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越高貴的人,無賴無恥起來,越叫人防不勝防。
看來,老太太深知夏候商的品性,強按的牛頭不飲水,他母妃江妃娘娘將江紫初送入王府住了那麼些日子,也沒傳出什麼非讓他娶了不可的傳聞來,他對我們這些能棄能捨的卑賤之人自是不用客氣,但對於那些能影響他前途命運的女子,卻是小心了又小心,所以,老太太才親自動手設計了自己的曾孫。
我再次肯定了一點,夏候商看來是打定主意當個太平王爺了,不過人家逼了狠了,他纔想辦法處理一兩個侍妾示威,所用的手段卻是直接而魯莽的,我想起了孫美人之死,他讓孫美人公然手持利刃反叛太子,何嘗不會讓太子放鬆了心防……如此做爲,可不是一位深謀遠慮能爭奪皇位的皇子應有的,所以,我後來的背叛,以及媚蕊的失蹤,太子纔會沒有再派人處理?只因爲太子終認定他不過一介武夫,雖可統領千軍,卻不是當皇帝的材料!
卻沒想到個個認爲他不是那材料,他自己也認爲自己不是那材料,老太太卻不是這麼想的!所以他被設計了!
不過,以他昨晚憋得如此之狠的情況來看,他恐怕是對那三位沒做出什麼,但又能如何,只要他使不出武功,邁不了步子,離不開那湯池,沒有辦法離開,讓人見到了他與三位女子同室,她們身上的衣服肯定是少的,或是沒有的……那麼,這事便成了。
又或是,清妃的花蜜茶也在其中起了些許作用?
那安逸王在其中又是什麼作用?他攔住了我,當真只是爲了品評酒?可若不是他,我也不會知道清妃獻了蜜茶……
我盯着青帳的纏枝花枝,反反覆覆地將前後過程想了一遍,更認定其中細節雖略有出入,但相差不了多少。
看皇后的神色,她在裡面出力也不少,湯池的宮女,侍候太子,三位貴女的宮人,這其中的默契配合卻是要她出手才行的。
看來,皇太后平日裡裝聾作啞的技術極爲高超,高超得讓她真認爲老太太已然老了,真是她統領後宮了,手裡面真有點兒實權了,讓她將手伸到了皇太后的壽景宮!
皇帝的態度卻是極爲奇特的,根據傳聞,自歸政之後,他和皇太后政見時有不同,直至皇太后淡出朝政,但此次的事一發,讓人奇怪的是,他對着她的時候,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敬意,卻是連我的感覺到了,看來,皇帝如天下間所有的兒子一樣,既想脫了母親的控制,但一出了點事,還是希望母親能給他擔上一二。
所以,皇后和太子纔會驚恐得幾欲軟倒,想必,他們也沒想到關鍵時候,皇帝沒有站在他們這邊。
聽聞,皇帝對這位太子卻是極爲寵愛的,和寧王不同,他與皇后相敬如冰,卻是極欣賞太子,每每讓太子監國,凡遇大事總是讓太子參政,當年能讓他代帝赴邊,處理君家將一案,就足可看出他對太子的信任與尊重。
可這一次,他卻是不得不聽了皇太后的安排。
我想,如果寧王娶了那三位貴女,讓朝廷三大世家不得不站在了寧王那邊,又或由支持太子變成中立……恐怕,他會對寧王更爲防範厭惡吧?
這其中最無辜的,算是寧王了,誰知道進了宮和皇太后聊了一下天,就出了這樣的事,無端端地多了三位王妃,且個個貴不堪言……以後,寧王府可真是熱鬧了,光是誰爲正,誰爲側,就夠他頭疼的。
我不禁有點兒同情寧王,他能劍指千軍那又怎麼樣,在皇宮這樣的謀略場所,他依舊不過是人家手裡的一顆棋子。
最主要的是,昨晚上,在地上撲騰了一晚,真難爲他了。
我有點兒內疚。
我睜圓了雙眼仔細地思考,卻沒曾想寧王由外間的宮女們侍候穿上了衣服,無緣無故地又轉過屏風走了進來,等聽到腳步聲,聽到他的話:“本王,本王……會給你名份的……”
我才反映過來,這現在這個樣子,很可能既呆且傻,又帶了點兒茫然,面無表情,看在他的眼裡,恐是被他誤會失去了……卻換不來什麼。
我臉上自是不露出端倪,只是轉過頭朝他一望,看清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愧意,這才輕聲道:“王爺說什麼話,妾身本就是侍候王爺的……”
他已是一身紫袍錦衣,頭束玉冠,腰束錦帶,穿着整齊,想是先要拜訪太后,商量昨天發生的事,再去拜訪皇帝皇后,又或是一齊拜訪,定下日子成親,所以才穿了正裝。
我心想,要走你就快走罷,立在這裡,我沒辦法想清楚些事了。
這話自是不能說的。
可他站在牀頭良久不動,我不能老向他望着,只能望了他紫金繡線的腰帶,輕聲提醒道:“王爺,太后娘娘那裡……?”
他這才道:“那你好好休息。”
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面,我這才吐了一口氣,正想着得找個機會通知小七儘快調動人馬打聽消息,就聽到有小黃門唱諾:“皇太后駕到!”
這聲音一宣,差點沒將我嚇得從牀上滾了下來,老太太來做什麼?怕自己的皇孫被那藥物一禍害,失常了,所以一大清早地親自跑來弄清楚?
那我是穿上衣服準備她隨時傳見呢,還是就這樣在被子裡裝被寧王折騰慘了?
我決定還是躲在被子裡算了,想來皇太后不過心痛孫兒,至於我,她怕是早就忘了有這麼個人了。
我張了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她帶來的宮人腳步聲輕輕的,衣裳磨擦的聲音幾不可聞,可見她宮內宮人管得嚴謹,單此一樣,我便知道她從來都沒有老眼昏花過,那皇后只怕是腦袋有些了了問題,纔會認爲壽景宮有機可乘。
寧王磕地行禮之聲,衆宮人拜見之聲,一番忙亂之後,又聽到皇太后叫人退下,可見大廳內只剩了下他們兩人,才聽見皇太后道:“商兒,可有什麼不適?”
寧王的聲音有些悶悶的:“稟皇祖母,孫兒並無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