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定國公府這邊送走傳旨太監,也“炸了鍋”。

定國公風朝暉一生戎馬,做了近十年的兵馬大元帥,統領過百萬雄師,立下許多汗馬功勞。別人家都是兒孫滿堂,只有他,因常年征戰,三五年纔回來一次,膝下僅有三子。

皇上這是抽了哪家子的瘋,竟給他最喜歡的二兒子指了個男妻!

“他孃的,欺負老子家裡沒人是吧!來呀,請丹書鐵券!”定國公越想越生氣,抄起桌上茶杯向地上一擲,非要走趟皇宮,要用北軒開國皇帝御賜的丹書鐵券,砸當今皇上個滿頭包不可。

“爹,您先彆氣了,聽我說,這聖旨是孩兒自己求來的。”風敬德沒想到父親反應會如此強烈,難得看到父親外露舐犢之情,他瞬間紅了眼睛。

“嗯,求來的,求來的也……什麼?你自己求來的?德兒,你瘋了不成?”定國公腳下不穩,差點摔倒。

定國公夫人急忙伸手扶住定國公,也是一臉驚怒。“德兒,爲娘從來不知你喜歡男子!”

定國公夫人是上任丞相家的嫡出小姐,她惠施多方,學富五車,不僅是定國公的賢內助,在朝局之事上也是他的軍師,經常爲定國公這糙漢指點迷津。

定國公夫人知道二兒子有點倔強又有點小驕傲,不能允許別人往他身上潑髒水,但他在大事上絕不會自亂方寸。她也聽說過那趙小紈絝鬧出來的流言,也有想到二兒子會生氣,卻沒想到二兒子會賭氣,跑到皇上面前求聖旨賜婚!

“哎?二哥喜歡男人?”風家老三望向突然消失了一天一夜,帶給他們無數“驚喜”的二哥,暗道:二哥不會是燒糊塗了吧?好端端的,怎麼就求回一道賜婚聖旨,還要娶個男、妻!

風敬德撩袍跪地,對父母行大禮,再擡頭,眼圈通紅一片,他態度認真,語氣鄭重:“孩兒請二老成全。”

定國公夫人眉頭擰起:“給我們個理由。”

風家二老見孩子這樣,知道定是出了大事,揮手讓另兩個兒子先出去,他們要聽聽二兒子的解釋。

風家老大與老三對視一眼,向父母行禮告退,出房間後,他們打發走周圍下人,親自帶府兵守在屋外一丈外。

屋內,風敬德還是那句話,“孩兒請二老成全。”

風家二老對視一眼,滿目擔憂。定國公捋了捋灰白鬍子,一臉凝重,試着出言勸慰道:“德兒,長陽關失利,並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風敬德定定看着父母,不知要從何說起。那些記憶充斥在他大腦中,攪得他腦仁一抽抽疼。

他雙目赤紅如血,全身上下散發悲慟,帶着無邊的悔恨。須臾,所有悲傷又變成堅定不移的決絕,在他眼中形成漩渦,反反覆覆,凝結成一片滄桑,還有經歷過大起大落,才能沉澱出的睿智。

風家二老不由心中大駭,“德兒,到底出了什麼事?”

風敬德嘴脣輕顫,一臉難言,他怕說出真相,把父母嚇壞,只能重重再叩首,他請求道:“求父親母親同意,孩兒與趙元嵩的婚事。”

定國公還想追問,卻被夫人攔下,做母親的最瞭解孩子,她拭掉眼角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慈愛道:“爲娘相信我的孩兒,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風敬德對母親露出感激一笑,深深叩頭,“謝母親成全!”

老妻選擇相信兒子,作爲以妻子馬首是瞻的武夫,定國公決定跟着妻子的腳步走,招手讓兒子起來。“德兒,起來吧,長陽關之事……”

“爹,您放心,我會從中吸取教訓,長陽關後續之事,我另有打算。在我重傷昏迷這段時間,我想通很多事,您放心,我可以應付的。對了,我昨日進宮,聽司天監趙侍郎說,今年北方可能會迎來極寒……”

定國公夫人耳朵聽着兩父子聊時政,心裡卻在想着與長樂侯府這門親事。永安城裡誰人不知趙元嵩小小年紀便是個紈絝,整日招風惹草、尋歡作樂。德兒從前可是最看不起這種人,爲何今日非要娶他?

她聽國公爺分析過長陽關戰事,知道皇上越發糊塗,派了個廢物尚書侍郎拖德兒後腿,要不是德兒機智,恐怕這次就回不來了。皇上沉迷女色,被枕頭風吹的越來越忌憚他家的天罡軍了。

如果她的德兒不是在賭氣,那他不會是爲了降低皇上戒心,才順勢求旨要娶趙元嵩的吧?

想到此,定國公夫人心裡很不舒服,她不想讓兒子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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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嵩一時衝動,跑到定國公府門口,但當他看到人家大門口站着的四位持刀侍衛後,大腦瞬間冷靜了下來。

去見他麼?要怎麼進去?報自己是風敬德未來的“妻子”?

太羞恥了啊!

剛拿到聖旨就跑人家來,這……好像也不符合規矩!

哎呀,還是先回去寫張拜帖吧。

想罷,趙元嵩調頭回去了。

他沒看到從定國公府側門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位皮膚黝黑,他指着遠去的趙元嵩,輕聲道:“誒,敬嚴,你看那個人,鬼鬼祟祟的。會不會是某府的探子,我去把他抓來吧?”

風家老三風敬嚴忙拉住他,“鄧黑子,你行了吧,青天白日,誰家探子這麼明目張膽。最重要的還是去調查一下那個趙小紈絝的事,我實在想不通,二哥爲何要娶他?”

定國公府,二少爺院子裡。

風敬德坐在矮榻上,讓府醫爲他換傷藥。他出去一天一夜,安排了很多事。

爲了不再像前世那樣,把天罡軍推上絕路,把定國公府搞的家破人亡,他先回了趟軍營,調離了幾位心腹,又故意擡高了幾位細作叛徒,迷惑某此人的視線。後又去了皇宮見了皇上,用自己的軍功與對京畿西大營的控制權,換來了那道賜婚,以防止某些人對他們定國公府出手。

前世他也是這時受了傷,在聽了那些流言之後,馬上跑去將趙元嵩打了一頓。那時的他,年輕氣盛,有自己的驕傲,容不得別人誣陷詆譭。他的衝動,給了某些人可乘之機。

昨日在西山斷崖處再見趙元嵩,他那無垢的雙眼閃着驚喜與羞赧,明明滿是真心,卻被當初的自己看成了羞愧與自責。

那時,自己一時暴怒,將他打傷,給他留下一身傷痛,終身孱弱,所以在之後的涼山逃亡時,他纔會跑那麼慢,動不動就咳嗽,爲了不拖累自己,纔會跑去將敵人引走的吧!

風敬德用力閉上眼睛,垂在膝蓋上的拳頭也跟着緊了緊。

“二少爺,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府醫放輕動作,緊張問道。

風敬德聞聲睜開眼,突然特別想見趙元嵩,他吩咐道:“沒有,快點包好,我要出府。”

“是,是。”

今生,他不會再偏聽偏信,中某些人的套,護持天罡軍,護住整個定國公府,當然也要護住他,那個他虧欠了太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