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候片刻,果不然,身穿長裙的女人款款而來,在兩人身旁坐下,旁若無人的拿起曲金歌面前的糕餅,咬了一口。
“秦門主,曲將軍。”她環視兩人,低聲道:“河流下游,茂源山莊後樹林,在那裡可以等到何總督。”
曲金歌道:“他是不是有什麼線索?爲何沒同我說?”
女人輕輕一笑:“情況危急,消息傳遞困難,還請曲將軍莫要在意。小女子先在這兒給您賠不是了。”
說完這話,女子拿出手帕優雅拭嘴,藉機擡眸看向秦唳,目光含羞帶怯:“秦門主,您比傳聞中的還要俊俏。”
曲金歌手裡的筷子一鬆,險些掉在地上。
何虎臣派來的這位探子,是在調戲秦唳?
秦唳神色不變,只是眸色冷若深潭,帶着幾分肅肅殺意。
他現在心情極差。
女人感覺背後一涼,立馬收斂笑容,略有調侃的神色也消失不見,被這目光一盯,幾乎是有些瑟瑟發抖。
她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
“走吧,我們租條船,去下游的茂源山莊看看。”
雖說夜半三更,但碼頭這邊仍有可租賃船隻的店鋪。
曲金歌不善水路,便由秦唳掌舵,兩人租條小船,沿河而下。
水面平靜,又是順風,約莫一炷香後,眼前便出現一個更爲寬闊平坦的碼頭,數串大紅燈籠點綴其上,來客絡繹不絕,竟比鷹城碼頭還要熱鬧。
靠的近了,曲金歌音樂聽到絲竹歌吟之聲。
“這茂源山莊,原來是個玩樂之地。”她若有所思的下了船。
不巧,又有一船客人下來,密集的人流眼看要將兩人衝散,秦唳卻猛地握住曲金歌的手。
他沉聲道:“莫要走散了。這地方我認得,跟我來。”
曲金歌“哦”了一聲,被秦唳牽着,悶頭往前走。
沿着碼頭,走過紅木鋪成的小道,眼前豁然開朗,一棟高層建築映入眼簾。
雕樑畫棟,飛檐斗拱。這茂源山莊宛若夜幕裡閃爍的星,滿是奢靡與豪華。
曲金歌的小半張臉被染上暖黃,沖淡幾分美顏,倒是糅進溫柔,讓秦唳的目光駐足許久。
片刻,他纔回神,同身旁小廝用銅板買來半塊白貓面具,扣在她的臉上。
視野陡然縮小,曲金歌下意識伸手抵抗,卻被溫柔而又堅定的戴上面具。
“秦唳?”
“我們去後樹林。”
秦唳並未回答,只是給自己也扣上黑貓面具,牽着曲金歌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進入山莊主樓,一股馨香撲面而來,跟鷹城碼頭化不開的黑暗相反,這地方金碧輝煌,中央是個大池子,身穿藕粉長裙的女人翩翩起舞,宛若蝴蝶一般,輕盈漂亮。
曲金歌看花了眼,不留神被人絆了一下,反倒連連道歉。
秦唳見狀,放慢了腳步。
兩人沿着一樓兩側過道,來到後場,這兒稍稍安靜一些,多是調笑之聲,還有曲水流觴之類的活動。
快要靠近後門時,曲金歌卻聽到一道極爲熟悉的聲音:“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輕鶯的聲音。
秦唳也察覺到什麼,輕輕“恩?”了一聲。
兩人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一美豔女子被幾個登徒子圍住,她漂亮的眉輕輕皺起,顯然是有些發怒。
曲金歌擡腳便要過去,正當這時,白衣男人握着一枚嶄新發簪走出人羣,擋在月輕鶯面前。
“長卿!”
月輕鶯漂亮的眼眸一彎,露出個使人沉醉的笑容。
年長卿面色淡淡,安撫的將髮簪爲她親自插上,又轉身望着面前的登徒子。
他聲音極冷:“滾開。”
年長卿是個讀書人,斯文儒雅,今日竟然吐了髒字,看來也是被氣到了。
那幾人瞥見年長卿的佩劍,以及他令人膽顫的氣魄,紛紛打了退堂鼓,作鳥獸散了。
曲金歌這才放心,道:“還好有年長卿在。”
秦唳也看着,突然說:“他們兩人準備訂婚了。”
“啊?”曲金歌猛地扭頭,瞪圓了眼睛:“什麼、訂婚?我爲何不知?”
秦唳沉默片刻:“京城這邊的圈子,都已經傳開了。”
曲金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因爲我根本就不在圈子裡。
“挺好的。這年長卿膽識謀略都算上乘,也十分愛護輕鶯。”曲金歌望着兩人甜蜜對視的模樣,輕輕笑了一聲:“輕鶯是個很謹慎的人,若非篤定眼前人是良人,否則萬萬不會交心的。”
秦唳看着她,突然問:“那你覺得,我是良人嗎?”
曲金歌微微一怔,剛要回答,耳邊卻突然乍起一段鼓聲,緊跟着,大片布料自三樓拋下,似滿天紅霞,在衆人眼前鋪陳開來。
兩人紛紛擡眸望去。
“茂源山莊的壓軸表演。”秦唳輕聲道:“倒是有眼福了。”
這表演的確精彩,數十個身穿紅衣的人踩在柔韌布料,如履平地,舞姿優雅,看得人眼花繚亂。
曲金歌突然記起什麼,道:“你在這兒稍等我一下!”
“長卿,我沒騙你吧?茂源山莊可好玩了,若不是金歌臨時出任務,我就帶着她來了。”
月輕鶯靠在年長卿懷中,脣角勾起一抹笑來。
年長卿想了想,認真道:“下次帶她來。這次同我一起,不要想別人。”
聞言,月輕鶯哼笑:“哦?好霸道哦,我偏要想。”
話音剛落,男人便猛地俯身,在她耳垂輕咬一下,嗓音低沉,還帶有幾分委屈:“別想。”
“哈哈哈……好癢!”
月輕鶯面頰緋紅,作勢要推他,卻瞧見一道玄色身影,腳踩赤色柔軟布料,緩緩靠近。
手裡還拿着一把精緻長頸酒壺。
“你……”
月輕鶯微微仰頭,只見這人戴着白貓面具,看不清面容。
她遞來一杯酒,動作輕柔。
分明是陌生人,卻讓月輕鶯莫名感到熟悉。她伸手接過,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緊跟着,那個身影放下酒壺,宛若來時那般,緩緩離去。
年長卿回過神來:“這是?”
月輕鶯卻盯着面前的酒杯看了會兒,粲然一笑。
她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朝着一樓後門的方向,高高舉起。
年長卿心有所感,並不阻攔,只是看着她將這酒一飲而盡,然後醉倒在自己懷中。
“長卿,能遇到你們,真是三生有幸。”月輕鶯目光朦朧,撫摸着他的面容,緩緩笑了。
年長卿任由她揉捏,眼眸之中滿是疼愛,他輕聲道:“恩。我也一樣。”
茂源山莊後樹林內。
冷風肅肅,羣鳥驚起。曲金歌靠在樹上,摘下白貓面具,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