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皇子用幾盤糕點搞定了小安之後,小安就像一隻樹懶般時時黏在他身上,半途休息的時候,也只是跟席雲芝說了幾句話,就又跑到三皇子那裡玩兒去了。
圍着他問東問西,三皇子被這個小子弄得不住發笑,卻是絲毫不嫌厭煩,有問必答。
三皇子現在的名字叫齊昭,也就是席雲芝的弟弟席云然。
席雲芝在與他對視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他那張與他們的孃親同樣豔麗的容貌是無論多久都不會改變的,就因爲這一點,所以不管顧然當時假扮的有多像,她都沒有相信過。
但是,無論她怎麼猜測,也不會猜到云然如今的身份。
她不敢問爲什麼,怕給有心人聽到了做文章,畢竟云然不是公然與她相認的,而是偷偷的,也就是說,他現在並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
趕了半天的路程,抵達了三皇子齊昭位於雍州的行宮,齊國的地裡分佈都以州來命名,一路由北至東分別爲兗州,雍州,崇州,禹州,平州和都城幽州,每座洲之下又有無數個城池組成。
齊昭將席雲芝母子帶去了議事堂,屏退左右之後,齊昭纔對席雲芝張開了他的懷抱:
“姐,我們又見面了。”
席雲芝拼命忍住一股想哭的衝動,雙腿如灌了鉛水般不能移動分毫,齊昭主動向她走來,將席雲芝擁入了懷,感受姐弟間這暌違已久擁抱。
所有的感動都化爲淚水,從席雲芝的眼眶掉落。
齊昭告訴她,當年席老太命人將他丟下水,就被當時還是齊國王爺的皇帝偷偷救了回去,因爲當時的他羽翼未豐,不敢將齊昭的身份公之於衆,只能把他當做私生子養在身邊,直到前幾年,皇上登基,齊昭才被認祖歸宗,有了名位。
席雲芝聽他說的輕描淡寫,但也能明白這一段路他走的有多艱辛。
“姐,你不要怪我這麼就都不去找你,實在是時局太過兇險,我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
齊昭對席雲芝真摯的說,與其不顧一切把席雲芝接來齊國和他團聚,每日擔驚受怕,齊昭更願意將一無所知的她留在蕭國,日子雖苦,但也不至於遭人暗殺。
席雲芝看着他,真的很難相信,之前的小毛孩兒竟然長得這麼大了,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就好像小時候她無數次撫他那般。
“如今好了,父皇登基,我也有了爵位,你再也不用受苦了。”
齊昭對她溫暖一笑,如冰山化開一般,席雲芝想到了另外一種能令她心房融化的笑容,躊躇了片刻,對齊昭說道:
“對了,步覃,我的夫君步覃被國師抓走試藥,云然你能不能去救救他,他之前在蕭國就受了重傷,還沒痊癒,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你幫我去救他,好不好?”
齊昭眉峰微蹙:“步覃?從前的蕭國上將軍?”
席雲芝連連點頭:“是他,我三四年前就嫁人了,步覃就是我的夫君啊。”
“……”齊昭看着席雲芝,臉上露出不爽,說道:“人我不能救,步覃從前領兵殺了我們齊國多少將士,這種仇恨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的,他被蕭國皇帝追殺,那是他咎由自取。”
席雲芝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不,不是咎由自取,他是因爲娶了我纔會變成這樣的。席家老太不知從哪裡得知我不是蕭國人,她把這個消息捅上朝廷纔會被蕭國皇帝借題發揮。”
齊昭看着自家姐姐哭泣的臉,一時不忍,便轉過身去,席雲芝見他如此絕情,不禁覺得失去了最後的機會,想到步覃可能會死,她就止不住的眼淚往下流。
齊昭看着她掩脣哭泣的背影,單薄又無助,實在於心不忍,這才重重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議事堂,站到院子裡,憑空吹了兩聲暗哨,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三四個黑衣人落在了院子裡。
“去探一探國師府,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席雲芝在堂中聽到齊昭在院子說的這句話,強撐的氣力終於泄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齊昭派出的人便不辱使命,帶回了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
席雲芝看着眼前這具像是從泥潭中掏出來的身體,又哭成了淚人,齊昭見她又哭,不禁說道:
“還有氣,把他帶去都城找太醫說不定還有生還的機會。”
席雲芝止住眼淚,連連點頭,齊昭見她眼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不禁又補充說了一句: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就他這樣子,就是治好了,估計也是個廢人了。”
席雲芝看着步覃目光中滿是決絕:“不管他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放棄他。”
“……”
齊昭酸溜溜的撅了撅嘴,冷哼着出去安排回京的事了。
皇家的馬車中既大又舒適,坐在裡面,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顛簸。小安被齊昭抱在前面的馬車上,後面這輛是他特意安排給席雲芝夫婦的。
步覃躺在軟鋪上,席雲芝則憂心忡忡的爲他擦拭身體,看着他千瘡百孔的胸膛,她又一次沒有抑制眼淚,正將他的手捧着心口,埋頭哭泣之時,她突然感覺到頭頂壓力。
難以置信擡頭一看,只見步覃正睜開雙眼看着她,席雲芝猛地坐直了身體,指着他道:“夫君,你……”
步覃對她笑了笑,竟然就這樣坐了起來,身子看起來比他被抓前還要硬朗,哪裡還有一點受傷的痕跡,只見他從呆愣不語的席雲芝手上接過毛巾,兀自將臉上身上的污漬擦去,雖然身體表面全是傷痕,但他的精神卻是空前的好。
“那個國師的藥對旁人來說是剔骨鋼刀,對我來說卻是極好的補藥,在他那個罈子裡浸泡了好幾天,抵得上你給我喝幾年的藥。”
“……”
席雲芝難以置信的擦去了臉上的淚珠,從牀沿上站起,又不放心的將他左看右看:
“哪有那麼神奇,你不是在騙我吧?”
步覃失笑:“傻夫人,我騙你幹什麼?引脈蠱最喜歡的就是吸收藥性,不管是毒非毒,藥性越強,它就越活躍,我身上的傷也就好的越快,那些人去國師府救我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偷偷跑出來了,正在院子裡轉悠,聽到他們說找的人是我,我才又回到了那個藥罈子裡將計就計的。”
“……”
席雲芝聽了他的講解,只覺得幸福來的太突然,天知道,就在剛剛她還在心裡想着就算步覃癱了,她也要一輩子照顧他,沒想到,他竟然奇蹟般的痊癒了。
“經過這番劫難,我的功力又精進不少,可謂因禍得福。”
席雲芝可不管他的功力是否精進,是否因禍得福,她只知道,這個人沒事了,她的夫君沒事,比任何事都要好。
一頭撲進他的懷裡,步覃不禁說道:“我身上全是藥渣,要不等我清洗一番,夫人再來投懷送抱,可好?”
“……”
席雲芝笑着在他身上打了一下,這人還知道耍嘴皮了,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席雲芝落下心頭的大石,心情輕快的替步覃擦拭好了身子,又換上了齊昭幫他準備好的衣物,夫妻倆才終於又摟到了一起。
“我痊癒的這件事,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步覃摟着席雲芝的肩頭,在她耳邊輕喃。
席雲芝點頭,只要他沒事,無論叫她做什麼,她都願意,何況只是隱瞞病情這種事情呢。
“我知道,我不會告訴別人,如今我們的身份尷尬,在強敵環伺的齊國,說不定你讓所有人都覺得你再無威脅纔是最安全的。”
步覃在她頭頂輕吻一下之後,兩人才靜靜的摟在一起,感受着這幾個月來第一次安心的相聚。
齊昭的車隊趕了兩日的路程才趕到了都城幽州,因爲是皇子座駕,免去了一切關口的排查,車隊直接駛入了都城齊昭的府邸。
步覃被人擡下了車,安置在一所小院子裡,席雲芝隨行照料,齊昭怕她擔心,便馬不停蹄派人去太醫院傳召太醫入府。
太醫來了之後,給步覃診脈,斷出一個心象紊亂,內息微弱,恐難痊癒的脈,席雲芝親眼看到齊昭聽到這個脈象時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神情,想來從前的步覃對齊國來說,是個心頭大患,如今齊昭爲了席雲芝將這個心頭大患救了回來,本來就是極其冒險之舉,若是他還是個那個身體康健的步覃,那齊昭早已做好打算,不管席雲芝會不會怪他,他都會先一步處理了這個後患,殺之而後快。
如今步覃成了廢人,他倒可以省下這道步驟,也可以免去席雲芝這方面的怨恨,他又何樂而不爲呢。
當即便做出大度的姿態,讓太醫院開出最好的藥方,無論多名貴的藥材,只要用得上儘管開出來便是,就算他的府中沒有,他去內廷要也會給他們要回來。
席雲芝當然明白這個弟弟如今內心的想法,明白他這樣謹慎也是在情在理的,便就對他表示了感謝,收下了他對步覃發自表面的情意。
第二天開始,席雲芝和步覃居住的臨時院落裡,就送來一堆有一堆的藥材補品,席雲芝也每天盡職盡責的給步覃泡藥湯,喂補品,在外人看來,確實就是一個擔憂自家夫君的賢惠女子。
步覃在齊昭的府中養了大概十多日之後,才第一次‘醒’了過來,對席雲芝提出,要搬出王府。
席雲芝將步覃的這個意思告知給了齊昭知道,齊昭一開始是不贊同的,可是在席雲芝的一再堅持下,他也就沒再說什麼。另外在幽州城內給他們置辦了一所小院。
按照席雲芝的要求,院子不用太大,只要能夠靜養人就可以了,齊昭也明白,自家姐姐這麼說,肯定是那個廢人提出的,如今他從一個戰功赫赫的將軍變成了一個廢人,還被從前的敵人收留入府,這種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
齊昭便不再勉強他們收下他不必要的好意,給他們在城西找了一處僻靜的小院,讓他們兀自過日子去。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感謝紫妍君的地雷,謝謝。
新坑存稿中,開放文案欣賞:
《中堂大人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