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曲金歌第一次親眼見到秘庫的大門。
秘庫隱於地下,被石門所掩,其上滿是斑駁的痕跡,門邊更是多出許多枯枝落葉。
清理完石門旁邊的東西,秦唳率先上前,將這扇半人高的石門緩緩打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向下的石梯。跟桃花林湖邊的構造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兩側的牆壁上,都被釘上托盤,放着數支蠟燭,應當是照明所用。
曲金歌從別人手中拿過火把,放在洞口端詳片刻,道:“火焰搖曳的方向……裡面還有其他的出口。”
秦唳微微頷首,繼而擡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輕聲道:“走了。”
一行人以秦唳爲首,紛紛進入眼前的石梯,很快,他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這地方已經許久都不曾有人進入,因此裡面漆黑一片,陰寒無比。
穿過一條狹長的通道之後,眼前的景色便清晰了起來。他們來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大廳之中。
大廳的正對面,有一座被侵蝕的很嚴重的雕像,曲金歌盯着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秦唳則觀察了一眼四周,道:“這裡竟然還有水?”
聞言,曲金歌也連忙朝着被秦唳火把照亮的地方看了過去,果不其然,就在右手邊的牆壁上,已經長滿了一種類似於藤蔓的東西。
繼續往前走,牆壁兩旁也出現了壁畫,不過曲金歌注意到,當秦唳看到這些壁畫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警惕起來。
他低聲道:“小心。有機關。”
機關?
曲金歌微微一怔。
“壁畫。”秦唳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壁畫上:“看到那上面無數的星星了麼?每一顆星星下面都隱藏着一個孔洞。”
曲金歌渾身有些發冷,她飛快的掃視了一眼四周的壁畫,發現上面的星星數量十分之多,若是觸發機關,在這麼小的空間範圍內,他們怕是真的要命喪黃泉。
見曲金歌的臉色有些發白,秦唳喟嘆一聲,低聲道:“害怕的話就鑽進我的懷裡。”
曲金歌定了定神:“我纔不害怕。”
可話音剛落,秦唳卻笑着將她抱入懷中:“好吧,那我害怕。我抱抱你。”
曲金歌:“……”真是有夠幼稚的。
秦唳慢慢的擡起手來,按在了她蹙起的眉心之上。
“別擔心,到現在爲止,一切都很順利。”
秦唳的聲音在她耳邊浮現。
有秦唳在,他們這一路上都沒有出發多少機關,沿着固定的路線往前走了一陣,曲金歌心裡也徹底確定下來:這裡簡直就像是一個地宮。
好在沒多久,他們便走到了最盡頭。
似乎是因爲兩邊都丟着一大堆夜明珠,整個空間也被照亮不少。
曲金歌第一次看清了百武秘庫的真實模樣。
整個房間都堆滿了東西,一眼望不到邊。金銀玉器、刀槍棍棒、卷軸書籍——幾乎看得人眼花繚亂!
秦唳也被震撼,片刻之後回過神來,回頭說了幾句話,便派人在這一堆東西里翻找起來。
沒多久,有人乘上一個木盒,他看了眼,將其打開,只見裡面有滿滿一盒碧綠色的藥丸,表面看起來十分光滑,像是石頭一樣。
可秦唳眉目之間壓着的陰沉,卻也陡然消散。
他如釋重負道:“果然還在。”
曲金歌問:“這便是你此番過來需要找的東西?”
“恩。”秦唳扭頭,望着曲金歌清麗的面容,心中微微一動:“等我們出去之後——”
話還沒說完,秦唳神色一凜,猛然轉過身去。
黑暗中,浮現出無數雙泛着綠光的眼睛。
牆壁兩旁壁畫上的門,竟然並非裝飾,並且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然打開。
數十條餓狼正從門中走出,它們兇惡無比,盯着衆人,口中不斷流下涎水。
……
諾爾將劍刃抵在難留道人頸邊,輕笑道:“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有一點兒長進。”
“他們都已經進去了,你以爲能活着出來?”難留道人擡眸,死死盯着諾爾:“你這時候同我反目,不爲冷桐報仇了?”
“若是冷桐在,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你陪在她身邊這麼久,怎麼還沒我瞭解她?”
諾爾輕輕挑起眉梢,道:“凌霄,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你們兩人加起來都打不過我一個,丟不丟人?”
話音剛落,身後的凌霄便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他強行用劍支撐着自己,渾身是傷,臉上滿是血跡。
難留閉了閉眼:“就不應該讓你見到金歌。你最終還是心軟了。”
“昨晚我吹着風,喝了很多酒。”諾爾低聲道:“我孑然一身,如今只有金歌一個孩子。”
“呵……”
難留道人嘲諷一笑。
“既然如此,她理應被我寵愛,我也理應爲她付出一切。”諾爾淡聲道:“難留,你已經徹底瘋了。”
血跡從難留道人的脖頸間淌下,鶴髮男子絕望的閉上眼睛。
隨着疼痛而墜亡的意識中,突然出現了一雙清澈明媚的眼眸。
黑髮紅衣的少女曲腿坐在屋檐上,垂眸看着他,目光有些不屑:“你便是這家的小公子?什麼眼神?被我美呆了?”
……
“難留?好奇怪的名字,你以後真要這麼叫?”少女哈哈大笑,眉眼之間的明豔,惹得他紅了耳根。
……
“……冷桐小姐,她已經……”
屋外是連綿的陰雨,陡然乍起一道驚雷,照亮難留蒼白的面容。
那雙泛紅的瞳孔中,滿是痛苦與恨意。
是瘋了。
冷桐死之後,他就徹底瘋了。
爲什麼要離開那般虛弱的冷桐?因爲他不能接受冷桐腹中的那個孩子,也不能接受冷桐總在言語間提到的那個“諾爾”。
分明是他先遇到,分明是他先愛上,可爲什麼!
可還是錯過了。
諾爾深色冷淡的收回長劍,他甩了甩劍尖上的血跡,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彌留之際,難留道人緩緩睜眼,望着漫山的枯枝敗葉,手指輕輕一動,最終還是沒有舉起的力氣來。
耳邊是凌霄絕望的哭喊,可難留卻疲倦的很,他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同這些樹葉一樣,腐爛在泥土之中。
這人間,終究是難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