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拓跋野設宴,宴席上除了酒就是肉,牛肉、羊肉,大塊大塊的熱氣騰騰。
拓跋野端着酒盞道:“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我們也是煩得很,希望今兒個能夠談的愉快,不多說了,我敬諸位一杯。”
大家紛紛端起酒盞幹了第一杯,聞子君也不例外,她酒量還好,一杯下去面不改色。
第一杯酒乾了,烏文青又斟了一杯,他舉起酒杯和拓跋野道:“承蒙將軍款待,在下敬將軍一杯。”
“好!”
拓跋野端起酒盞一仰脖子就幹了,放下酒盞,他招呼大家道:“不知道你們大乾的規矩,到了我們這裡,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入鄉隨俗,可不要客氣,吃!”
“謝將軍。”
烏文青拿起小刀割了塊肉吃,而後自然而然的誇讚了幾句,這會兒,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聞越山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肉也沒吃幾口,只是慢悠悠的品這杯裡的酒。
聞子君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自從來到北邊兒就天天吃肉,這會兒一屋子都是肉味兒,她是聞都聞飽了。可雖是如此,她卻揮着小刀,吃的十分歡快。
拓跋野瞅了她一眼,又端起酒杯道:“承蒙夫人賞臉,到我這裡走了一趟,我敬夫人一杯。”
聞子君又幹了一杯酒,這杯酒下去臉上就有點泛紅了,可是拓跋部的人卻一個一個的開始敬起酒來,三五杯下肚,聞子君便露出幾分醉態了,再有人敬,烏文青便都替她當了去。
“酒不喝了,那便吃肉吧!”拓跋淵道,“夫人嚐嚐這肉如何?”
聞子君朝他笑:“這牛肉不錯,好吃。”
拓跋淵道:“這牛肉比起大乾的如何?”
聞子君脫口就道:“大乾的牛都是耕牛,哪能吃肉。”
拓跋部幾人對視一眼。
“咳咳!”聞越山咳了兩聲,聞子君卻迷迷糊糊的沒有察覺。
拓跋淵瞅了臉色發沉的聞越山一眼,又繼續套聞子君的話道:“耕牛爲何不能吃?肉不好吃?”
這回連烏文青都咳了兩聲,聞子君還是沒聽到,她迷迷糊糊的道:“在我們大乾種地是最爲要緊的事,牛,用來耕地都不夠,怎麼能殺了吃肉呢——”
“君兒!”聞越山打斷了聞子君的話。
聞子君迷迷糊糊的轉頭:“爹,怎麼了?”
聞越山道:“你醉了,可有頭疼?”
聞子君搖了搖腦袋上的頭飾:“不疼,就是有點暈。”
聞越山朝拓跋野拱手道:“將軍,小女醉了,在下失禮,便領着她先行告退了。”
拓跋野道:“也好,你們便先下去休息片刻,待夫人醒醒酒了,咱們再接着談。”
聞越山卻道:“小女酒量淺薄,每每醉後便會頭疼許久,在下就先帶她回臨城了,生意的事,咱們改日再談不遲。”
一聽他們要走拓跋犽着急了,心想這事兒還沒定下來呢,這人就要走了可哪行,他正要出聲阻攔,拓跋野卻搶先一步道:“那也好,便改日再談。”
幾個人站起身來,烏文青拱手道:“謝將軍款待,那麼我們便先行一步了。”
“哎——”
拓跋犽剛一出聲,拓跋野便朝他看了一眼,拓跋犽下面的話便沒有出口,眼看着財神爺起身走了。
等人都走沒影兒了,拓跋犽急道:“將軍,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咱這生意可是啥都沒談呢!”
拓跋野笑了。
拓跋淵出聲道:“如今咱們倒是不急了。”
拓跋犽沒明白:“這什麼意思?”
拓跋淵道:“現在可不是咱們巴結着要和他們做生意,而是他們要來求着咱們了。”
拓跋犽道:“什麼意思?”
拓跋淵道:“你沒聽到剛纔那夫人說的話?”
“哪句話?”
“她說,大乾的牛用來耕地都不夠,是不能吃肉的。”拓跋淵道,“你想想,大乾那麼繁華卻沒有牛肉可買,他們那麼多的人口,你想想這是多大一筆買賣。”
拓跋犽回過味兒來了,他兩眼發亮的道:“那咱們豈不是發財了?那更的抓緊的和他們把這事兒談下來了。”
“這麼大的一筆買賣,賺銀子的可不止是咱們,你當他們會放過這個商機?他們可是商人,而且那軍師前面說的,這家的生意可是做遍了大乾的每一個角落!”拓跋淵道,“咱們如今要做的,是好好斟酌斟酌這牛肉的價錢。”
拓跋野笑笑叫了個人上來。
“將軍!”
拓跋野問道:“人走了?”
“是,剛走了。”
拓跋野點頭:“讓你在跟前監聽,可有聽到他們私底下談論了什麼話題沒有?”
那士兵便將聞越山父女自打進城以後的言行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前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後面離開時,那監聽的士兵聽到聞越山說了聞子君幾句。
士兵道:“當時幾人出去時,那聞老爺臉色就是沉着的,卻是沒有說什麼,等走的遠了,周圍沒了旁人時,那聞老爺便有幾分嚴厲的說了將軍夫人幾句,怪她喝酒,又多話了。將軍夫人不服,就頂了兩句嘴,那老爺便罵她不爭氣。那老爺說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把自己的底細都晾給別人看,說她就是不長腦子記不住。”
他這一番話說完,在座的幾個人是哈哈大笑。
他們這邊笑的開懷,那頭,聞越山、聞子君心情也不錯,父女兩個欣賞起了沿路的雪景。
聞子君指着白茫茫的曠野道:“爹您看,這一片真是開闊。”
聞越山道:“開闊是開闊,只是冷了些,這邊兒的冬天,只怕你娘受不了。”
聞子君一聽,她爹這是有要搬過來的意思,便道:“爹,您若是打算和我娘搬過來住的話,咱們在這蓋個大宅子,屋子裡面弄個地暖,冬天燒起來屋子裡暖融融的,比江南還要暖和呢!”
聞越山卻道:“再看看吧!”
聞子君是真心希望她爹孃能夠過來住兩年,至少戰亂的這幾年,他們呆在這北邊兒是安全的。
她勸道:“爹,你們住在南邊兒,別的我倒不擔心,我只是擔心太子的人會找你們的麻煩,雖說咱們現在躲着,可若有個萬一呢!你和我娘來這邊暫且住個幾年,等過幾年打完了仗,咱們再一起回京裡去。”
聞越山卻仍是道:“回頭再說。”
父女兩個一路走一路聊着,旁邊烏文青則是一肚子的官司,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他湊上前去虛心的請教道:“夫人,屬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夫人指點一二?”
聞子君道:“什麼事情是軍師不明白的?”
烏文青道:“之前在拓跋野那裡,屬下在一旁看着,見您似乎是有意要擡高牛肉的價格……屬下不明白的是,他們價錢定的低些不好嗎?同樣的牛羊,夫人爲何要話更高的價錢去買呢?”
聞子君笑了,她道:“一兩銀子一頭牛是他們自己報的價錢,我怎麼可能會花比他們報價更高的價錢去買呢?軍師想差了。”
烏文青好奇的百爪撓心,還想再問,卻見聞子君已經轉過頭去,繼續和他爹聊天兒去了。
烏文青自認不是個笨人,和人打交道幾乎沒有遇到過他看不透的人和事兒,可是今兒個這對父女,卻是讓他犯了糊塗了。
烏文青看着前面衣衫華貴的父女倆,心想,拓跋野你自求多福吧。
回到臨城,烏文青將今日去田遠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和申屠熾講述了一遍,而後他道:“將軍,那個拓跋犽喜怒形於色,心裡想的什麼全都寫在臉上,雖然今兒個這生意也沒談上兩句,聞老爺只是含混的問了問價錢,到最後都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可我見這拓跋犽是眼睛都綠了,包括拓跋野,他們在座的幾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被這眼前的利益吸引住了。如今我看,這生意只要咱們肯做,定然是跑不了的了。”
黃岩聽了道:“將軍,末將有個擔心。”
“黃將軍請講。”
黃岩道:“將軍,如今拓跋野他們是被眼前的利益吸引住了,可是咱們也沒有什麼可拿捏他們的地方,他們會不會調轉了方向,卻和太子談呢?說不準太子也肯和他們做這筆生意也說不定呢。”
烏文青聽了道:“應該不會如此,若論做起生意來,咱們比太子要有優勢的多,我和拓跋野他們說咱們聞老爺是大乾第一商,在大乾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他們的商號,我看他們是沒有懷疑的。而且……”
烏文青說到這裡頓住了,臉上有點不好出口的神色。
申屠熾看了他一眼,黃岩問道:“而且什麼?”
烏文青想說的是:而且,咱們這邊的兩位,臉上就寫着一行大字兒“人傻錢多快來宰!”拓跋野再傻也不會撇下這兩位主,再去找別人談去。
但是那兩爲主一個是將軍的夫人,一個是他老丈人!這話他怎麼敢說?於是烏文青清了清嗓子道:“而且,聞老爺和將軍夫人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們開出的條件會很優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