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鑫怒氣衝衝地回到了客棧裡,原先住的客房早就已經退了,只得另外開了一間,因爲身上沒有帶現銀,她便隨手取下了頭上的一支髮釵拍到了櫃檯,抵作房錢。
掌櫃的和在場的其他客人看到一身大紅嫁衣,妝容美豔的金鑫帶着兩個丫鬟出現在這裡,一時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是,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只見到金鑫帶着子琴子棋往樓上去的背影。
金鑫推開了客房的門,小二哥殷勤地跟在後面,正要問有什麼吩咐,就被她不耐煩地轟出去了。
子琴關上了房門,走過來:“小姐,你還好吧?”
“還好,就是肺都快被氣炸了!”金鑫沒好氣地應道。
子棋在一旁看着,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金鑫這樣生氣的樣子,被嚇到了,站在那裡,一個大氣都不敢出。
子琴跟在金鑫身邊的時間比較多,對現在的金鑫也比其他人要了解許多,知道她一向不會把怒火發泄到無關的人身上,所以,儘管知道她現在很生氣,卻也並沒有很怕。
不過,惹了她生氣的人,可就要自求多福了吧?
金鑫很少去主動招惹別人,可一旦真惹的她有心要回擊的話,她還是很有主意的。
子琴想起了曾經被金鑫整過的金善巧。
金鑫氣得嗓子冒煙,提起茶壺想要喝茶,發現茶壺是空的,有些惱的將茶壺重重地放回了桌上。
子琴見到了,吩咐一邊的子棋:“去下面取壺茶來,不要燙的。”
子棋很害怕金鑫現在這個生氣的樣子,恨不得逃離這房間裡的讓人窒息壓迫感,此時聽到子琴的話,就跟得到了赦令一樣,忙不迭地點頭,拿起茶壺就出去了。
見子棋走了,子琴才道:“小姐,你看看你把子棋那小丫頭給嚇的。”
“事實證明,是我平時在她面前表現的脾氣都太好了些。真是,做我的丫鬟,膽子這樣小可怎麼行?”
子琴看着她,覺得她的臉色有所緩和,應該是怒氣消了些,才說道:“小姐,就這樣出來了,好嗎?”
金鑫擡頭睨了子琴一眼:“怎麼,難道你也要叫我留在那裡?”
子琴見她怨念的那個樣子,輕笑了聲:“就算是這樣,小姐你難道還會聽我的不成?爲了離開,都做到了跟人大打出手的程度,請問還有誰攔得住你?”
子琴也是今天才見識到金鑫有這身手,心裡當然是意外的,不過相對於其他人的震驚,她的反應倒淡定許多,畢竟事到如今,她已見過金鑫太多讓人驚歎的方面,所以,再發生什麼,她都見怪不怪了。
金鑫卻神色凝重起來:“若是真要攔,也不是攔不住了。所幸今天在場的人多,不好太難爲我們,否則,崔家的名聲會不好聽。怎麼着,他們心裡很清楚這事到底是誰理虧。”
“真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這崔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竟然長得一模一樣,我們事先一點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未必就能料想到,會有這樣的綢繆。”
金鑫兩手捏緊,眸光深邃:“不過,最讓人氣憤的不是崔家,而是——”
子琴也不笨,看這情形,多少也能猜到些,只是,想想還是難以置信,她嘆息了聲,說道:“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想的,小姐你又沒妨礙着她們什麼,有必要這樣設計小姐你嗎?”
“或許也不是一點妨礙也沒有。”金鑫轉頭看向子琴,微笑道:“二房的鑰匙之前不是一直在我手裡嗎?”
子琴愣了愣,皺眉思索了一番,猛然醒悟過來:“小姐,你的意思是……”
“祖母之前把二房的鑰匙交到了我手裡,金家雖然是分了家,實際上卻仍舊是一體的,嚴格來講,像這樣的大家族,一旦真正分了家,那麼,所有的繁華鼎盛也會跟着分沒了,所以,金家的分家是名存實亡的,它根本不可能分家。子琴,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像金家這樣一個大家族,想要發展得好,一個出色的理家人不能少。”
“是啊,就是這個道理。雖然現在是把三把鑰匙分了出去,但總有一天,這三把鑰匙還是會握在同一個人手裡。你看看現在的局面,大伯母和嬸嬸,各有各的權限,看似大伯母總管,嬸嬸協理,很和諧的樣子,實則暗自較着勁呢,當然了,真要論高低的話,大伯母是略佔上風了些,卻也不是絕對的,怎麼着,嬸嬸也不是省油的燈。我看得出來,大伯母是個行事求穩的人,輕易不冒風險,你說,爲了穩妥起見,她會怎麼做?”
“如果我是大夫人,應該會多方找些利於自己的條件握在手裡吧?”
金鑫意味深長地笑了,眯着眼睛,看着子琴:“你說,有哪樣條件,會比擁有兩把金庫鑰匙更有利的?”
子琴有些激動:“小姐你的意思是……”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金家的東西,怎麼可能再任由我這個外嫁女握在手裡?”金鑫的口吻中帶着幾分自嘲,“在出嫁前一天晚上,祖母就把我的鑰匙收回去了。”
“老太太既然要收回去,當初又爲什麼要給小姐?”
“不是祖母要收回去,而是有人告訴祖母,要收回去。”
子琴臉色變了,一字一頓地說道:“是大夫人?”
金鑫站了起來,長嘆口氣,笑了,露出一排細白的牙:“說起來,想找她設計我們的動機,一點也不難。”
子琴有些後怕地撫着胸口:“今天,若不是婚禮上出了狀況,小姐你就……”
子琴頓了頓,又說道:“小姐,這門婚事,你不能從,絕對不能!就算是爲了不遂大夫人的意,也不能嫁!”
金鑫兩手叉腰,探身看着子琴,笑道:“沒想到你還挺有骨氣的嘛。”
“哪及得上小姐你要強?”
金鑫笑了笑,說道:“在我看來,你說的那個理由倒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主要就是不想嫁人,不管他是誰。”
*
晚上,張媽媽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崔麟的最先消息。
說是崔麟是因爲堅持親自要去臨州迎親,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樣來回一路上舟車勞頓,加上有些水土不服,便加重了身體負擔,這才受不了,在婚禮上病倒了的。
現在還在昏迷中,大夫給開了藥,不知有沒有效果。
張媽媽說着,感嘆道:“雖說他們崔家用這樣的方式騙小姐嫁過去,但是,那個大公子人倒是挺不錯的,明明身體那麼差,還堅持要親自去迎親,聽說中途隨從就發現了他身體不行,一直勸他不要趕路,好好養着,但是,爲了不耽誤婚期,他始終堅持着,還不讓人告訴小姐。說真的,他還是很有誠意的。”
金鑫坐在那裡喝茶,聽着張媽媽的話,仍舊面無表情,說道:“那是他的選擇,又不是我要求他要這樣做的。當然了,他很有誠意,這點我欣賞,卻並不代表他有誠意,我就得心甘情願嫁給他。”
“小姐,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未免太無情了吧?怎麼說,他會發病,多少也與小姐你有點關係。”
“說得難聽點,身體是他的,他自己做的選擇,不管是因爲誰,那是他自己決定的,現在卻到頭來把原因歸咎到我身上來,這算什麼?”
金鑫凌厲地看着張媽媽:“還是說,張媽媽你要我同情他,因爲同情,嫁給他?”
“小姐……這人都到這裡了,嫁妝都送到人家裡了,婚禮都舉行了一半了,你現在突然說不嫁了,未免也太……”
“是啊,嫁妝,說起來,既然婚禮取消了,嫁妝也應該拿回來吧。”金鑫打斷了張媽媽的話,自顧自地呢喃了一句,轉頭看向子琴:“金家帶來的人應該都還在這客棧裡住着吧?”
“是的,小姐。”
“等下讓子琴去說一聲,叫他們明天早點起來,我們去崔家把嫁妝給搬回來。”
子琴還沒說話,張媽媽先在那裡瞪眼:“小姐,你在說些什麼啊!崔公子現在人還在昏厥中,也不知什麼時候纔會醒,你這個時候,不去關心人的身體也就罷了,還急不可待地去要回嫁妝,要取消婚禮,這傳出去了,外面的人會怎麼看你?”
“我不管外人怎麼看我,我只要讓崔家的人對我寒心,哪怕有敵意也沒關係。”
金鑫言畢,抿脣。
她自然也是知道自己這樣有些無情,但是,她也是看出來了,崔家是斷不會輕易同意她退婚的,而他們手中又有那份婚書,如果拿出那個來,她想退婚,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恐怕還要牽扯很多麻煩。
她可不想要那樣麻煩,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她做得無情冷酷至極,讓崔家對她不滿,覺得她這個兒媳婦要不得,自動同意退婚,那麼,還更好辦些。
不管怎樣,她目前只想到這個辦法。
而且,宜速不宜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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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的七千明天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