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習慣了被各式的目光看,可方纔那一下子,琳琅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本能的收回步子站了回去。
老者似乎也發現了不妥,便笑了笑,輕咳一聲道:“老朽只是好奇,聽聞你那夫君是中了烈性之毒,這都能治癒得好,不知丫頭你,身邊可是有什麼良醫?”
“老朽的一位故友,染病已多年,尋遍良醫也不得醫治,所以……”
聽過這番話,琳琅悄然擡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爹。
李丞相微微低着頭,像是在躲避着什麼。
隱約悟出什麼,下一刻就想到自己早些年經歷的,許多人威逼利誘過來打探舅舅的下落……琳琅苦笑着搖了搖頭。
“怕是要讓伯伯遺憾了。”
雙手順其自然的交疊在身前,琳琅緩緩躬身:“琳琅身邊的一個丫鬟,本是得了舅舅真傳的。只是遭人陷害,反倒成了謀害夫君的兇手之一……”
說着說着,她還心情格外複雜的吸了一口氣。
才繼續道:“她死前以德報怨,留下了一個方子,後由琳琅差人問遍了大夫,確定無誤,給夫君服下後,夫君果然好轉許多……只可惜,文玉死的冤枉。”
微微側過頭,擡着手背按了按眼角,琳琅乾脆垂頭不再言語。
正堂裡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咳咳,既然如此,那還真是遺憾。”老者擺了擺手,“提及世子妃的傷心事,老朽深感愧疚。”
“伯伯客氣了。”琳琅輕輕一嘆。
果然,隨即她就被放出了正堂,得以去着手準備接蘇氏回府的事情。
正堂裡,老者卻緩緩的將目光轉向了李丞相。
“咳,呃,陛下……琳、琳琅平日裡也是這般與臣說的。臣也捉摸不透,但敢肯定,小女一向品行端正,善良懂事,她是決計不會做出傷害世子的事情的。”
李丞相戰戰兢兢的道。
尉遲光祖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陰沉。
他能肯定,李琳琅在說謊。
這李琳琅,究竟該不該留……
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尉遲光祖看向李丞相:“這些年,可有蘇子和的下落?”
李丞相愣了愣:“……子和他,這些年連封信都沒送回來過。”
“嗯。”低沉的應了一聲,尉遲光祖眯了眯眼,揹着手陷入了沉思。
琳琅在走出正堂後,就覺得哪裡不對,方纔那位老者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
可又揣測不出什麼。
只覺得,那位老者,她恍惚有一點眼熟。
“主子,您在擔憂?”滿春看向琳琅。
琳琅輕輕點了一下頭,吐了口濁氣道:“罷了,先把我娘安頓好。”
往如意苑走時,剛好見到李靖明帶着李靖臨在往外走,兩個加起來和她年歲差不多大的孩子也見到了她,想了想。紛紛停下。
“大姐。”拖拖拉拉的稱呼。
“嗯,靖明靖臨,許久沒見了,”琳琅微微一笑,“剛看過母親?”
李靖明將孫氏和李若溪那一套學的很好,一直唯唯諾諾的乖巧,就連現在,也是站在李靖臨身後。
李靖臨年歲小些,藏不住怒火,衝着琳琅大喊:“看過了,我們可以走了?”
笑容倏地消失,琳琅伸手輕輕掐住了李靖臨粉嫩的臉蛋:“你這是和姐姐說話的態度嗎?”
“你都嫁人了,有那傻子護着,當什麼世子妃不好嘛?還假惺惺的跑來當我姐姐,以前怎麼沒見着你積極。姨娘和二姐出事了你纔來當好人!”李靖臨拍開她的手,?葡萄似的眼裡全是厭煩。
“是不是見着我和二哥走得近,又要來害二哥!”
李靖明聽見這話,眼裡閃過惶恐,更往後退了一步。
十一歲的孩子,和七歲的孩子,身高都差不多,稚嫩得沒有拔高的趨勢,看着真的就像琳琅欺負了兩個小孩子。
雖說是自己的親弟弟,還是小孩子,但聽見這番話,琳琅還是皺起了眉頭。
“靖臨,你長大了要做什麼樣的人?”
李靖臨立即反駁:“反正不是你這樣假惺惺的人!”
權當做沒聽見他的話,琳琅接着問:“你是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還是遊手好閒的小混混?”
“我當然要做男子漢!”李靖臨大聲道。
“好。那我告訴你。你聽着。”琳琅吸了一口氣。一改往日的溫和,雙眼死死的盯着他。
“男子漢,當做得忠孝兩全,守禮懂義,行端坐正,而不是貿然的對年長者謾罵污衊。我不管先前姨娘是怎麼教育的你,總歸現在家裡內務是孃親做主,你當跟她好好相處,懂得敬愛孃親,才能活的端端正正,而不是不會活成一個小混混!”
“還有靖明。”目光轉向後面稍大那麼一點點的男孩子,琳琅抿脣,“李家的男兒,姐姐自然希望你們能夠順利長大成人,成一方棟樑。只要你聽話懂事,母親絕不會虧待你,你大了,應該能聽明白。”
“你們兩個,不管懂不懂,今日姐姐都要在這說一句。”
“——若能成爲端端正正的人,往後前路必定不會太坎坷。但若你們動了歪心思,不管是哪個弟弟,姐姐在這保證着,他都不會有好下場!”
即便李靖明是孫氏的孩子,至少這孩子到現在爲止都沒做過什麼傷害人的事。
琳琅同樣希望他能夠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主子,您會不會太嚴厲了?兩個小少爺未必聽得懂呢。”事後,滿春擔憂道。
琳琅微微握拳。
“我知道,但我是怕以後沒什麼機會和他們說。”
稍稍一頓,琳琅垂眸低嘆:“能聽得懂幾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愛護不該盲目,孩子不懂事就得教育得他們懂事。我還得找個嚴厲的嬤嬤給他們才行。”
多看了琳琅兩眼,滿春笑道:“奴婢總覺得,往後主子的孩子,都不會太差呢。”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琳琅。
擡腕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脈絡,琳琅也笑:“只是孩子這事估計還早。”
動作沒有掩飾的意思,被滿春看在眼裡,滿春遺憾了下,張口卻道:“這事看機緣,主子總歸是有福氣的。”
知道滿春是在爲誰說話,琳琅笑着略點了一下頭,沒再多說。
滿春也開始了下一個話題:“主子,您是要將夫人接到邵府吧?”
“嗯,到時候,我會簡單的和娘解釋,就說我和世子是在邵府修養。”琳琅雙手在身前交握着,吸了口氣,“這事兒就由你來和二爺說一下吧。”
“奴婢負責送信,至於信的內容,還是您寫吧,二爺看了會很開心的。”滿春嬉笑着道。
“……瞎說什麼,仔細讓人聽見!”琳琅面紅耳赤的低叱。
“是,奴婢瞎說的,奴婢知錯!”滿春還是笑嘻嘻的,滿眼揶揄。
其實……分明已經有過許多次“接觸”,琳琅也明白自己不該這麼害羞的,可她現在反而像是回到了情竇初開的時候。
思念、害羞,一併衝擊着她,每和邵煜白的一個接觸,都能把她變成青澀的少女,悸動着一顆歡喜雀躍的心。
回來之後,她只給他寫過一封報平安的信。他看到,會很開心?
想象不到那個人“很開心”的樣子會是什麼樣,琳琅屈着手指輕輕抓了兩下臉,而後搖了搖頭:“滿春,你先去通知車伕吧,我和百花給娘收拾一下東西就走。”
從觀察琳琅的舉動中抽出神來,滿春爽快的道:“奴婢這就去!”
但見到方纔琳琅的模樣,恍惚間,她比第一日見到琳琅時,得知她和二爺順利圓了房還要開心。
二爺是個很好的人,與記掛了多年的姑娘有了結果,那人又真的歡喜着他,真是再好不過。
方纔李家兄弟倆去見蘇碧琴後,蘇碧琴果然心情又沉重了下來,琳琅見着她咳。生怕孃親咳出血來,果斷收拾了一些衣物和日常習慣用的東西,一併搬去了馬車上。
“娘,回到邵府,您就好好調理身子,別想太多不開心的事兒了好不好?”路上,琳琅哄小孩子似的問。
蘇碧琴被她逗得沒忍住笑,搖頭道:“你呀,打小兒就會哄人,跟哄孩子似的,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琳琅嘿嘿笑着,挽着孃親的手臂拍了拍她的手:“可能因爲我是被孃親哄大的,就學了孃親。”
蘇碧琴愣了愣,有點兒晃神,依稀回憶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倒是有些感嘆歲月匆匆,她老了。
經歷的多了,想爭搶的就少了。能看到女兒現在的模樣,好像,也該知足了。
至於兒子那邊……至少,她身爲母親,也該做出一個榜樣的模樣才行啊,就像當年教育琳琅那樣,認真的付出真心,兒子往後總會明白吧……
琳琅不知道孃親在想什麼,但見她至少沒了壓抑的情緒,就稍稍的放了心。隨後又解釋道:“對了娘,咱們是要去邵府,不是譽王府。”
蘇碧琴一愣:“邵府?”
“嗯,”趁着爹怕孃親支撐不住,就沒把孫氏做過擾她姻緣的那些個骯髒事說出去,琳琅胡編了一通,“世子中毒之後,二爺怕王府還有歹人圖謀不軌,便讓女兒帶着世子住到了邵府裡暫且避難。”
“這樣啊。”蘇碧琴點點頭,沒再懷疑。
但之後,讓琳琅詫異的是,譽王府那邊,譽王夫婦好像真的就放棄了堅持,只託人帶話,讓琳琅好好照顧世子,就好像已經不去計較她的“過錯”了。
雖然覺得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但琳琅也想過,可能是邵煜白給自己的兄嫂去了信,便安穩的過起了自己的日子。
所幸傻子也沒有抗拒她的孃親,反而會時刻去陪着蘇氏解悶,一家人終於迎來了新年,琳琅下午陪着蘇碧琴親回相府吃了半頓團圓飯,就又匆匆和娘一起敢回了邵府。
“世子呢?”一下馬車,琳琅就焦急的提着裙子往房裡跑去,卻沒見到傻子。
屋子裡只有出將,平陽也不在。
出將張了張嘴,指着一個方向道:“世子,在膳房。”
“啊?他餓了?”琳琅當即充滿了愧疚感。
大年夜的,她還得陪着娘回家一趟,把傻子留在這孤零零的等她們,也見不到自己的爹孃。
安排着娘先在廳堂裡活動着走一走,琳琅又帶着滿春去了膳房。
遠遠的就看到平陽在膳房門口站着,一旁的還有兩個小丫鬟和,琳琅忙走過去問:“這是怎麼了?”
平陽搖了搖頭,指着膳房半掩的門,神情複雜。
看了一眼那門,琳琅狐疑的過去,悄悄將縫隙推的大了點。
膳房裡頭,燈火通明,鍋裡還冒着滾滾熱氣。
一個胖墩墩的廚娘正站在竈臺旁邊,嘴裡絮絮叨叨的在說着什麼。
乍一看還以爲她魔怔了在那自言自語,再仔細看,才發現胖大娘的身邊正有一個略顯瘦弱的身影在蹲着晃動,看起來分外忙碌。
“對對,添柴火,慢點兒,哎也別扔出去了……”胖大娘一刻不停的動着嘴皮子着,就是雙手一直垂在身邊沒動彈。
琳琅站正了身子,在門口露着小半張臉看着。
傻子正在充滿好奇似的給竈臺添柴。眉眼裡卻藏着一股子認真,隨後站起來茫然的抓了抓頭。
胖大娘又道:“世子,你看着水開了,該下面了。”
“面?噢!”傻子點點頭,在水盆裡浸了浸水,再擦乾,而後抓了一把麪條。
“這些?”
“幾個人吃?”胖大娘問。
傻子眨了眨眼,另隻手亮出了一根指頭:“琳琅!”
“就世子妃一個?”胖大娘咂舌,隨即搖搖頭,“那您就稍稍放下點兒啊!這一大把姑娘家吃不下的!”
傻子的聲音很委屈:“我怕她餓。”
琳琅心口一窒,沉重的撼動了兩下,緩緩擡手捂住了嘴。
隨即,稍稍低下頭,欣慰的笑了起來。
許是夜太靜謐,門外的人也太安靜,膳房裡頭的倆人都沒發現她。
傻子聽着胖大娘的話,將“比適合姑娘飯量”的多了一點點的面丟進了鍋裡,開始眨巴着眼睛盯着鍋裡頭的麪條被水不斷的往上拱。
“琳琅會喜歡嗎?會不會不好吃啊?”傻子憂心忡忡。
胖大娘也爲難:“要不老奴幫世子妃嚐嚐?”
“不行!”傻子立即擡起雙臂護住了身後的麪條和已經做好的滷子,眉頭皺的很緊,“琳琅的,就琳琅可以吃!”
琳琅見他把面向轉了過來,微微往門站去。
胖大娘自然不會和他計較這個,便繼續教導着他煮麪。
許久,待到琳琅在外頭凍的都有些僵了,看到傻子小心翼翼的將滷子灑在了面上,而後心滿意足卻又隱隱不安的看着他做的一大碗麪,敲響了膳房的門。
“哎……”平陽見狀,往前探了手,下意識想攔着,無奈相隔的實在有點遠。
滿春見狀,扭頭問:“世子想給世子妃一個驚喜?”
“……嗯。”平陽抿脣點頭。
眼神微動,滿春也點了點頭。心想主子應該也明白。
但她家主子,舉動卻總是會出人意料。
果然,見到琳琅敲門走進了膳房,不光胖大娘緊張了起來,傻子也開始無措。
“琳琅……”
“世子,手伸出來。”琳琅道。
傻子忙搖頭:“不要打手心。”
“不是打手心。”琳琅無奈的笑,“切菜傷到手了吧?伸出來。”
傻子這才猶猶豫豫的擡起了自己白嫩的小爪子。
從袖子裡掏出藥,琳琅看了一眼胖大娘。
胖大娘福至心靈,??的溜了出去。
白嫩的手上,出現了兩道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但傷口旁邊卻紅紅的。
琳琅捧着傻子的手,將敷了一層藥粉的繃帶饞了上去,最後打了一個小小的結釦。
“怎麼不仔細點?”
琳琅低聲問。
傻子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縮着脖子道:“我……我仔細了的。”
“那萬一做完了面,我還沒回來,面涼了、不好吃了怎麼辦?”琳琅擡眼看他。
傻子聽見這話,卻咧嘴笑了起來。
“不會的,琳琅說話算話,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或者,他們說,再不濟,反正……琳琅會吃的,會誇好吃……”
說着說着,語氣卻低迷了下去,傻子補充道:“不好吃就不要吃了,也沒事的。”
沒忍住笑了出來,笑的卻很是窩心,琳琅將他的另一個小爪子也包紮了好。而後放下,輕輕掐了掐傻子的臉蛋。
“爲什麼對琳琅這麼好呀?”
傻子難得表現出了兩分不自然,半晌纔像個眼裡閃着星星的小孩子開了口:“琳琅對我好,我對琳琅好。琳琅喜歡我,我喜歡琳琅!”
琳琅微笑,轉而拍了拍他的頭。
似乎他經過治療,已經有了些好轉。可當他真的將一切都明白過來,還會再喜歡她嗎?還會……再那麼敬重他的小叔叔嗎?
心底微沉,長舒了一口氣,琳琅尋來兩支筷子:“來!我嚐嚐世子做的面!”
雖然驚喜失敗了,可見着琳琅這般主動要去嘗他的面,心裡的滋味反而更怪,欣喜之極又緊張不已,傻子忙跑到旁邊,眼巴巴的看着琳琅吃了一口他第一次親手做的東西。
她曾說:“你這窩囊的模樣,上了戰場也是送人頭的命,留在後頭做伙伕算了!”
於是後面的許多年,他都秉承着“君子遠庖廚”的原則,離膳房都遠遠的。
可這一次……
“好吃嗎?”傻子吞着口水問。
琳琅就着滷子吃了一口麪條,還是細細的咀嚼了一陣子,才笑道:“好吃!”
傻子聽後反倒遲疑了,好像有點不信。
琳琅又夾起一筷子的麪條:“不然世子自己也嚐嚐?好吃着呢!”
傻子猶豫了一下,雙手背在身後:“那……那我只嘗一口。”
嘗過之後,琳琅問:“好不好吃?”
傻子眨了眨眼。
“好吃……”
說完,他肚子都咕嚕嚕叫了。
是真的好吃,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他真有當伙伕的天賦?
“世子用心做的,自然好吃。”琳琅卻這麼說。
說的他心裡一暖,傻傻的笑了起來,實際上,卻生出了一股變正常的衝動,也能像小叔叔那樣正常的笑着,摸一摸琳琅的臉頰,說一句:“你喜歡就好。”
不過最終,卻是兩人合吃了這碗麪,因爲做出來,真的有點多。
剩下在盤子裡蓋着的飯菜隨即被端進了正堂,蘇碧琴已經消化食消化的差不多,正嘀咕着:“琳琅這是去哪了……就看見世子夫婦兩個一同進了正堂。”
“琅兒,你說這世子吧,傻了點兒,但是娘覺得他還真挺好,對你好!”入夜時,吃飽喝足的蘇碧琴對琳琅道。
“……啊?”琳琅一愣,隨後陷入了苦笑和沉?。
“怎麼了?是他哪兒不好嗎?”蘇碧琴看見女兒的神情。立馬關切起來。
這幾日孃親一直沒什麼憂愁事,身子恢復的不錯。琳琅才鼓足了勇氣道:“娘,世子正在治病,等他病好的差不多了,女兒就該向他要休書了。”
“啊?這爲什麼呀?”蘇碧琴吃了一驚。
頓了頓,見琳琅沒回復,蘇碧琴急了:“難道是你嫌棄世子?不對啊,我女兒不能是這種人,那難道是世子哪兒有毛病,讓你受不住了?”
琳琅搖緩緩搖頭。
“沒有,娘,世子很好,我沒有瞧不起也沒有嫌棄他。只是您還記得幾年前我從北暨回來後,常和您提起的那個人嗎?”
蘇碧琴回憶了許久,好像有點印象。而後拍手道:“他不是死了嗎?!”
“他沒死。現在我知道了,他還活着,他在等我。”琳琅認真的對蘇碧琴道,“所以,我想嫁給他。”
“你……你……”蘇碧琴身子晃了晃。
琳琅連忙扶住她坐在牀上。
兩人都沒帶着丫鬟,一起窩在蘇碧琴的房裡說着私話。
“娘,您該知道,這些年我感激蘇璨,同意嫁給蘇璨,那也只是因爲我以爲那人死了,我從未對蘇璨動過那方面心思。”
琳琅就像年少之時做錯了那般,雙手交疊在身前,看着自己的孃親,一字一句的承認着自己的所做。
“而對世子,也是一樣。我心疼他。喜歡他,也只是因爲他的可愛與可嘆之處,包括我與世子,其實沒圓過房。”
“你……”蘇碧琴捂着胸口連着咳了幾聲,擡起眼,神色分外複雜,“琅兒,你這是有多糊塗啊!”
“那快十年音信全無的人,你怎麼還惦記着呢!?”
琳琅抿了抿脣,不好和蘇碧琴講自己的經歷。
“娘,”她低聲道,“這些年他並非音信全無,這裡頭有誤會。”
“這能有什麼誤會!”蘇碧琴急得直拍大腿。
“快十年了,你還惦記他,就保證他還能像從前那般真心待你?”
“嗯。”琳琅鄭重的頷首,“我保證。”
“……”
一向做事講究分寸,從不亂來的女兒能說出這種衝動的話,蘇碧琴心情複雜。
久久沒有言語,只是盯着琳琅在看。
琳琅心裡清楚,孃親無法接受是在所難免的。
相互僵持了一番,她終於亮出底牌,雙膝一屈,跪在了蘇碧琴身邊。
“娘,”撒嬌的聲音軟糯可人,她握住了蘇碧琴的手,滿是期待的和迫切看着她,“女兒的幸福,重要嗎?”
蘇碧琴一噎,半晌才道:“重要。”
“可是……”她又無奈的反問,“琅兒,女兒家的聲譽重要嗎?”
琳琅很想說不重要。可這不是她能回答的。
只得不甘的小聲回答:“重要。”
蘇碧琴拿一副“這不就得了”的目光看着她。
琳琅垂着頭,多年來唯一一次宛若固執衝動的少女,緊緊咬着脣。
又聽蘇碧琴咳了一聲,琳琅站起來轉身去給她倒了杯茶。
蘇碧琴看着琳琅清瘦的背影,彷彿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可是當年的自己,過得卻沒那麼波折多舛。
“琅兒。”
“娘,喝茶。”
蘇碧琴接過茶杯,看着悻悻遞杯的琳琅,嘆了口氣。
“能讓你甘願毀去聲譽的小夥子,得有多好啊?”
“……”琳琅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答,沮喪的不知說什麼好。
蘇碧琴又擡眼暱着她:“你可下定決心了?”
Wωω ¸тт κan ¸c o “娘?”琳琅猛地擡頭,驚疑不定。
蘇碧琴雖無奈,卻溫婉一笑。
“若是真心喜歡,娘攔着你。就只會是害了你。可你要想清楚,邁出那一步,會遭來多少非議。”
琳琅自然想過。不過如果真和邵煜白在一起,他們就會生活在北暨,京洛的非議,就讓它存在去吧。
“娘,”琳琅認真且肅穆的道,“女兒不怕!”
蘇碧琴頓了頓,苦笑着擡起了茶杯。
“究竟是哪家的小子,把我們琅兒迷的神魂顛倒!”
琳琅剛纔說完話,就又高興又害羞的低下了頭去。此時,略有些緊張的道:“是邵大將軍,邵煜白……”
蘇碧琴喝水的動作,突地停住了。
“噗——咳咳咳咳……”
“娘!?”琳琅嚇壞了,剛纔沒擡眼看,還以爲孃親是一口老血被嚇出來了。
蘇碧琴被順了好久的背,才緩過來。
“琅兒……”
“女兒在。”
“……”
醞釀了許久,也沒一個能表達自己心情的詞兒。蘇碧琴沉?了半晌,才堪堪擠出一句。
“你……你自個兒開心就好。路是你自己選的,若是往後後悔了,你要知道,娘這,也幫不了你!”
“女兒知道的。”琳琅由衷的開心,靠在蘇碧琴的大腿上,心底沉甸甸的石頭落了下去。
她知道孃親鬆了口代表着什麼,這便是她情願頂着壓力先和孃親講明白事情的緣由。
這世上僅剩的一些對她好的人,她也想盡可能的溫柔相待。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滿春的聲音:“主子,有您的信。”
“信?”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信?
琳琅和蘇氏對視了一眼。
滿春還不知道屋子裡母女倆談過什麼。開口便道:“是二爺,從北暨送來的加急信。”
琳琅愣了愣,微微擡起的腿僵在那,看了一眼蘇碧琴。
女兒還頂着世子妃的身份呢,再怎麼說,蘇碧琴面上也有些抹不開,乾脆就別過了臉去。
嘴上卻道:“去吧,去看吧。”
“謝謝娘。”琳琅過去打開了門,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有加急信過來。
畢竟她和邵煜白纔剛通過信。
然而打開了門,卻見到滿春不止帶着信,懷裡還捧着一個上着鎖的精緻木盒子。
“這是什麼?”
“一起被帶回來給您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麼。”滿春道。
點點頭,接過東西,琳琅獨自回了孃親的房裡。
嘴角卻微微抽搐。
怎麼有種收了快遞的感覺?
也不知道里頭裝的是什麼,總是有些緊張不安的。琳琅坐在桌前。拆開了信筒,裹着鑰匙的信被拿了出來,她先將信紙展了開。
蘇碧琴坐在牀上,看着女兒的側面身影,輕聲問:“沒出什麼事吧?”
在她的印象裡,北暨是個不太平的地方。東西到底是女兒喜歡的人送來的,她也擔心。
琳琅緩緩搖了搖頭,看着手裡的信,喉嚨發緊的說不出話。
而後拿起鑰匙,打開了木盒子。
她喜歡的、北暨城特有的糕點,在她當年走後不久,糕點師傅就告老歸家了,他尋來那位師傅,給她用梅花瓣做了心形的梅花糕,被一層又一層的包在油紙裡。靜靜的躺在木盒子裡。
沒忍住輕聲笑了出來,她嘆:“北暨的梅花,怕是前幾日剛開吧……唉,到底是叔侄。”
蘇碧琴沒忍住好奇,也探頭看了眼盒子,見琳琅打開了紙包,拿出一塊梅花糕含在嘴裡,睫毛微微顫抖。
“娘,你也吃。”嚥下了帶着濃厚回憶味道的梅花糕,琳琅又拿起一塊給了蘇碧琴。
“當年,舅舅也喜歡這個梅花糕呢。”
蘇碧琴微微訝然,隨後吃了一塊,也讚道:“嗯,好吃!”
不過看了一眼手裡被咬掉一塊的糕點,蘇碧琴又道:“就是這形狀。娘還是第一次見着呢,怪奇怪的!”
看了看手裡的梅花糕,琳琅輕笑了一聲,感動的眼眶發酸。
笑的卻是由衷的甜。
不過,盒子裡不止裝着梅花糕,還有一對精緻的耳墜兒,和一把鑰匙。
邵煜白在信裡說:“我沒替別的女子選過衣裳首飾,不知道什麼樣式的好,就挑了覺得合適你的。若不喜歡,下一次,我親自陪你去逛街置辦,如何?”
如何?都要把她感動哭了!還如何……
表情糾結的發了會兒呆,琳琅才把目光落在鑰匙上。
“庫房的鑰匙,裡面裝着你丟失的東西,思及你之後會用的到。我替你收了回來。”
看了邵煜白說的,琳琅覺得莫名。
她不記得自己還丟過什麼啊?
舅舅的藥箱子已經回到手裡了,其餘她覺得重要的,也都帶到了邵府。
隨後和蘇碧琴打過招呼,琳琅讓滿春帶着她去了邵府的庫房。
庫房外頭,正有人在把守。
但房門被打開,裡頭放着若干個碩大的箱子。每個箱子上卻都沒上鎖。
總覺得情景眼熟,琳琅心臟跳的有點快,看向滿春:“裡頭的是什麼?”
“還是您自己看吧。”滿春歪着頭笑。
琳琅生怕裡頭跳出個大活人來,猶豫了一會兒,才擡手打開。
而後胸腔猛地一撼。
綢緞布匹陳列在木箱之中,是真的很眼熟……
琳琅掀開了下一個箱子。
這滿目的珠寶首飾……全是出嫁之前孃親帶着她一一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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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來推薦一首歌:《清風來過》-丁少華&龔淑雲
這一章就是聽着這首歌寫噠~
有興趣的寶貝兒可以聽聽
大概會覺得傻子更可愛可憐惹人疼了吧233333
話說看了小狐狸寫的有沒有覺得小狐狸是個特反套路的溫柔的人啊嘿嘿嘿(是不是特別不要臉
愛你們
明天11點見。
——
ps:究竟多少章小狐狸也不知道,但這已經是終章的故事了,九月份肯定(啊……望天)會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