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溪這樣一說，王彰瞬間就梗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對啊，他細細一想，林鳳溪說的好像也不無道理。
“更何況，你又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你兄弟就是吃了我店裡的食物纔會中毒，從你兄弟離開幸福茶餐廳到他中毒身亡，期間將近六個時辰的時間裡，他接觸過許多東西，也吃過其他食物，那麼，爲什麼他不是吃了其他東西中毒，偏偏就說是吃了我們店裡的食物中毒？程大人，這個道理，說不通，小民，不服。”
林鳳溪口齒伶俐，三兩下就說的王彰啞口無言，就連程大人都覺得，林鳳溪說的似乎格外有道理。
他靜默了片刻，纔看向堂下兩人，語調沉沉的說道：“你們雙方各執一詞，本官也不能輕易做出判斷，待到稍後仵作驗明死者死因在做定奪。”似乎見人都還跪着，便又說道：“你們二位都先起來說話吧！”
“大人，小民還有一事請教一下。”林鳳溪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說。”程大人應道。
“我想問清楚，這位兄弟當時在我店裡到底吃過哪些食物，這樣我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不知道大人可知，有一些食物與另外一些食物，是不能同食的，同食即會死人。”
林鳳溪看向程大人，語調清然，沒有半點害怕，說的話也是經過思慮。
關於食物中毒這件事，她必須先弄清楚，是否爲食物相剋才導致的中毒，否則，若真是吃了她店裡的食物又吃了別的東西，那豈不是要讓她擔負責任了？
仵作檢查屍體將近一刻鐘的時間，這一刻鐘裡，林鳳溪已經將王彰說的啞口無言，基本上已經洗清了自己身上的髒污，而至於結論真相到底是什麼，她暫時也無法確定，還有待仵作的結果再去判斷。
仵作從後堂出來，站在堂下，衝着程大人拱手施禮，才淡淡開口道：“啓稟大人，經過小人剛纔的檢查，死者確係中毒身亡無誤，不過，雖是中毒，卻又不完全是中毒。”
“此話何解？”程大人聽得有些不明白了。
“因爲死者並不是死於某種毒物，而是吃了某些事物，事物與事物之間，出現了問題，纔會中毒身亡。”
“這是什麼意思？”
仵作沉默，思考着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解釋。
但還沒等他給程大人解釋，林鳳溪已經開了口，“敢問，死者是死於何種食物？”
仵作看向林鳳溪，細細想了下，才道，“這個我並不能確認，但死者的症狀就是死於食物的問題，並不是一種食物，應該是兩種或三種食物不能同時食用纔會造成這樣的情況。”
這個時代雖然已經有人開始解刨驗屍，但一些小地方的仵作是不會這種技能的。
更多的，都是表面驗屍，通過屍斑、屍僵，屍體表面的痕跡來做出基礎判斷，畢竟沒有科學儀器的作用，所以所有的驗屍也都是根據以往的經驗，前人留下的結論，做出最後的判斷。
但是說實話，這樣的做法準確度並不高。
然而，不管在哪一朝哪一代，仵作這樣的工作，都是會讓人詬病的一項職業，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去做的。
在碧炎國內，能力最高的仵作，是提刑司的提刑大人，他雖然是朝廷命官，但拜了當年最有名的一位仵作爲師，所學的，都是十分金準的驗屍技術，完全是其他仵作不能比擬的。
就像現在，雖然仵作得出結論死者是吃了相剋的食物中毒身亡的，但是他不能開膛破肚，不能提取死者胃裡殘留的食物，所以便不能準確的判斷出，死者到底是吃了什麼東西纔會死的。
這一點，林鳳溪聽了仵作的話之後便不再指望能從仵作這裡得出結論了。
倒是那個王彰，聽到仵作的話，也不管他說的是什麼，只知道仵作說自家兄弟就是吃了食物死的，也不管是吃了兩三種，也不問是在哪裡吃的，立刻便把矛頭指向了林鳳溪。
“就是你，我兄弟就是吃了你們店裡的東西纔會中毒，你還不承認，仵作已經說了，你別想抵賴了。”
林鳳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跟這種白癡說話，真的很累。
不過她沒有急於反駁，而是看向程大人，“程大人，我知道現在不管我如何辯駁，都是藉口，我想請程大人將城內最有名的大夫請來，我想請問兩個問題，可以嗎？”
“去請王大夫來。”程大人倒是也沒問原因，只是立刻差使一名衙役去請人。
原本，他也是要請大夫來作證明的。
林鳳溪看向仵作，淡定的問道：“不知道我能否請教一個問題。”
“你說。”
“您能判斷出死者是食用了某幾種食物造成的中毒，那您能不能確認，在食物同時服下後會立刻中毒？還是說，會延遲一段時間，纔會中毒身亡？”
這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如果食物中毒的人，不可能那麼久之後纔有反應，最多兩三個小時，但是王彰剛纔說的話她也聽明白了，他那個兄弟中午在她店裡吃了東西，一直到晚上才覺得難受，不舒服，那就不可能是中毒同時吃下的兩種相剋的食物。
仵作聽了林鳳溪的問題，猶豫了，這個問題，其實他並不是十分理解，若不是以前看到過一個人與死者症狀相同，他是連食物相剋中毒都是不知道的。
“這個我並不能確定，因爲每一種食物的中毒情況或許都不盡相同，具體的，我並不是十分清楚。”
仵作實話實說，並沒有什麼好遮掩的，不懂就是不懂，他不會裝作自己很明白的樣子。
林鳳溪聽到仵作這樣說，輕輕點點頭，然後侃侃說道：“這個我也是清楚的，一般食物相剋中毒都會是同一種情況，就是在一定的時間內，同時或者接連吃下去兩種或者三種不能一通吃的食物。如果是一同吃下的食物，一般情況下，兩三個時辰內便會有不適的感覺，一般症狀表現爲，嘔吐、腹瀉、頭暈、心悸，最後越來越嚴重便會身亡，而如果是先後吃下去的食物，那也是在吃下後一種食物之後的兩三個時辰內纔會出現反應，換言之，根據剛纔王鏢師所言，您的那位兄弟是在用了晚飯後準備休息的時候才覺得腹痛不止，那這就說明，他並不是中午在我店內用膳後出現的不適。”
“或許是一先一後分別吃下的，又或者是晚間吃的食物出了問題，這些都是未知的。”林鳳溪眼神堅定，說話的時候語調平穩，一點也不像被狀告的人，看起來就像是狀師一般，在公堂之上，爲訴訟者辯駁。
“你說這話，可不就是爲了幫自己撇清關係，我纔不聽你胡言呢！”
王彰根本不相信林鳳溪的話，只覺得她在辯駁，根本是胡言亂語。
但是林鳳溪不氣不惱，氣定神閒的站在那裡，就連程大人都暗暗稱歎，看林鳳溪的眼神都透着讚許。
“若是不信，待會大夫來了，你可以親自問一問，看看我說的可有不對的地方。”
她說的這些，應該是大夫最爲懂得的。
“不過我還是有一些疑問，想請教一下王鏢師，你可否說出當時中午與您兄弟在在下店內到底吃了哪些食物，這樣對於你兄弟的死做出更加準確的判斷。”林鳳溪有讓人記單子的習慣，所有菜單都會保存，她想，若是王彰真的不記得了，便讓趙二回去取來罷了。
王彰不光是想不起來，他也根本不願回答林鳳溪的這個問題。
林鳳溪無奈，見他根本不理會自己，只等着城內的大夫到來，便轉頭看向程大人，“程大人，不知道可否讓在下店裡的人去取菜單前來，我對吃食之間相剋的原理還是懂一些的，正常情況下，我們做吃食生意的是絕不會允許菜單上出現相剋的食物，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准許在下的請求。”
“可以，我讓衙役過去通知一聲。”
程大人這邊說着，堂外的趙二已經讓樑越趕回去找菜單了。
很快，城內的王大夫來了，同時，還帶來了店裡的另一名坐診大夫。
這兩人在城內是很有名的，不光達官貴人佩服他們的醫術，就連老百姓對他們也是感恩戴德。
這不，兩人剛進了內堂，程大人便已經免去了兩人的禮節。
兩名大夫到來的同時，樑越也已經把菜單送了過來，順帶的，還用推車帶來了當時他們吃的所有事物。
這樣明明白白的食物放在了他們的眼前，便能讓王彰更好的判斷他們吃了哪些東西，而不會說是興富茶餐廳造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