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茶涼了。”

天翊話音剛落,慧琳郡主噗嗤一聲掩面笑出來,沈初玉也微微勾了勾脣角,道,“想必是這宴有些無聊,將軍不若去別處看看,院子裡的花開得還是很不錯的。”

她這裡剛剛說完,便有一位公子過來行了一禮,道,“在下禮部尚書之子關鴻志,請沈小姐詩亭一聚。”

沈初玉回頭問天翊,“將軍不妨過去看看?”

“大將軍乃是一生戎馬之人,對於這些詩詞雅句也不一定感興趣,初玉妹妹爲何要強人所難?”

過來說話的正是今次的新科狀元孟高逸,他一過來那禮部尚書之子的就向後退了半步。

“將軍姍姍來遲莫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文人?”

天翊在腦子裡回想了幾遍也不認識這位句句逼人的世家公子,一旁的沈初玉連忙開口道,“孟公子切莫亂說,將軍自有公務在身,晚來情有可原。”

慧琳在一旁瞧着這倆人,輕笑了笑,“這哥哥妹妹的,聽聞孟狀元自小長在沈老太傅府上,沈小姐和孟狀元的感情果真是親厚。”

那沈初玉頓時臉上現出點怒色,孟狀元還要說什麼,天翊開口道,“聽聞沈小姐好文采,既然這裡還有個吟詩賞詞的,那便去看看。”他轉頭對着另一旁的慧琳郡主點點頭,前頭走了。

沈初玉整了整身上的裙衫,也跟着去了別處。

幾個亭子周圍這賞詩亭可謂是最熱鬧的,畢竟那回朝的年輕將軍和都城第一美人都在此處,坐在紗帳內不好圍觀,現在可是在外面的公開場合,沒一會兒,人就圍了兩三層。

亭中已經掛了幾幅字,天翊擡頭看去,上書“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

另一副在筆鋒上弱了一些,上書“驚春花落樹,聞梵澗揺風。”其餘的還有幾幅字寫得都不錯,能掛上來的都是練了幾年的,想到家裡的那個日日伏在案上寫的兩個字,天翊心下一暖,臉上帶出點笑模樣。

孟高逸:“聽老師說將軍出生書香世家,不知將軍對這副幾字怎麼看?”

天翊轉頭,還未開口,旁邊的幾個便問道,“大將軍還是出生書香?倒不知是哪家公子?與家父可相識?”

孟狀元嘩啦一聲打開扇子,搖了搖,“關兄說笑,大將軍並非都城人,關大人任禮部尚書,如何能與大將軍相識。”

周遭幾個有尷尬抿脣的,有不敢言語的,也有幾個偷偷笑了幾聲,站一旁的沈初玉心內有些不快,也不知今日那孟高逸是怎回事,處處作難,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天翊的臉色,一臉平靜,也看不出什麼,不過她聽聞幾個姐妹說這位可是找上門去把狀元樓掌櫃的兒子胳膊給廢了,不過就是因爲那小子和將軍府上的一個下人發生了些爭執,至今還在牀上躺着呢。

天翊心下自己琢磨了一番,實在不知何處得罪過這個剛入春便搖扇子的狀元,只能開口解釋道,“家父乃地方一位知州,幾位住在都城自是與我不相識,況……”他轉頭看着亭內的幾幅字,“字太粗淺,家父不一定喜歡。”

本是一句想抹這位將軍面子的玩笑話,如今倒變成了文人之間事關尊嚴的挑戰。

問話那人臉色都青了,都是自小嬌生慣養的,那個不是人人捧在手心裡誇着長大的,當下就有人冷哼了一聲,“將軍剛回都城,要知這都城可不是那小小的一個地方可比,你張口一個‘粗淺’了事,敢問將軍家父是哪位?”

孟狀元自小養在沈府,沈老太傅的一手字時常被人誇讚,他也從小練習,一手隸書更是得了沈老太傅的真傳,此時自不會讓旁人如此評說。啪的一聲合上手裡的摺扇,孟狀元道:“將軍此話何意?我等自小便握筆行字,在將軍口中卻只得‘粗淺’二字?”手裡的扇子揚了揚,指着在場的數十世家公子,道,“將軍不妨爲我等上上一課,讓我等看看將軍口中什麼字算得上好字。”

亭中安靜下來,都等着看孟狀元如何把面子掙回來,天翊走到桌案前,桌上的筆是好筆,硯也是好硯,一筆而下筆酣墨飽,筆鋒蒼勁,收尾帶着骨力,放佛帶着一股歷經滄桑的殺伐之氣,收筆放回原位,擡頭說道,“書法裡看的是人的心性,兼納乾坤是爲上佳,走形而帶華麗則最不可取。”他擡手指了指身後的幾幅,“就如後面的幾幅。”

“將軍莫要口出狂言,這是都城,可不是你那邊疆大漠。”

天翊本不想同這幾個黃口小兒再做爭辯,可惜對方就是看他不順眼,那沒辦法,他只能毫不客氣的問道,“都城如何?邊疆如何?莫不都是我大梁國土?”

站在旁邊的沈初玉早被將軍的身姿引走了注意,此刻見孟高逸臉色鐵青,她只好打圓場,說道,“幾人在這裡也有些時候了,前頭宴上還在撫琴,我們聚在這裡難免不妥,還是回去看看吧。”

孟狀元掃了一眼,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孟高逸是我父親的一名弟子,書法練了有十幾年,今朝剛取得狀元功名,難免有些心高氣傲,今日將軍如此評說他難免有些不快,還請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天翊看着走遠的那幾人背影,“年少輕狂,正是好時候。”頓了頓又說,“不過不可無事生非,得教訓。”

沈初玉擡頭看了看那張無官英俊一派冷然的臉,這話說的怎好像個年入古稀的老先生。沈初玉笑了,接到:“將軍也是年少輕狂的年紀,何必羨慕這幾人?”

天翊勾了勾脣,輕道了一聲,“正是年紀?我倒忘了。”

回到席上徐皇后已命人在各個紗帳中放了精緻酒菜,見人都落座,徐皇后轉頭對沈初玉說,“沈家女兒琴棋書畫樣樣俱全,不知本宮有沒有這個榮幸聽上一曲?”

沈初玉起身行禮道,“娘娘言重了,那初玉就獻醜了。”

身邊的一個丫頭將自家小姐的琴放在案上,沈初玉坐定,略略想了想一曲《梅花三弄》流於指尖,這一曲比天翊在水榭聽的那一曲要具有風骨,泠泠琴音再配上此刻滿院奇花足夠賞心悅目,沈初玉不愧是都城的第一才女子,琴音更是絕佳,一曲罷,徐皇后誇讚了一聲,“好琴音。”

在座的公子小姐多少對這音律都有所通,沈初玉一曲終了,孟狀元扭頭盯着紗帳內飲酒的天翊,狠狠的灌了幾口,自言道,“莽夫!”身邊的那個小童頭低着只假裝聽不見看不見,卻不想對面的大將軍擡頭朝這邊看了一眼,那一眼包含着冷厲的殺機,讓孟高逸心內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