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逛街(下)

她抱起小麥, 對柳薇薇點頭。

柳薇薇這才示意小丫頭帶路。

進到綵衣坊,張氏滿臉熱情的迎出來,眼風兒掃了一眼項禾和身後的侍從, 根本未做停留, 引着柳薇薇往內堂裡走。

小麥在項禾懷裡扭動, 項禾問道:“借問掌櫃, 可否告知更衣室在哪?”

張氏回頭, 眼角斜着看她,不悅的說:“新來的吧?怎麼這麼不懂規矩?我們開門做綵衣生意又不是茅坑!別以爲你抱着將軍小姐就能亂開口,柳夫人還沒說話呢你張嘴幹什麼?”

柳薇薇伸手拉住她, 問道:“更衣室在哪?小麥人小,不好硬挺。”

張氏立刻變臉, 拍着胸脯說:“哎呀, 原來是小姐要去, 那還不趕緊的。紅纓,快領着去後院。”說完剜了一眼項禾, 轉頭對柳薇薇說:“咱們去內室,裡面都是剛到的新款式,蘇州的蜀州的揚州的,漂亮着呢。”

紅纓趾高氣昂的走在前面,轉身來到後院用手一指更衣室, 也不管項禾和小麥能不能找回去扭頭就走了。

小麥更衣之後, 氣呼呼的說:“姐姐你別生氣, 我一定告訴爹爹她們這麼可惡。”

項禾看在懷裡她氣鼓鼓的樣子, 笑着說:“是你在生氣吧?她們平時肯定不這麼對待你?”踩高捧低人之常情, 小麥一直被人捧在手心,年紀也小, 不懂這些也正常。

小麥想了想,確實這樣。項禾哄一會兒,很快她又開心起來。

來到店鋪前面,不見柳薇薇等人身影,她放下小麥二人在鋪子裡閒看。這時掌櫃從外面辦事兒回來,他見一高個兒少女和一女童無人接待,便上前去介紹起自家的衣衫。

項禾見掌櫃笑呵呵的一臉和氣,跟他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得知她們在等人掌櫃也沒有不悅,而是叫跟在他身後的小夥計端上茶果點心,讓項禾和小麥坐在窗邊的祥雲八仙桌旁歇腳。

項禾點頭致謝,掌櫃笑着擺手。來到桌子前,她彎腰抱起小麥的瞬間,掌櫃一眼瞟見她腰間的墜牌,頓時一愣。

項禾剛剛坐定,倒茶之後茶壺還沒放下,掌櫃就快步走過來,謹慎平和的問道:“冒昧了姑娘,敢問姑娘可是江南胡記老家過來的人?”

項禾不明所以,疑惑道:“什麼胡記?”

掌櫃見她面色不似作僞,便說道:“姑娘可曾聽說過‘十家鋪子七間萬,流光溢彩胡錦緞。若論衣食和住行,陶記車馬朱家面’?”

項禾點點頭,天下鉅富江南佔九分,這幾句話就是九分商界裡的格局。她反應過來,問道:“你說的是揚州錦緞胡記?”

掌櫃興奮的點點頭。

但是項禾又遙頭,胡記她知道,他們家族在揚州。她武宗山離揚州三百里,怎麼可能是胡記老家的人?

掌櫃皺着眉頭,說道:“那老朽唐突了,姑娘可否將腰間紫檀墜牌給胡某一看?”

項禾一摸腰間,反手扥下掛件,一個隨身玉佩,一個紫檀墜牌。要不是眼前掌櫃詢問,她都忘了自己隨身還有這個一個東西。

胡掌櫃皺着眉頭認真辨認,又回到櫃檯上拿出西洋鏡仔細瞧着,確認是真。他來到項禾跟前,問道:“姑娘從何處得來此物?”

項禾說:“兄長所贈,怎麼了?這個東西有什麼不對嗎?”想到正月時候,蘇城月就那麼隨手給她,就說是見到這樣紋飾的店鋪就可以進去,衣衫隨意拿,她以爲就是京城那一個。想到這裡,她擡起手說道:“你等等,我出去看看。”

走到門口,擡頭看細一看匾額,果然發現了和墜牌花邊一樣的紋飾,她皺着眉頭進屋拿過墜牌,反問掌櫃道:“這個墜牌對你們來說有什麼用?”

胡掌櫃腦子裡飛快盤算項禾的身份,畢竟這個墜牌意義非同凡響。他恭敬的回答:“見到此牌,如見本家大東家,這是我胡記傳承鐵律。”

項禾皺着眉頭,沒想到這個小牌子這麼厲害。

胡掌櫃看着她年歲不大,推測也許是本家得寵的孫輩,不知道這個牌子的作用也有可能。說話的這麼一會兒,他越看項禾越眼熟,突然間想到,這姑娘怎麼和前幾天收到的畫像那麼像呢?與畫像一併送來的,還有一則命令“全力查找畫上少年”。

他拿出畫像,展示給項禾,並說了畫像的來歷。

項禾一看,這不是蘇城月嗎?她謹慎的看着眼前掌櫃,心裡推測:牌子是蘇城月私下給的,這不是侯府的門路,應該是武宗山的手筆。那麼眼前的人是友非敵。

胡掌櫃緊張的說:“煩請姑娘說一下長輩姓名,好讓老朽請教此處管事東家。否則怠慢本家小姐,就是老朽失職了。”

項禾看他滿頭大汗,遂報出武宗山項掌門和掌門夫人名諱、京城父母的名諱。

掌櫃聽完,腦子裡恍惚有一些眉目,但是不敢確認。他行禮說道:“容老朽回東家跟前問個清楚。姑娘此來若有什麼需求,儘管跟老朽說,老朽全力相助。”

項禾笑了,說她就是閒逛。

胡掌櫃令人換上熱茶,恭敬行禮後匆匆離去。櫃檯後小夥計都看懵了,窗邊那個平平無奇的少女究竟是誰,居然讓笑面虎一樣的胡掌櫃如臨大敵?

一杯熱茶喝完,張氏從裡屋熱情的送柳薇薇出來,邊走邊大聲說道:“姐姐且寬心,將軍對您那是真心寵愛,別說我們,就是西北長個眼睛的都看在眼裡!管她什麼京城貴女,還能捨了繁華跑到咱們這兒來不成?那個渦陽侯府得逞一時,那麼不要臉天下都有名了,他家的小姐肯定都沒眼看!別管什麼幺蛾子,將軍還是心裡眼裡呀,還是姐姐你一個人。”

二人攜手出來,見項禾和小麥坐在窗下,項禾正擡眼看着她和張氏。柳薇薇趕忙制止張氏的話,張氏滿不在意的說:“姐姐別害羞,我說的都是實話。”

小麥瞪了一眼紅纓,跳下椅子甩頭出門,項禾跟在她身後。

聽見張氏在身後怒罵道:“真是不懂規矩。”說完又甜蜜的說:“姐姐出門再看看,衣裳下午讓紅纓帶人給您送去。一會兒您到仙鶴樓一定要賞臉進去,我早就定好席面,咱們熱熱鬧鬧的聚上一聚。”

項禾回頭,看她被環繞的樣子和張氏的逢迎,冷眼一笑。

不一會兒,柳薇薇自身後快步趕上來,在項禾身邊她緩下腳步,氣喘吁吁的說道:“姑娘您別放在心上,她們不認識您,否則定然不會這麼說。”

項禾看着她,意味深長的笑着說:“沒關係,你只是讓我熟悉寧遠而已。再者,那些話又不是你說的。”

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沒看到她設想的嫉妒和憤怒,柳薇薇心裡嘔的不行。

吉祥街上東西花樣繁多,美女如雲,可是街面長度有限,走來走去也就逛完了。在仙鶴樓跟前徘徊了三四回,項禾的腿也有些累了,她心裡嘆了一口氣,說道:“走吧,嚐嚐寧遠最好的酒樓飯菜是什麼味道。”

柳薇薇抿嘴一笑,領着衆人進到裡面。

中午時分,店內食客衆多,掌櫃在櫃檯上忙碌不停。張氏一見柳薇薇進來,熱情似火的迎出來。

她現在仙鶴樓東家最得寵的嬌妾,又是良妾,略微識得幾個字,酒樓的生意插手進來,每日盯着賬目,東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見到陌生面孔的項禾,她略微點頭示意,也無多話,領着柳薇薇上樓。

到用飯時候,項禾眼前舊景重現一般,不過這個女子話語嬌俏婉轉,說話也是恰到好處。徐氏對柳薇薇奉承備至,而她面色坦然,顯然已經習慣。

看來柳薇薇果然地位不一般,是顧之時長久不衰的“寵愛”給她的底氣吧?看來,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戲文,現實果真不存在。

從出門到現在,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柳薇薇這麼活脫脫得盛寵的姨娘,一會兒功夫換八個樣子暗搓搓的秀恩愛,說她心裡不膈應,怎麼可能呢?真是癩□□落腳面,不吃人它噁心人啊。

待徐氏出去以後,她興致缺缺的撿了幾口菜,隨即放下筷子,說道:“下午我有事兒要辦,你隨意。”

柳薇薇忙放下筷子,說道:“需要用車嗎?”

項禾看着有些睏倦的小麥,說道:“不用,先把小麥送回去讓她休息。”說完看向身邊的多喜,多喜行禮領命。

柳薇薇一直暗中觀察她的神色,此時她眉間的不耐,成了她心裡的樂境。

她也不是一點不在乎啊?看她還能撐到幾時?

昨夜她算是想明白了,阻止這場婚事根本不可能,就算沒有蘇見月,也會有劉見月馬見月,不如先離間她和顧之時的感情,他可是個最嫌棄麻煩的人。只要將軍夫人自己不願意來西北守着他而是居住在京城,她就還是顧宅裡實至名歸的“女主人”,西北女人眼中的高不可攀,唯一漏液明燈等他回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