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帝后一直對自己唯一的女兒很頭疼, 因爲趙安玥並不怎麼聽話,哪怕她答應的好好的, 轉個頭就會忘了自己答應過什麼事情, 該闖的禍照闖無誤。
就比如, 她在給顧淮景右手畫烏龜的時候, 就猜到顧淮景肯定不會放過她。就像上次她往他牀上倒半杯水一樣。
可是就算知道, 趙安玥還是忍不住會去做。她是記不住疼的人,對她來說,不讓她去做想做的事情,她會很難受很難受, 比殺了她還難受。
在大宴闖禍之後, 大宴帝后自然捨不得對趙安玥如何,他們連罵幾句都覺得心疼,更不用說用趙安玥在乎的事情威脅她了。
可是顧淮景不同,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趙安玥在意的東西,以此爲威脅, 並且不覺得心疼。
趙安玥只能慢慢的,慢慢的,用和烏龜差不多的速度, 朝顧淮景挪去,邊挪邊小心翼翼的問:“你也要給我畫烏龜嗎?”
他讓她撿起筆和硯臺,還要露出右手手臂,那就是也要以牙還牙,在她右手上畫畫了。
顧淮景靠在牀上,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淡淡吩咐道:“快點。”
趙安玥耷拉着腦袋,嘆了口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走到顧淮景牀邊,撿起地上的筆和硯臺,問:“放哪裡?”
顧淮景伸出左手:“先給我,你到這來。”他眼神看向牀裡邊,意思是讓趙安玥爬到牀上去。
趙安玥遲疑了一會兒,她在他附近看了看,他的右手垂在牀邊,重傷不能動,行動自如的左手在牀裡邊。爲了便於作畫,所以他才讓自己爬上牀罷?
趙安玥兀自在心中想了想。自從前幾日,那次他意外摸到她的……之後,她便開始下意識有所閃避了。
以前她不明白這些事情,但到如今,她也看過不少那些雜書,對這些男女之間的小接觸懂了一些。反正是很讓人臉紅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肯定是不能做的。
如今正是大白天,而且他右手還傷着呢。趙安玥覺得這也沒什麼,於是把筆和硯臺都放在他手上,然後避開他的腿,爬了進去。
她在他的示意下,跪坐在他身側。
顧淮景在打量着她,發現她眼中其實沒有多少懼怕的神色,反而多了幾分好奇和期待,似乎很想知道他會在她右手上畫什麼。
他不由地開始沉思。這段日子,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讓趙安玥沒那麼怕他了?他是不是對她太好了一些?
就比如,今日若是其他人在他手上寫寫畫畫,那人應該活不到明天。不,應該是壓根便不會有人敢對他做這些事情。
但是趙安玥做了,他從頭到尾都知道,居然還靜靜的看着她畫?
趙安玥挪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如乖寶寶一般坐好了。然後她看向他,發現他微微低着頭,左手還拿着筆和硯臺,但一動都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能在想要給自己畫什麼罷。趙安玥心裡這般猜測。以前在大宴的時候,她一時興起也會在自己左手上畫些小動物,看着心情也很好。但她從未在右手畫過,因爲她並不會左手作畫,也不能用右手握筆給自己右手畫。
故而顧淮景說,要用她的右手練畫的時候,雖然她嘴上說不可能,但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小期待的。
心裡這般想着,趙安玥便開始動手把自己右手的衣裳捲了幾圈,捲到手肘上面一點點,露出小手手臂。
正在反思自己行爲的顧淮景得出自己確實對趙安玥太好了的結論,他準備結束自己都覺得自己幼稚的‘畫畫’行爲,打算砸了手中的筆和硯臺,發一頓火,讓小公主滾回去。
只是眼神一移,便看到了那一段潔白如玉的手。
趙安玥的身上的每一處都生的很漂亮,包括手。她的五指纖長,指腹在剛剛作畫的時候沾了些墨跡,墨跡的黑和周圍的白,如同圍棋上的黑子與白子,衝突明顯,讓顧淮景的眼神不由的一凝。
五指往上,手臂白如棉花,沒有任何一點瑕疵,細看只能看到一點點絨毛。
顧淮景頓了頓,把手中的硯臺放在趙安玥腳旁,沾了墨跡的筆尖置於硯臺之上,空出了左手。
他伸出左手,抓住她的右手手腕,彷彿抓住了上好的玉佩,一點點涼,觸感細膩。顧淮景的五指能輕而易舉的把她的手腕環成一個圈,還綽綽有餘。
顧淮景扣着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趙安玥還在整理挽至手肘上的衣袖,莫名其妙被抓住手腕後,她擡頭看了他一眼,下意識抽.了一下手。
顧淮景躺在被窩中,指尖是暖的。他沒放,反而指腹往上,輕輕摩挲着,開口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你最喜歡什麼動物?”
趙安玥眼睛一亮,果然不再管他的指腹在做什麼,道:“魚!”
“哦?”顧淮景用指尖在探觸她的小手手臂,彷彿在看哪裡適合下筆,“最討厭的呢?”
貓!趙安玥剛想脫口而出,但突然間想到什麼,硬生生改了個答案:“魚!”他之所以會這麼問,肯定是想在她手上畫她最討厭的動物!她纔不上當!她喜歡魚,她覺得魚最好看了,她漂漂亮亮的右手只能畫魚。
顧淮景指尖一頓:“最討厭的也是魚?”
趙安玥重重的點頭,重重的:“對!”
“最怕的呢?”顧淮景挑眉。
“也是魚!”趙安玥眨眨眼睛。其實她最怕的是蛇呢。如果顧淮景敢在她手上畫蛇,她一定把硯臺連同裡頭的墨砸他腦袋上。
顧淮景把她的右手壓在自己胸口,提醒了一下:“別動。”
然後他鬆開了左手,伸手拿了筆,在未乾的硯臺裡沾了沾墨,提筆,立於她手臂上方。
趙安玥很緊張的看着,顧淮景頓了頓,然後落了筆。
墨很涼,趙安玥心裡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她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顧淮景會畫魚嗎?就算會畫,他用的可是左手。
自己畫魚無數,尚且無法用左手畫畫,更何況是顧淮景呢?
而且他畫的第一筆也表明了,他確實不會。畫魚的第一筆怎麼能這樣呢?這樣是不對的啊。第二筆更不對了,他到底要畫什麼啊。趙安玥幾乎絕望的想着。
她已經忍不住要抽.回自己的右手了,可惜,如果她抽.回.來,她的四條魚丫鬟就命在旦夕了。
趙安玥嘟着嘴巴,皺着鼻子,耷拉着頭,很低落,但視線沒離開顧淮景手上的筆。
她發現,哪怕是左手,顧淮景下筆也很穩,穩的不像是左手。如果換成她,肯定忍不住會抖,線條也不會如此渾然天成。
而且,一筆兩筆三筆,趙安玥漸漸察覺到他畫的不是魚了。
他、畫、的、是、貓!
是一隻很肥很肥很肥的小肥貓!
她湊過腦袋,盯着那隻小肥貓,磨牙:“爲什麼不是魚?”
顧淮景眼中笑意微閃,沒說話,細細臨摹着已經有了形狀的小肥貓。
最後一筆畫完,顧淮景直起身,把筆置於硯臺上。
那貓小而肥,細看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很像趙安玥生氣的時候。顧淮景很少會有作畫的閒情逸致,這隻小肥貓是近幾年,他畫的第一幅。也還好,神形兼備,畫藝沒有生疏,顧淮景挺滿意。
可是趙安玥一點都不喜歡,雖然她不得不承認,顧淮景畫的很好,可是她很不喜歡。
剛剛因爲作畫,身子前傾着,右手這會隱隱作痛。他靠了回去,緩了一下,看了眼低着頭,似乎正在和那隻小肥貓瞪眼的趙安玥。
他伸出左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你不是最怕也最討厭魚嗎?貓會抓魚,這樣你就不用怕魚了,就當作你給我畫烏龜願我右手長命百歲的謝禮罷。”
趙安玥:“……可是我最喜歡的也是魚啊。”
顧淮景哦了一聲:“巧了,貓最喜歡的也是魚。”
她不說話了,悶悶不樂的把衣袖放下,從牀上爬了下去,準備走了。
顧淮景看了看牀裡邊放着的筆和硯臺:“把東西放回書桌再走。”
趙安玥聞言腳步一頓,非但沒有回來,反而加快了腳步,小跑到門口。
顧淮景聲音微冷:“趙安玥!”
趙安玥果斷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跑出了房門,離開時還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聲音很響。
顧淮景:“……”他真的對她太好了一些,連甩門都敢了?
趙安玥一路快步回到景魚院,隔着大老遠就喊:“櫻魚!桃魚!櫻魚!桃魚!”
櫻魚和桃魚今日晨間被譴回了景魚院,沒跟着趙安玥去顧淮景那,聽到趙安玥的叫聲,嚇得六神無主,還以爲發生了什麼,擡腿就往趙安玥的方向跑來。
“夫人,櫻魚在,您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
“夫人,夫人,桃魚在呢!您怎麼了!”
趙安玥停下腳步,左手捧着自己的右手,大聲道:“我要沐浴,現在就要!要快!很快!”
景魚院的下人們:“……”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好想抱抱我的小公主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