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渾身轟一下像要燃燒。
“你……在這裡幹什麼?”
俞躍連忙噓了一聲:“姐夫你小聲點。”王滔還在愣着,俞躍已經繞過他跑出去。王滔也不敢逗留,像貓一樣迅速跑了出去。
等王滔跑下樓梯時,已經不見俞躍的身影。他也不敢大聲叫喚,只好迅速離開,從大門裡出了廠。
事情嚴重了。俞躍到底是從哪裡進廠的?走大門肯定進不了,唯一的途徑是翻圍牆。但這已經遠遠超出正常出入的範圍,如果被保安逮住,會當場扭送公安局。而他居然摸入辦公室,在裡面偷偷翻找東西,是更嚴重的行爲了,一旦泄露,擺不脫有盜竊之嫌,連王滔也會受連累。
王滔真沒想到,俞躍會用他的行動,證實*保的懷疑,也使自己的擔心變成現實。俞躍肯定是那天夜裡在他家,趁他在沙發上打瞌睡時,摘了他的鑰匙按了印模,複製了辦公室的鑰匙,才能進得去。王滔連忙給他發了一條短信:“你到底想幹什麼?”回信很快來了:“爲了我的女朋友。姐夫,你一定要幫幫我。”
這個女朋友是幹什麼的?是不是她故意跟裴躍談戀愛,誘他到鋼管廠來偷資料?
俞躍如此冒險,肯定有不尋常的目的。但此時王滔惦記父親,就先去父親那邊。結果他還沒到父親家,手機就響了,是廠長朱育勇打來的,叫他立刻回廠裡一趟。
王滔心裡咯噔一下,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妙。他匆匆趕回廠裡。發現剛纔停電那片廠區已恢復通電,六樓的辦公室窗戶透出明亮的燈光。王滔忐忑地進了辦公室,裡面坐着兩個人,是廠長朱育勇和*保。
廠長臉色嚴峻,指指辦公桌。此時王滔纔看清,有兩個抽屜被拉開着,地上散落着一些紙,這些紙雖然只是一些寫過字的廢紙,但一看就知道都是從抽屜裡被翻出來的。這個現場明顯不正常。
“王滔,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廠長問道。
王滔腦子裡閃過一個主意,裝得尷尬地說:“呵呵,我下班後被技術科李科長叫去開會。會開完接到我爸的電話,他說胃很難受。我想起上次買過一盒進口胃藥,隨手放在辦公室抽屜裡,就想把這盒藥拿了去給我爸。但不知咋的這兒沒電,我也沒帶手電,摸着進來,也忘了放在哪個抽屜,上下的都抽出來摸,還把裡面一些廢紙給掏出來放地上。摸到藥後我就匆匆走了,本想早上上班後再來整理的。”
廠長和*保交換了一下眼神。*保半信半疑地問道:“這麼說,剛纔進來的是你自己,這抽屜是你拉開的?”“沒錯,是我自己拉開的。”
王滔想起那盒藥還在身上,急忙拿出來亮一亮。這纔打消了他們的疑惑。
*保告訴王滔,半夜裡他起牀查看監控,發現這裡一片漆黑,馬上告訴了廠長,廠長又通知了電工。結果查明是電閘跳閘了。看來是虛驚一場……
這事就這樣搪塞過去了。
但王滔手心卻捏着一把汗。他分析,辦公室停電,一定是俞躍搗的鬼,是他拉了閘斷掉了電,這樣做他既能在黑暗中不被人發覺,也使辦公室的監控不起作用。從這一點可看出,俞躍的行爲不像一個冒失鬼,在他的背後一定有高手指點。
俞躍是受某家公司僱用,已經成了商業間諜。所謂爲了女朋友,有兩種可能,一是爲了娶她,替別的公司作間諜,竊取資料換錢;二是這個女朋友正是那家公司的,以戀愛爲名誘使他乾的。
俞躍已經滑下去了,自己一定要阻止他往深坑裡滑。商業間諜也是一種犯罪啊,如果不懸崖勒馬,早晚會鋃鐺入獄。王滔今天替俞躍擋一擋,不是爲了庇護他,而是要找個機會,狠狠地訓他一頓,挽救這個臭小子。
王滔先給俞躍發了一條短信:“小心了,你已經被注意。”先震懾一下他,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由於王滔工作實在太忙,一直沒時間去找俞躍。但這段時間俞躍明顯也謹慎了,沒有什麼動作。王滔也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儘量把那個陰影拋開。
過了幾天,王滔正想去找俞躍,俞躍卻打來電話了,劈頭就說:“姐夫,我辭職了,不想幹了。”
“爲什麼?”王滔問道。
俞躍呸了一聲:“這不是人乾的活,髒死累死,還只這麼點工資。我女朋友對我幹這種流臭汗的活,很不欣賞,罵我還不如去當乞丐。我還是退出吧。”
現在王滔巴不得他不幹。俞躍離開這條道,他的女朋友也不會再誘他打鋼管廠主意了吧?失去了利用價值,幕後的企業也不會再僱用他。
“好吧,既然你覺得這碗飯不好吃,那就別幹了。但我還得勸你一句,就算找不着合適的工作,也千萬別幹危險的活。不正常的路別走哇。”
俞躍在那邊連連答應。
王滔長舒一口氣,覺得俞躍的間諜生涯,有可能就此劃上句號了。如果這樣,也算好結局。
其實王滔根本想不到,一場更大的鬧劇在等着他。幾天後王滔的父親因胃炎復發,被王滔送到醫院。第四天當他下了班趕到醫院接父親出院時,醫生卻告訴他,他父親已經辦好出院手續,被人接走了。
王滔覺得奇怪,難道是妻子俞莉接走的?他忙打電話問妻子。電話裡的俞莉吞吞吐吐的,叫他回去再說。
等王滔回到家,臉色蒼白的俞莉告訴他,他爸是被俞躍和女朋友接走的。
“這是爲什麼?”王滔驚問。俞莉垂着眼皮說,你自己問問他們吧。說着提供給王滔一個新號碼。
王滔馬上打電話給俞躍。電話打通以後,傳出的是一個女聲,自稱是俞躍的女朋友,開口叫他姐夫。
王滔並沒有見過這個女孩,他冷冷地說:“別叫我姐夫。你跟俞躍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們在戀愛嘛。”“算了吧,你們這是正常戀愛嗎?分明是你利用他,在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既然你這樣說,我也不反駁。現在你爸爸在我們手裡,但你不要報警,不然他有大麻煩。”
“你們想怎麼樣?”
“我們需要一份資料,請你馬上上網,發到我指定的郵箱裡。”
這個要求,在王滔的預料之中。
“那我要是不發呢?”“你認爲是你爸爸重要,還是那份資料重要呢。”“俞躍在嗎,叫他聽電話。”
俞躍接了電話。開口就哀求:“姐夫,你還是幫幫這個忙吧,你不過是舉手之勞……”
“住口,你這個混蛋,怎麼能幹綁架的事呢?你綁架我爸,良心叫狗吃了?”
“姐夫,你怎麼罵我都行,但千萬幫這個忙。我也是沒辦法,因爲我欠了人家三百萬……”
“三百萬?怎麼回事?”
“唉,一言難盡……反正你不幫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王滔兩眼發直了。俞莉在一邊勸道:“他們要資料,你就給一點吧。”王滔怒道:“這是廠裡的機密,你要叫我犯錯嗎?”“可你看看,他們都拼上命了,你稍微給一點,先把爸爸救出來再說。”
王滔一想也是啊,父親的病剛好,折騰不起。跟兩個急紅眼的年輕人沒道理好講的,萬一他們發了狂,什麼幹不出來。王滔上了網,馬上將一份資料發進女孩的郵箱。
然而不到一分鐘,對方就回信了,說這不是他們要的東西。他們要的,是目前新廠流水線上的全部產品的信息,包括訂單。
王滔咬緊牙關,對着電腦發呆。耳邊響着一個聲音:保密!保密!
這些產品,是客戶單位的核心機密,也是同心鋼管集團公司的命脈所在。王滔現在才體會到,爲什麼廠裡對保密條例要如此強調,朱老闆他們要翻來覆去地向職工灌輸保密意識。原來某些競爭對手爲了獲取機密,確實可以不擇手段。這些機密價值幾何,幾乎不可估量,一旦泄露,有可能真如朱廠長所說的,工廠要破產。
可是不提供也不行了,父親在他們手上,那麼大年紀,又拖着勉強好起來的病體,真的是經不起什麼折磨的。這兩個惡毒的年輕人,可能連親生骨肉都不在乎,更何況對待別人。而此時俞莉也在極力慫恿王滔答應對方的條件,王滔知道俞莉不是在考慮公公的性命,而是擔心女孩的幕後主人得不到資料,會殺了俞躍。
王滔垂頭喪氣,他別無選擇,只能將全部資料發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王滔心如油煎。半個小時後,他終於得到回覆,叫他到第六醫院去接父親。
父親本來在第一醫院,現在被弄到第六醫院了。王滔急匆匆趕到第六醫院,果然發現父親躺在大廳的長椅上。
看到父親毫髮未傷,王滔那顆緊提的心總算落了下來。然而父親卻是怒容滿面,捶胸頓足,嘴裡說着:“完了完了,你這個家呀,算是到頭了。”
王滔驚問怎麼啦?
父親吃力地告訴王滔:“你知道給我辦出院手續的是誰嗎?是你老婆……”
什麼!俞莉也參與了綁架啊。
作爲俞躍的姐姐,俞莉爲了幫助弟弟,竟然助紂爲虐,連自己的公公都要綁架。這算什麼人啊?王滔恨不得立刻見到俞莉,先給她兩個耳光。但他打俞莉的手機,再打家中的電話,都沒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