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終於有些眉目了。桑霞從表姐拍的照片上,認出了那兩個孩子。原來,早在桑霞讀大學時期,她喜歡搞一些愛心活動,有一次去參觀了福利院,正好看到有兩個孤兒,由於患着先天性的疾病,正像一支蠟燭,慢慢耗盡稚嫩的生命。桑霞的心被猛烈震憾了,從此以後她幾乎天天跑去,陪伴着這兩個孩子,給他們買零食,買小人書,也給他們講好聽的故事。她成了一個業務保育員,奉獻了自己最強烈的愛心。最後這兩個孩子先後去世了,每次桑霞都哭得很傷心……
後來桑霞畢業後離開了,但內心裡一直懷念這兩個孩子。但她沒想到,這些日子被別人看到的所謂小模特,竟然是他們。
現在桑霞明白了,一定是她受傷以後,生活艱困,開店也沒有收益,他們來了,用這種方式來助她一臂之力。桑霞凝視着手機上的照片,只見一男一女兩個孩童,正穿着童裝,臉上塗脂抹粉,擺着姿勢,微笑地面對着玻璃外的大街。他們只有五六歲,但神色自若,姿勢標準,霓紅燈投射着七彩之色,使他們看上去就像童話裡的精靈。
桑霞說了這些,表姐聽了格外震動。此時表姐也明白了,爲什麼昨夜的桑霞像換了個人似的,原來桑霞是夢遊來的,看來是那兩個孩子的傑作,是他們“吸引”了桑霞,使她一到天黑就要睡覺,然後不知不覺中來到店裡,開門迎客。
知道了這層因果,桑霞又感動又慚愧。她把那個小姐妹也叫來,然後請表姐和她夜裡幫自己一個忙。
桑霞回到家中。吃好晚飯後,她很快就打瞌睡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耳邊響起了兩個人的叫喚。她猛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坐在店裡,身邊是表姐和小姐妹,正在大聲地叫着她。果然是夢遊,她在家睡着,被搖醒後卻在店裡。再看面前,只有一盞小燈亮着。表姐和小姐妹告訴她,剛纔她們進來時,店裡燈火通明,兩個孩子正在玻璃櫥窗裡表演。可等叫醒了她,這一切都不見了,霓兒燈消失,兩個孩子也無影無蹤。
從此以後,這種情景再沒有出現過。但桑霞店裡的生意,出乎意外地好起來。許多人總是問桑霞,爲什麼突然取消了小模特表演?原來看過小模特的人,都對他們印象深刻,念念不忘,渴望着能再看到他們。
桑霞被這種熱情感動了。她靈機一動,將表姐手機上的照片複製下來,拿到一家塑料模特生產廠,製作兩個塑料模特。桑霞給他們穿上漂亮的童裝,放在玻璃櫥窗內。許多家長帶着孩子來買衣服,都在這兩個模特前給孩子照個相。每天當顧客走了以後,桑霞總是把兩個模特抱在懷裡,對他們說:“寶貝,我太謝謝你們了,是你們幫我度過了難關……”
“一碗雞湯順利熬製,請品嚐。”我客氣地說道。
“不錯不錯。”
“還算好聽吧?”我問道。
“還算可以。不過,這是工作的,我倒喜歡聽那些有關婚姻的。有沒有這方面的?”榕榕忽然提出要求。
我卻眼珠一轉,對她說道:“婚姻的也沒意思,我倒想講一個間諜的,那才精彩有刺激呢。”
“間諜的?什麼時代?”
“民國的。”
“想想也只能是民國的。”榕榕點點頭,“那你說說吧,間諜故事一定有過人之處吧。”
“話說當年……”我晃頭晃腦講了起來,很像一個說評書的——
這天下午,在桑城裡開綢莊的楚懷陪着客戶呂石去酒樓。走到街上,看見一個大漢在對一個姑娘拉拉扯扯,姑娘一邊掙扎,一邊向旁人求救:“大爺大叔,快幫幫我……”楚懷連忙擠上前去:“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姑娘一見有人關心,立即跪在楚懷面前:“這位大叔,我一個孤女子,剛來到這個地方,這人硬說我是他逃出來的媳婦,要把我抓回去。可我根本不認得他……”那大漢卻說姑娘名叫杜玉蘭,是他的童養媳,前些天私自逃了出來,他追尋好幾天,今天終於在這裡逮到了。
“那你是不是杜玉蘭?”楚懷問姑娘。姑娘連連搖頭:“我名叫廖小花,父親前幾天剛去世,我無錢替他下葬,只好出來討飯,這個人欺我無依無靠,故意把我說成他的媳婦杜玉蘭……”說着大哭起來。
此時楚懷看看身邊的呂石,悄聲問道:“呂先生,你有什麼看法?”呂石沉吟一下,微笑地對那大漢說:“這位漢子,既然人家不承認是你媳婦,你也不要逼人家了,我看這樣吧,這姑娘自稱剛死了爹,無錢下葬纔出來討飯,我和楚老闆有心發個慈悲,給她一筆錢葬爹,這錢先賠給你吧,不管你是不是他老公,拿了錢走人,好不好?”那大漢一聽,想都沒想就連說好好。楚懷心領神會,大吼了一聲:“你這人果然不善,憑白無故的訛詐人家。如果她真是你童養媳,你肯收點錢就不要了嗎?”那大漢知道上了當,在別人的鬨笑中狼狽走了。
楚懷和呂石相視一笑,進了酒樓。兩個人推杯換盞,喝得十分盡興。等他們走出酒樓時,天已經黑下來。只見那個姑娘兀自坐在冰冷的石階上。呂石過去,從兜裡掏出一點錢給她,楚懷也遞上去兩塊銀元。姑娘向他們鞠了幾個躬,這才站起來走了。
這邊他們兩個人回到楚記綢莊。楚懷安排呂石在後屋住下。由於這次的生意要過一段時間才落實,呂石要在楚家住幾天。第二天下午,楚懷正在櫃檯裡做生意,忽然發現那個廖小花來了。她向楚懷跪下磕頭,說替她爹辦完喪事了,現在是來感謝的。楚懷見她挎着一個竹藍,裡面放着一個破碗,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問她願不願留在他家幫傭?廖小花一聽喜出望外,連連叩謝。
就這樣廖小花留在楚家當女傭。楚懷家也算不上大戶人家,家中只有老婆和一個兒子。廖小花的任務是打掃衛生,做飯洗衣。但她剛來的第二天,卻發生了一件驚人的血案。
那天晚上楚懷邀了呂石在客室裡喝茶聊天。兩個人正要起身去休息,猛聽得後院響起一聲驚叫:“天哪,不好啦——”他們一驚,立即往後院跑去,迎面一個人奔過來,楚懷認出是他的兒子楚貴,忙問怎麼啦。楚貴恐慌地叫嚷着:“白小姐被人殺死了。”“誰是白小姐?”“我……帶回來的。”
楚懷立即明白,所謂白小姐,肯定是兒子帶回來的*。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竟帶不正經女人到家裡來了?可此刻楚懷顧不得訓斥,匆匆跑進兒子房裡,只見一個女子倒在地上,胸口中刀,血流了一地。從女人的衣着上可看出,這確是一個風塵女子。
“快說,這是誰幹的?”楚懷逼問着兒子。楚貴哆嗦着把情景敘述了一遍。原來楚貴與這個煙花小姐早有來往,昨天白小姐一定要跟着楚貴來他家。楚貴只好答應了,他趁着天黑,開了後門,放白小姐進來。兩個人躲在房裡親熱一會,楚貴先睡了。剛纔他醒過來一看,發現白小姐倒在地上,被誰殺死了。
楚懷暗暗叫苦,家裡發生命案,這事非同小可。現在是不是去報告警察局?正躊躇,只聽一旁的呂石開了口:“楚老闆,你先莫急,這事,還得三思而行。”楚懷焦慮地說:“發生了殺人案了,只好請警察局來查了。”“事情發生得蹊蹺,還是先弄弄清楚,這到底怎麼發生的。如果沒一點眉目,警察一來,咱們都會成爲嫌疑人的。”一聽這話,楚懷連連點頭。當下,兩個人開始分析起這樁命案來。分析來分析去,卻毫無頭緒。這個家裡總共有六個人,楚懷和呂石在一起喝茶,楚懷的妻子身體不好一直臥牀,就算她對兒子招妓不滿,也不至於將白小姐殺死在兒子房裡。至於楚貴,是他帶回白小姐的,當然不可能在自己房裡殺死白小姐。只剩一個廖小花了。但楚懷認爲,廖小花剛來他家,就算她以前認識白小姐,兩個人之間有怨恨,也不可能這麼巧在楚家碰上吧。楚懷特地去問了妻子,證明這半夜小花一直陪着她,沒有出去過。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白小姐是被外面來的人殺掉的。
他們對周圍的環境進行檢查,果然發現,窗臺上有一個模糊的腳印。這可以證明殺人兇手來自外面。再檢查一下屋裡的物件,沒有什麼東西失竊,估計兇手不爲偷盜而來。
這就奇怪了,兇手進屋只爲殺死一個白小姐嗎?如果這人是爲了找楚貴的,爲什麼偏偏殺了白小姐?如果是找白姑娘報仇,何必要尋到楚家門上呢,殺一個風塵女子有的是機會嘛。想來想去,楚懷和呂石一籌莫展。
“看來,只有先報告警察局了。”楚懷嘆了一口氣。呂石卻擺擺手:“楚老闆先別急,這事要從長計議。一旦傳揚出去,恐怕不是很合適吧……”其實楚懷也清楚,這事張揚起來對自己家肯定不利,畢竟是兒子在家裡招妓,那面子怎麼擱得住。他問呂石該怎麼辦。呂石指着地上的屍體說:“趁天沒亮,先把這個處理了再說。”呂石建議把屍體裝進木箱中,埋到後院的泥土裡。楚懷也無計可施,只好聽從呂石的計劃。
處理了屍體後,呂石又建議楚懷給家裡人統一口徑,不要輕易泄露出去。楚懷最擔心廖小花,萬一她害怕,不慎吐露出去怎麼辦?廖小花卻使勁搖着頭說:“老闆放心,我什麼都守得住的。”楚懷要小花好好照顧他妻子,不要隨便進出。做完這一切,楚懷把兒子叫來,先揍了他兩巴掌,然後問他,出事前有沒有感到什麼不正常的地方。楚貴說了一件事,他覺得自己突然睡過去,是吃了白小姐給的藥。白小姐當時說,這藥吃了後會強壯身體,沒想到他一吃下去就睡着了。
呂石搶着問道:“這麼說來,你跟她……並沒有真的做成那事?”楚貴漲紅臉點點頭。呂石一拍大腿說:“這個白小姐,恐怕不是一般的煙花女子,而是有來頭的。”此話一出,把楚家父子都嚇了一跳。“呂老弟此言何意?”楚懷驚問道。呂石看了看楚家父子,欲言又止。
“呂老弟,你有什麼話,但請直言啊。”楚懷催促道。呂石嘆口氣說:“楚老闆,我本是局外人,但既然偏巧趕上這樁大事,也不能袖手旁觀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請你務必說實話,你這幾年裡,有沒有結過什麼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