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掂量着,那個屠嘯又來了。關毅連忙把報紙遞給他。屠嘯看都沒看,扯過報紙就扔在牆角。
“關先生,你居然也信這種東西。這不明擺着是警察局查不出什麼來,瞎扯上GONG黨了。”“怎麼,你敢肯定,這不會是GONG黨乾的?”“不是我敢肯定,而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是GONG黨所爲。倒是我有線索可以證明,這跟秦天鶴有關。”
屠嘯問關毅,是不是昨夜去過那條弄堂?關毅很吃驚,原來姓屠的昨夜竟然跟蹤了自己。屠嘯忙解釋:“昨夜我本來也是想去那裡看看的。我可以告訴你,弄堂西邊的那所房子,正是秦天鶴的。我想,咱們的目的是不謀而合。”關毅興奮起來,如果這房子是秦天鶴的產業,那麼秦天鶴自己作案的可能性就大了。
“關先生啊,我知道你對我的話疑三疑四,但現實就擺在那裡啊。推論一下吧,當時這批金條本要運到黃浦碼頭,準備裝船運往南京的,可爲什麼就這麼一段路就發生劫案了?最奇特的是,當時往黃浦碼頭,本不需要走這段路,之所以這樣繞彎子,就是怕走漏風聲,臨時改的道。如果是別的強盜,怎麼會知道得那麼及時?”屠嘯又擺出了其他幾種理由,證明只有秦天鶴作案纔是合乎邏輯的。
“既然屠先生咬定秦老闆,那麼我是不是也可以咬住餘先生?”關毅反駁着。屠嘯卻坦然說,這批金條要往南京出售,餘伯林並不知情,他只是股東,不參予經營。如果不信,可以向秦天鶴求證。
其實這一點,關毅已經從秦天鶴那裡聽說過。正因爲經營的事只有秦天鶴知道,所以秦天鶴才那麼緊張。難道他真的賊喊捉賊嗎?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關毅問着屠嘯。屠嘯揮了揮手:“你我應當精誠合作,揭開這個謎,這樣纔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關毅覺得屠嘯很有正義感,不像是裝扮出來的。他心裡很高興,答應和屠嘯合作,爭取儘快查清這個案子。也許這個案子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可既然自己已經摻和進去了,那只有認真進行下去。
屠嘯認爲,秘密一定在秦天鶴那個屋子裡。現在唯一的辦法,是進去看個究竟。
兩個人達成合議。夜深人靜,他們帶上一些工具,悄悄奔赴那條弄堂。裡面依然沒有一點聲音,兩邊的窗戶裡也並沒有燈光。來到西邊那個窗戶邊,關毅蹲下來,示意屠嘯踩他的肩上去。就在這時外面進來一個黑影,一聲咳嗽把他們嚇一跳。只聽來人輕聲叫着:“關先生,是你們嗎?”關毅立即聽出,是賣報小夥子。
“你怎麼來啦?”關毅也輕聲地問。小夥子指了指那個窗戶,擺了擺手說:“你們不用進去,你們想看的東西,不在這裡邊。”兩人異口同聲問:“你怎麼知道的?”小夥子卻又擺着手:“這個你們別問了。關先生,你相信我吧,這裡沒有你要找的東西。我也勸你,不要再做這事了,做下去……很危險!”小夥子的口氣很急切,說完後就掉過頭,向着弄堂外跑走了。
關毅和屠嘯面面相覷。屠嘯認爲不必聽小夥子的,繼續幹,但關毅卻覺得,小夥子好像是知情的。他決定聽小夥子的話,結束這場行動。
又是第二天的早上,關毅來到自己的辦事處等着,聽到小夥子的賣報聲,就跑出去,招手請小夥子進來。“能不能,給我說得詳細點?”他誠懇地問着小夥子。小夥子一臉鄭重地說:“關先生,我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可是盛源金行這批金條,你查不出來,如果你真查到了,反而會有危險,也許會……丟命。”小夥子說着,把一份報紙放在桌上,轉身離開了。
關毅拿起報紙,赫然看到一個大標題:劫金案迷霧重重,警察局深信是GONG黨作鬼。他看了一會,就去找秦天鶴,問他是不是相信劫案是GONG黨乾的。
“說真的,這個,我也在犯疑,”秦天鶴皺着眉頭說。“我在上海混了這麼多年,還沒有聽說過GONG黨打劫。不過有人把他們稱爲匪,也許困境之中也會作出這種勾當來。”關毅點着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亂世之時,人心叵測。如果真是GONG黨乾的,那麼我敢說,這批金條十有八九追不回了。”
秦天鶴沮喪地嘆口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告訴關毅,他不只是心疼這筆財物,更重要的是難以在其他兩名股東面前交代。生意是他做的,如果追不回來,他的信譽就完了。
關毅本來是想聽從小夥的勸告,就此息手了。因爲他忽然意識到,這樁劫金案的背後,也許有很多勢力在較量。自己可能破案不成反丟了性命。可是看到秦天鶴這副樣子,又不甘心中途罷手。
從秦天鶴那裡告辭後,關毅有了一個主意。他在一條街上找到賣報小夥,過去拿過一份報紙,揚在手中,對着行人高喊着:“賣報賣報,有特大新聞,警察局認爲,劫金案是GONG黨乾的。是警察局認爲的,警察局啊……”喊着喊着,小夥子制止了他:“關先生,你怎麼喊得這麼起勁。”“我幫你賣報呀。”說着又繼續喊起來。
小夥子忙把他拉進一個角落,低聲說:“關先生,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嘿,你這夥計,何必要跟我賣那些關子呢。”關毅微笑着。原來,他看出小夥子送給他的那份報紙上,在標題“警察局”三個大字下面,劃了一道指甲痕。粗看是看不出的,可細心的他是看出來了。他認爲那一定是小夥子故意劃出的。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是警察局……”關毅剛說到這,小夥子連忙搖搖手,示意別說下去。他叫關毅晚上在辦事處等他。
晚上關毅等待着。半夜時分小夥子閃了進來,他朝外面觀察多時,好像確認沒人注意才關上門。那付緊張的神態,充滿神秘。
“關先生,這件事,我本來真不想說,因爲告訴了你也沒用的。可是我看你查這事很用勁,不忍心瞞你了。”小夥子拿着一張報紙,指着那個標題說:“你看見了,是警察局在懷疑GONG黨搶金條,可如果他們真查到什麼了,口氣還會這樣含糊嗎?這明擺着是往人家身上潑污水。”
關毅微微點着頭,這跟屠嘯的觀點是一致的。小夥子遲疑了一下,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還是痛快告訴你吧,真正的強盜,就是這個警察局!”
這話一出,關毅驚得差點跳起來:“你說什麼,這樁打劫案,是警察局的人乾的?這可不能瞎說呀。”“我沒有瞎說,是我親眼見着的。”
小夥子的臉上充滿憤恨。他把自己所見的一切講述出來。原來,就在劫案發生的那一刻,小夥子正好賣報路過這兒。當時見到有人拿槍打劫,行人四下逃散,他也匆匆跑進一條弄堂躲藏,卻看到弄堂裡停着一輛黑色的汽車。一會兒猛見那夥人擡着箱子,進弄堂來了。他忙閃在拐角後,很快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伸頭一望,發現那夥人全坐進汽車裡,開着走了。
第二天他到警察局門前賣報,吃驚地發現,那輛車正好從裡面開了出來,他忙往車屁股後一看,上面果然有塊疤痕,正是在弄堂裡停過的那輛。
關毅聽着,目瞪口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事會是警察局乾的。可是小夥子敢肯定,那輛車他認得準。
小夥子深深嘆了一口氣:“關先生,我早就說過,這事你是不能查下去的。你想一想,上次在弄堂裡打你的那夥人,會不會就是警察局派來的?”關毅一愣,頓時覺得心中的一個疑問有了答案,爲什麼自己接手案子才半天,就遭到來歷不明的襲擊,也許真如小夥子所說,是警察局的行爲,當時他剛去過警察局瞭解案情。
小夥子走了後,關毅將所有的線索在腦子裡梳理一下,覺得警察局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可這一來,擺在面前的,是一種意想不到的現實。堂堂的警察局爲什麼要劫金呢?難道是公然做起強盜來了?
此時屠嘯來了。關毅將案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屠嘯頓時也驚呆了。可是他並沒有異議,認爲這個結論是有道理的。
“你不是說,金條是秦天鶴自己劫走的嗎?”關毅問屠嘯。屠嘯則說,他也只是受餘伯林委託,負責調查秦天鶴而已,但他必須尊重事實,既然小夥子看到了真實情景,那當然要相信這個現實。
接下來該怎麼辦?關毅抽着煙,苦惱地說:“秦老闆原先報了案,由警察局偵查,他哪會知道警察局卻是罪魁禍首啊。現在委託我調查了,可我畢竟還沒拿到真憑實據,將這樣一個結果告訴他們,就算交代了?”“那你的意思是?”“要麼不調查,要調查就查個千準萬確。”屠嘯也表示贊同。兩個人商量了一番,制訂了一個大膽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