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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夷的天一片湛藍, 幾朵輕薄的白雲飄在空中,偶爾有鳥飛掠而過。風呼呼吹着, 遠處能看到連綿不絕的雪山。

這是趙安玥從未見到過的風景, 但這幾天待下來, 再藍的天, 再美的雪山趙安玥也已經看膩了。

北夷很冷, 沒什麼好玩的,吃得也不多。最主要的是,還有顧淮景。

顧淮景在這裡,就意味着趙安玥很多吃的不能吃, 很多想做的不能做。除了這個, 晚上偶爾還要被他摟在懷裡幹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

一開始顧忌着肚子裡的小安魚,顧淮景頂多也只是親一下。但自從那次三個能後,顧淮景估計是見小安魚完全不受影響, 漸漸的稍微過分了起來。

所以,北夷趙安玥是不想待下去了。而且蠻族兵馬退守在北夷城門外十里處, 兩軍劍拔弩張,氣氛很是沉重。

北夷城中人人自危,天還沒暗, 街上基本已經沒有了行人,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趙安玥覺得,此地不宜久留。顧淮景也沒打算讓趙安玥留下,挑出了一隊五十人兵馬,計劃於十二月四日, 護着趙安玥回京都。

天已經黑了,營帳周圍靜悄悄的,偶爾能聽見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那是巡邏的士兵。

趙安玥坐在帳中桌前,捧着一個小碗,在顧淮景的目光下,苦着臉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安胎藥。

安胎藥確實沒有那麼苦,但是到底是藥,趙安玥是不可能喜歡的。她能拖就拖,往往都要拖到顧淮景親自盯着她,她纔會乖乖喝下。

顧淮景坐在趙安玥對面,偶爾看一眼她,然後和趙安玥交代回京的事宜,絮絮叨叨的。讓趙安玥覺得,此刻的顧淮景彷彿是母后一般。她當初來大祁和親時,母后也和她念叨了好幾天。

有些煩呢。

趙安玥胡亂點頭應下。

她將藥碗放下,抹了一下脣,眨着一雙靈氣滿滿的眼睛:“冉琴姐姐和鯉兒和我一起嗎?”

顧淮景點頭:“嗯。”

趙安玥又問:“那張樹玉呢?你答應過放他走的,我今天午後剛剛去看過他,他傷已經快要好了。他能不能和我們一起走?”

趙安玥一行人回大祁,和張樹玉回大宴有一天的路程是相同的,之後兩路人馬分道揚鑣,各自往兩個方向而去。

顧淮景眼神不善的瞅了她一眼:“不行。”

“爲什麼?”趙安玥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很是忿忿不平。

“張樹玉不會和你一起離開,沒有爲什麼。”顧淮景淡淡道,“喝了就準備睡罷。”

趙安玥嘟囔着站了起來,想着如今張樹玉還在顧淮景手裡,也沒繼續說什麼,只在心裡腹誹幾句,洗漱完成後就朝牀上走去。

顧淮景還坐在原位,看着永安地形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略急,想必是有什麼急事。

趙安玥聽到了,爬牀的動作停了下來,轉身朝門口看去。

門口士兵沒得到吩咐不敢進來,在營帳外恭聲道:“皇上,大宴飛鴿傳書!”

耳朵在聽到‘大宴’兩個字,趙安玥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朝顧淮景看去。

顧淮景也擡起頭,目光與趙安玥的視線在半空中碰到一起。

趙安玥眼裡帶着點疑惑,她打量着顧淮景,腦袋飛快轉動着。

大宴飛鴿傳書?大宴?顧淮景爲什麼會和大宴有聯繫?難道他想對大宴做什麼嗎?那士兵的語氣有些着急,是不是大宴出了什麼事情?!

顧淮景眉頭微皺,如果是在京都,得知趙安玥在的話,是不會有人在她面前提到大宴的事情的。

可是這裡是北夷,他用慣的下人在京都,沒有跟過來。所以北夷這些負責的人還不太注意趙安玥和大宴之間的關係。

顧淮景收回視線,站了起來,朝門口大步流星而去。

趙安玥毫不猶豫,連忙提着裙襬小跑着追了出去。

士兵就停在門口,見到掀開門簾的顧淮景,連忙躬身,將手裡的字條奉上:“皇上……”

顧淮景接了字條,沉聲打斷道:“你下去,朕自會看。”

士兵心中一顫,連忙應了一聲,恭敬的退下了。

顧淮景聽到後頭的腳步聲,餘光看到急忙趕來的趙安玥,低頭看了眼字條上的內容,便把字條揉成了一團,捏在手心。

他重新走回營帳之中,將手負於身後:“不早了,還不睡麼?”

趙安玥擡着頭,脆生生問道:“爲什麼會有大宴的飛鴿傳書?”

顧淮景不鹹不淡的勾了勾嘴角,繞過趙安玥,淡淡道:“知己知彼罷了,我總要知道大宴的形勢。相信我,你父皇在大祁也有眼線。”

趙安玥纔不相信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襬,不依不饒道:“你給我看一下內容。”

顧淮景停下腳步,低下頭,用空着的手理了理她額前的碎髮:“玥兒,這是機密,不是你能看的。”

趙安玥不知爲何,有些心慌,咬着脣道:“我不管,我就要看!”

顧淮景眼神微沉,面無表情地看着趙安玥,心裡卻嘆了口氣。

趙安玥見他不給,一手抓着他的衣服,一手企圖繞到他背後,抓上那隻握成拳的手,試圖把他五指攥開,把裡頭的字條拿出來。

然而趙安玥的那點力道,對顧淮景來說不痛不癢。

他一手扣住她的雙手,高高擡起手臂,朝着炭盆一丟,紙張精準掉進帳內炭盆中,不過一瞬,就被火舌吞下,燒成了紙灰。

趙安玥張大嘴巴看着,一時呆住了。

顧淮景伸手將人打橫抱起,朝牀邊走去。

趙安玥這才反應過來,撲騰着雙手雙腳,眼裡水光盈盈,很生氣的控訴道:“顧淮景,你是不是派人監視我父皇了?你是不是打完北夷就要打大宴了?所以你纔不敢給我看字條的內容!”

顧淮景將人放到牀上,伸手脫下趙安玥的鞋子,把她裹進被窩裡,捏捏她的臉:“別多想,你什麼都不用管。”

趙安玥手腳都困在被窩裡,她眨着眼睛,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語氣已經有些哽咽,隱隱帶了些撒嬌的意味:“可是那是我父皇母后,我不能不管!”

顧淮景冷聲道:“不許哭,如果哭了我就真的派人攻下大宴。”

趙安玥嚇了一下,連眼睛都不敢眨了,眼眶裡的水光在燭火下微微發光。

顧淮景伸手擦了擦她眼眶下的一點水漬,他的手上有繭,觸碰到她眼下細嫩的皮膚時,帶着癢癢的摩擦感。

“你放心,我說過不會派兵進攻大宴。我向來說話算話,你無須擔心。”顧淮景柔了神色,溫聲道。

趙安玥吸了吸鼻子,委屈道:“那你爲什麼要把字條燒了,不讓我看?”

“我說過了,因爲是機密。”顧淮景笑道,“好了,睡罷。”

趙安玥咬着脣,暗自評估了一下。

看這個情形,顧淮景是鐵定什麼都不會告訴她了。她得想想其他辦法。

她垂下眼眸,哼了一聲,轉過身子,背對着顧淮景,不理他了。

她閉上眼睛,絞盡腦汁想着如何能得知字條內容,想着想着,不知何時就睡了過去。

**

第二天,趙安玥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後天就要離開北夷了,趙安玥在牀上躺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爬起來。

顧淮景一大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走了,趙安玥有印象。因爲他起身離開的時候還吻了自己一下。

想到這裡,趙安玥嫌棄的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脣,然後在新來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用完早膳,便出門去了北夷城中。

北夷雖然沒什麼好玩好吃的,但是到底是邊疆之地,有一些京都不曾見過的稀奇物件。趙安玥打算買一些帶回去,送給祖母,還有佩綺、劉姐姐她們。

買完東西后,她想着昨天的飛鴿傳書,怕大宴出事,最後去了城主府中,打算去找張樹玉。

如果是大宴的事情,張樹玉或許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

結果到了城主府中的時候,她看到了停在門口的棕蹄。

趙安玥愣了一下,眼睛一亮。

顧淮景也在城主府!他來城主府定然不是去見城主的,如果要見城主,直接召城主去軍中議事營帳便是。

只有要見張樹玉,他纔會來!

趙安玥咬着大拇指,在馬車中仔細想了一下,用了點小計謀,找了些藉口避開顧淮景派來保護她的人,繞到城主府後門,偷偷摸摸的溜了進去。

張樹玉門口果然有顧淮景的人守着,她躲在遠處看了一會兒,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果斷繞到後頭,小心翼翼的朝張樹玉房間窗外的林中小道走去。

她走得很輕,一路避開樹葉和樹枝,生怕因爲聲響驚擾了顧淮景,沒敢走得太近,停在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

顧淮景的聲音聽不太真切,趙安玥皺着眉,剛想着再走近一些,張樹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說什麼?!皇后娘娘摔傷,昏迷不醒?”聲音帶着不敢置信和驚恐。

趙安玥一下子就愣住了。

張樹玉口中的皇后娘娘,定然就是她的母后。

母后怎麼了?怎麼會摔傷,還昏迷不醒呢?母后一向熱衷於琴棋書畫,向來不會做危險的事情,怎麼可能會摔傷?

是不是父皇的那些妃嬪乾的?母后一向寬容,對那些妃嬪做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一直很擔心母后會遭了這些妃嬪的暗算。

顧淮景的聲音傳來,趙安玥依舊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

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張樹玉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趙安玥便聽不清楚了。

只是在最後,她聽到了張樹玉斬釘截鐵的話:“你放心,我自然不會告訴公主,我現下就回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