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腹部,道:“若是有個我們自己的孩子,便更好了。”
棋歸聽得慢慢放鬆下來,依在他懷裡,道:“嗯。”
燕君行看她放鬆下來,便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今天在朝廷上的事情,並道:“這陣子要委屈你假裝有孕,先瞞混過去再說。”
棋歸聽得心驚肉跳:“這……沒有就是沒有,能瞞得了多久?”
燕君行道:“我會堅持帶你隨軍。橫豎現在我就是懷疑王兄王嫂會對你肚子裡的孩子不利,所以寧願把你帶在身邊。離開京城,咱們便能喘一口氣。到時候,是要真做出一個來,還是等到時辰再去抱一個女孩兒,也是我們的事了。”
好一個彌天大謊!
棋歸不安地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燕君行道:“沒有了,事已至此。”
棋歸想了想,點點頭,道:“我聽你的。”
燕君行笑了笑,把腦袋擱在她肩上,微微瞌上了眼睛。
縱觀他戎馬一生,上陣殺敵,縱使是變化無常,生死一線,又或是在朝時揹負罵名,撇不乾淨的污水,然他卻總覺得,這一生所歷之事,也沒最近這陣子多。
他挪了挪位置在棋歸懷裡睡着了。
棋歸半靠在梳妝檯上,由着他把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伸手拂開他額前的碎髮。看他微微出汗,便拿了扇子來給他打。
燕君銘走到房門口的時候,被侍女攔住了。
侍女低聲道:“府主和公主在休息。”
燕君銘就嘀咕:“大白天的,休息什麼?”
侍女攔着他就是不讓他進去。
燕君銘有些暴躁,可總不能硬闖,想了想,還是退了出來。
這一點點動靜,早就把燕君行吵醒了。可是他看棋歸神色恬淡,手裡依然幫他打着扇子,心裡的燥熱也就下去一些。
過了一會兒,他才支起身子,道:“累了吧?怎麼不叫醒我?”
棋歸道:“您也沒睡多久。”
說着,燕君行便把她抱了起來,放在牀上,俯下身子給她拖鞋。
他突然低聲道:“我其實很早就想過,我是決計不會把你讓給十三的。”
棋歸一哂。
燕君行感覺到她的漫不經心,便用力握了一下她的小腳,道:“我是說認真的。棋歸,從前那樣對你,是我不對,我現在跟你說對不住,你便原諒了我吧。”
棋歸怔怔地,道:“我沒有怪過您。”
這下棋歸意識到燕君行半跪在自己面前了,她倒有些不自在,往後縮了縮。
燕君行依然跪着,道:“我是真心向你道歉。”
棋歸縮着身子,道:“我也是說認真的,我真的沒有怪你。”
燕君行這才罷休了,站了起來,笑道:“我是瞧你魔障了,一句玩笑話,倒是經常掛在嘴邊上,所以才特地解釋。”
棋歸被逗得沒了脾氣,看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便道:“你放心,我真的沒有往心裡去。”
兩人相視一笑。
棋歸突然摸了摸臉,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去。
下午的時候,燕君行出去了,棋歸一人在家。
蘭兒低聲在她耳邊說了打聽到的消息。
“……前陣子,府裡亂了一亂。許是因爲旁人都議論着燕陳兩國關係將要破裂,公主又毀了容貌,將要不保,連帶着欺負起翁主來。小翁主的吃穿用度也被剋扣。後來翁主身邊的侍女出去似乎受了委屈,回去之後找翁主哭訴,言稱公主的恩寵不在,怕是保不得她們了……”
棋歸詫異:“這才幾日的功夫,而且果果是受了封的翁主!”
“受了封……在這種人吃人的地方,也實在是難起什麼作用。何況公主從前,恩,也樹了一些敵,她們自然不能放過這落井下石的機會。後來是果果翁主鬧了一次,被小魚妹妹瞧見了,告到了耿嬤嬤那裡,纔算是消停下來。耿嬤嬤似乎對翁主說了現在不要給公主您添麻煩一類的話。”
棋歸沉吟道:“耿嬤嬤也是好心。”
蘭兒鬆了一口氣,道:“耿嬤嬤非常器重小魚姐姐,公主您猜是爲什麼?”
“爲什麼?”
蘭兒露出了一個狡猾的笑容。
“耿嬤嬤從前也是出身望族,後來族中有禍,一個大家閨秀就沒入奴籍,被充入宮中。只是後來服侍當時的太子妃,如今的燕王后,地位才顯赫起來。傳聞她年近三十時曾與侍衛私通,生下一女。太子妃爲了保她性命,便將那侍衛秘密處決了,在耿嬤嬤的請求下,將女嬰送出宮外……”
棋歸猛地瞪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說,小魚……”
蘭兒道:“這本是一段秘辛,但是事情是瞞不過八部騎兵的,我們早就摸清楚了她的底細。如今倒是機緣巧合,小魚隨您入府,母女團聚。”
蘭兒若有所思,道:“耿嬤嬤是王后娘娘身邊的紅人,當是可助公主一臂之力。至於翁主,若是您放心不下,可以交託給小魚妹妹。”
棋歸聽得臉色忽明忽暗,她又道:“可是,耿嬤嬤到底只是一個宮奴……”
蘭兒道:“別的不提,要護着翁主,卻是綽綽有餘。小魚跟隨公主多年,她的心性您是瞭解的,對公主也是忠心耿耿。何況耿嬤嬤不是一般的宮奴,在宮中的分量,甚至超過了普通妃子。王后娘娘於她,也是有幾分情面的。”
棋歸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好。”
如果真的要走,她也有太多的東西放不下。起碼,要先把小果果的將來安置好。畢竟是她帶人家進府的。
當天晚上,棋歸就一直在燕君行耳朵邊嘮叨着,道:“……雖說不是我們生的,可到底是翁主啊。我還當軍機府的人和別的地方的人該不同呢,沒想到倒是一樣的捧高踩低。”
這話說的燕君行有些不爽,他道:“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棋歸哼哼道:“你還說沒有呢,我看就是有,這些日子背地裡數落我的人還少嗎?沒想到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燕君行聽她嘮叨了半個多時辰,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翻了幾次身都躲不開魔音灌耳,最終受不了了,道:“你說你到底想怎麼樣吧?”
棋歸眨了眨眼睛,道:“若是以後我不在了……我是說,我要是隨軍了,果果一個人在府裡,還不被欺負死啊?你別瞪着我,你總不可能連果果也帶上去行軍吧?我也是爲軍機府想啊。你想想,王后娘娘宅心仁厚,非常關愛這些孤兒,尤其是青青果果兩位得了封號的。當初王后娘娘還特地囑咐我要我照顧好果果的。可是如今……你看看吧,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你說,王后娘娘會不會對軍機府產生間隙?”
燕君行嗤了一聲,道:“說起道理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棋歸不滿。
燕君行只好道:“好,那你說說,你想怎麼樣吧。”
做了那麼久的夫妻,燕君行怎麼不瞭解棋歸?這丫頭必定是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了。
果然,棋歸道:“我的意思是,等我……我們走了,免得果果一人在府裡孤單,還要應對形形色色的人。不如,趁現在,您先賜一個別院給果果,讓她帶着幾個可心的人兒過去住着。等咱們走的時候,那邊也就安置妥當了,這樣,我也更放心。”
燕君行想了想,道:“這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棋歸開心地道:“妾身替果果謝過父親的賞賜。”
燕君行被她逗笑了,道:“就你鬼主意多!”
他撫摸着她柔軟的長髮,突然起了些柔腸。
對待孤兒尚且如此,以後對他們自己的孩子,她一定會是一個好母親的。
燕君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位因妒而失寵的王后。她一生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根本無暇顧及幾個孩子的死活。導致後來的奪嫡之爭愈演愈烈。別看現在燕王對他寬厚仁愛,可是燕君行卻深深地記得,當年死在王兄手上,那些和自己一脈相承的兄弟。
至今日,他的兵權達到巔峰期,看來,終於還是要和那位,起衝突了。
棋歸只不過是這一場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夾在縫隙之中,只有他能護着她了。
“將軍?”
棋歸看他出神,便輕輕喚道。
“怎麼?”燕君行懶洋洋的,半眯起眼睛,十分愜意的模樣。
棋歸眯着眼睛,笑道:“還請將軍去把燭火熄了吧,晃得我眼睛疼。”
燕君行睜開眼,笑道:“就你嬌氣。”
不一會兒,屋子裡陷入了黑暗之中,平白中添了幾分安全感似的。
棋歸躺在他懷裡,睡着了。
第二天,燕君行挑了一個別院賜給果果。棋歸斟酌着,讓人從陳國公主的嫁妝裡挑出一套妝奩,送去給耿嬤嬤,並馬上就讓人去給果果收拾儀仗,所有的侍女,都是要自己一個一個挑選的。
這時候,小米突然急匆匆地進了門來,低聲道:“公主,蘇貴妃來了。”
棋歸一怔。她知道宮廷命婦,除了王后,其他的是不能隨便離開宮廷的。也就是說,蘇貴妃的到來,是被王后授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