳仁要的,不是吳仁主動給的對嗎?”“這個……朱五確實說是向吳仁討要的,因爲吳仁沒帶別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