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故人

出了院門, 三個人順着吉爾格勒大街閒逛。

說起當地美食,劉春和同行黃柱子立刻來了精神。

劉春邊走邊說:“要說這羊城的特色,當然離不開‘羊’了。鮮嫩的小羔羊肉, 切成薄薄的片, 在滾燙的鍋子裡那麼一涮, ”比劃一個筷子轉圈的動作, “鮮亮兒的吃到嘴裡, 那叫一個香啊!”

“對對對,再配上一壺果子酒,嘖嘖, 美!”黃柱子跟着感嘆。

“果子酒?你們不是喜歡烈酒嗎?”想起前幾天程泉被灌酒的經歷,她問道。

“那不一樣。烈酒有烈酒的爽快, 果子酒有果子酒的風味。”劉春示意停下來, 指着眼前掛着藍底白邊幌子的食肆說:“我看這家就不錯, 要不咱們進去嚐嚐。”

項禾擡頭見那個招徠迎風搖擺,吉祥食肆這幾個字她認識, 旁邊又寫幾個彎彎曲曲的文字,她就不認識了。既然劉春說可以,她也沒反對,跟着二人進到去。

屋內乾乾淨淨,兩個夥計來回忙碌, 熱熱鬧鬧的食客不少。

見三人進來, 紅髮棕眸的胖夥計迎了出來, 張口說着流利的官話問道:“三位軍爺是在雅間還是大堂?”

這裡多民族雜居通婚, 所以像是剛剛那個胖夥計的樣貌, 在西北地區也是常見。

劉春和黃柱子看向項禾,項禾看着三人的衣着, 坐在大堂有些招搖,說:“雅間。”

夥計點頭,笑着領三人向裡邊走。拐進院內,沿着迴廊走一會兒,便到了雅間門口,夥計推開門,說:“軍爺請。”

雅間一側是院內,剛纔他們就是從裡邊走過來。另一側臨街,敞開窗戶隔着路邊一排排樹木,可以看到外面街上人來人往。

進到屋裡,夥計問道:“軍爺是吃鍋子還是炒菜?”

“一份羊肉鍋子,配上三壺沙棘果子酒。快點兒啊!”劉春說道。

“好嘞!”夥計走到迴廊朝院內大聲喊道:“甲字二號間,羊肉鍋子三壺沙棘酒!”

不一會兒,端着熱茶進屋,對劉春等人誇獎道:“軍爺行家!本店鍋子可是一絕,新鮮小羔羊天天好料喂着,軍爺您這邊點上,後邊大廚手起刀落就給您宰一隻。貨真價實,絕對不會是隔夜的肉。”

“行了行了,再添四五樣兒新鮮蔬菜,要大盆的。”劉春補充說道。

“得嘞!一會兒就給您端來。”夥計笑呵呵轉身出去。

等待的時候,劉春又跟項禾說起這邊的風俗趣事。像是雪山妖怪、草原薩滿、德德瑪神女等,神乎其神。

項禾聽得津津,好奇的問:“那這裡用什麼字啊?剛纔我看見招徠的官話旁邊,有些像圖畫又不像圖畫的東西?”

“那是呼呼族文字。”黃柱子說道,“原本是草原民族的一支,他們大部分都選擇定居在城鎮裡。”

“你們認識那些文字嗎?”她又問。

“簡單的認識一些,呼呼族人熱情,身邊有鄰居的人,基本他們都主動教你。有意思吧?”劉春介紹。

“嗯,真有意思。”項禾點點頭,沒想到還有這樣大方的民族。問道:“還有其他民族有文字嗎?”

“嗯,再就是胡曼族也有。據說是一個王子近幾年自創的。”劉春想了想說道,“不過會的人比較少。一是使用時間短,二是胡曼族滿草原遊牧,平民沒時間也沒機會學。”

一壺茶喝完,夥計端着鍋子和食材上來。

熱騰騰的湯汁裡泛着紅豔豔的辣子油,香氣四溢。鮮嫩的羔羊肉均勻的碼在白瓷盤裡,另外五個草編籃子裡翠綠的蔬菜還滴着水,看着就勾引人的食慾。

項禾開心的說:“看起來真是不錯。”

“吃起來更好!”劉春黃柱子說完哈哈大笑。

三人從早晨到午後,也有些餓了。看着美食在前,也沒有虛禮,手起筷落桌上食材紛紛進肚。

吃過飯,項禾問道:“你們不去駐地報到嗎?”

劉春仰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說:“顧副將令我二人保護公子,一直到將軍回來。”

項禾無奈笑了,說:“我還用你們保護?”

劉春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說:“倒是,嘿嘿。”

歇了一會兒,結賬時候劉春一頓熱情付錢,結果一摸兜裡,一分錢沒帶。黃柱子和項禾頓時哈哈大笑,最後項禾付完款仍然笑個不停。

三人出門在街上溜達,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裡,聽着各色面孔混雜着各種語言,對項禾來說一切都很新奇。

走着走着,忽然看着前面的人羣裡熱鬧起來,然後有更多的人往城門方向圍過去。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項禾問道,順勢看過去。

劉春仔細聽聽周圍人的話語,高興起來,說:“是將軍,他們說將軍進城了。”

看着周圍人越來越多涌過去,她不禁問道:“他們都去看將軍嗎?”

“是啊。”黃柱子一臉自豪的說:“百姓們很愛戴將軍,咱們也過去吧。”

有什麼好看的,項禾心裡想。看着二人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只好跟着一起往人羣那邊走。

走着走着,劉春黃柱子就走到前面去,項禾在後面慢慢磨蹭。

人越來越多,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趕忙捂住荷包子。爲數不多離家出走經歷告訴她的真理,無論撞人還是被撞,先檢查錢袋子,一摸幸好還在。

這時,頭上傳來清朗溫厚卻略生硬的聲音詢問:“不好意思,沒有撞疼吧?”

項禾頓時愣住,這個聲音太熟悉。

她嗖的擡起頭,眼前是一位身形頎長的年輕人,金髮棕眸,五官深邃,皮膚白皙,溫文爾雅。是一位外族男子。

他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見她沒回答,又問了一遍:“沒撞疼你吧?”

不是他,她心裡想:怎麼可能是呢?

就在剛剛她以爲是二師兄。據說他是西南蠻族人,被祖父帶回來時候,還不會說官話,便是如今也總是帶着奇怪的口音。他很靦腆,說話也很溫柔,她卻總是逗他捉弄他。慢慢也就越關注越多,可惜……。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她以爲是他。

項禾搖搖頭,掩住失落,說:“沒事。”

然後看見劉春在前面招呼她,她跟男子點點頭,向前走去。

男子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她走遠。

不知不覺,他身邊出現一位頭巾緊裹的高壯男子,問道:“三王子,我們走吧。”

男子嗯了一聲,沒有動,眼神中透着欣喜,卻有些難過的說:“巴彥,她沒認出我來。”

巴彥沒回答。

男子擡手托住下巴,皺着眉問:“難道是我現在太帥,讓她忘了我原來的模樣?”

巴彥捂着眼睛,反問道:“三王子,你確定沒有認錯人?你說過,那人是江南女子,離這裡萬里之遙啊?而且這不是男子嗎?”

“不會認錯。”男子肯定的說:“她從前就喜歡這個裝扮,真是一點都沒變。派過去的人不是回稟說,她動身來西北了嗎?再說,她右耳垂窩窩裡的兩顆小紅點,可是我親手點上去的。剛纔我看了,確實在。”

“我們真不走嗎?姓顧的已經進城了。”巴彥擔憂的說。

男子笑着看向巴彥,漫不經心的說:“我們又沒有違反他們的法,也沒做做壞事,爲什麼要走?你看,姓顧的已經看見我們了。”

他們站在路邊,跟看過來的顧之時搖搖施禮,遠遠看着項禾走到顧之時跟前。

顧之時跳下馬,人羣簇擁中告知百姓他這次留下的時間,然後笑着勸說大家散開。接着跟劉春黃柱子說:“你們先回營裡報到,明日跟着顧念吧。”

二人抱拳稱是。

顧之時把手裡的繮繩遞給他們,他居然帶着兩匹馬回來。

眼睛再次掃過金髮男子方向,示意劉春側耳,他小聲叮囑:“讓顧念查查胡曼部落有什麼動作?三王子怎麼會跑到羊城來?”

劉春正色應下,二人上馬離去。

他這才笑着問項禾說:“怎麼樣?羊城好玩嗎?”

項禾擰着眉頭,冷臉不說話。

顧之時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項姑娘,您大人大量,昨天算我不對,好不好?”

項禾一聽,臉上泛紅又怒從心頭起,手立刻握向裝武器的花苞。

顧之時一看不對,往後退一步,忙說:“項姑娘,項姑娘,冷靜,冷靜。這是大街上,我是將軍,你突然對我動武,不太好看吧?”

看她停手,他收起臉上的笑意,誠摯的說:“爲了表示歉意,項姑娘,我送你一個禮物,算是賠不是,怎麼樣?”

項禾還是不說話,轉身就要往顧宅方向走。還要仰仗他才能到察合臺,就這麼算了吧。

顧之時快步走到前面,伸手攔住她說:“項姑娘,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項禾終於開口,說:“不需要。”

“需要。”顧之時眼睛不自覺的瞟過她胸前,正色說:“項姑娘,我覺得你真的需要。”

項禾停住腳步,有些疑惑的看向一臉嚴肅的顧之時。

顧之時沒再多說,而是拉住她的胳膊,快步往前走。走出這個都是美食的肆坊,來到相鄰的街區。這裡商鋪相連,成衣鋪子和銀樓水粉鋪子相連。

走着走着,二人前停住。

項禾擡頭一看,一間成衣鋪子,名叫: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