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本想裝聾作啞,無奈棋歸就在他身邊蹭個不停,非要他說說當時的情景。
他只好撿些不要緊的說了,道:“能是怎麼樣的,不就是讓我躲在屏風後面,然後讓人家姑娘來請安。王嫂就把人家姑娘叫到近前來,問人家幾句話。等人走了,就問我滿不滿意。”
棋歸津津有味地聽了一會兒,突然道:“那你覺得滿意不滿意啊?聽說那是黃太傅的大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初還有燕京第一美人之稱呢。”
燕君行哼哼了兩聲,道:“忘了。”
棋歸道:“啊?怎麼會忘了呢,那可是您的第一位啊。”
“……”
燕君行翻了個身,有些惱火,道:“趙棋歸,你今兒是又吃撐了是吧?”
棋歸哼了一聲。
燕君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道:“還是說,誰在你耳邊嚼什麼耳根子了?”
“沒……”
“嗯?”
“真沒。我就是想起來了,很久以前有人議論過的。”
那時候她還沒有得到武昌公主的封號。也經常有人把她和燕君行從前的幾個未婚妻放在一起比較過。當然也包括燕君行的“前妻”,那個和她長得非常“相似”的冒牌陳國公主。
細數過來,燕君行竟然也是個桃花不斷的人,身邊的女人走馬觀花似的一個接着一個的過去,雖然大多數有名無實。其中最有名的,除了他那個被賜死的“前妻”,就是燕君行的第一任未婚妻,黃太傅家的長女。
那姑娘聽說是名動一時的才女,後來是給了前廢太子做良娣的。也是因爲黃太傅是朝廷重臣,他家姑娘被燕君行退了親,朝廷也得給個交代……不過那姑娘命苦,進宮沒幾年,就病死了。
後來有傳言說是被廢太子妃李氏給害死的。如此佳人,紅顏薄命,自然被人流傳得美得像仙女下凡似的。
這話棋歸以前就聽過,當時沒放在心上。可燕君行說得對,她就是太閒了,現在想了起來,就想問問燕君行。
燕君行則是那叫一個無奈啊。天知道他連那個姑娘是什麼模樣都不記得了。就記得當時瞧見,一看就瘦巴巴的沒幾兩肉,多走兩步路都要摔倒似的。瞧着就沒什麼胃口。
被棋歸纏得狠了,他終於受不了了,翻了個身把她壓在自己底下,認真地道:“別鬧了,我不喜歡那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棋歸推了他兩下,沒推開,有些心虛,低垂着眼睫,道:“哪口……不是說她是燕京第一美人嗎?”
燕君行黑了臉,道:“什麼第一美人,瘦得跟把柴火似的,摔一跤就該摔死了。這種女人我要來有什麼用?”
至於琴棋書畫什麼的,燕君行從來沒放在心上。他自己寫得一筆好字,畫也畫得不錯,可是那又怎麼樣?他也就覺得那是個消遣罷了,從來沒覺得那是一種本事。
棋歸笑了一會兒,突然覺得不對勁,道:“敢情你是真的……”
不喜歡瘦子!
她要鬧,燕君行就陪她鬧。掀開她的衣領,譏笑道:“你看看你,瘦得琵琶骨都可以彈了,還有這兒,有二兩肉嗎?”
棋歸大怒,踹不開他,就用力拉住衣領,道:“嫌棄你別看啊……”
燕君行哈哈大笑,道:“原本是嫌棄的,不過看在你這小身板,給我養了這麼多孩子也不容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就勉爲其難,和你白首終老就好了。”
棋歸氣得又笑了出來。復又覺得自己好笑,是啊,孩子都生了這麼多個了,還在這兒做嬌什麼呢。
她哼哼了兩聲,假裝翻了個身,被燕君行順勢從後頭摟住了。
第二天,不用陳寶林叫,棋歸就起了個大早,她梳頭換了身衣服,獨自吃了早飯。這時候,沉魚送了果果過來。
果果似乎有些不大高興,沉魚一直在她身邊輕聲安撫着。
棋歸就撇了沉魚一眼,突然發現她家的這個側夫人,竟然是個非常有料的美人!大燕民風開放,她皮裘下那一身****半露的長裙,平時瞧着沒什麼打眼的。現在棋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頓時就有些無語。
“吃過早飯沒有?”她打起精神問果果。
沉魚笑道:“妾身陪郡主吃了一點,郡主的胃口倒是還好。”
棋歸道:“你也別這樣,打起些精神來纔好。人家公主的世子,由着你來挑呢。娘又不是帶你去給別人挑。”
果果聽了倒是笑了起來,道:“娘說的有道理。”
母女兩個聯袂進了宮。
太后今天也非常高興,早早收拾妥當,和蘇太貴妃兩人一塊兒坐了。太后笑道:“這可是果果的大事兒,難爲你這個做孃的今兒沒有又睡過頭。”
棋歸道:“那哪兒能呢,再說了,您不是賜了個養生女官下來看着臣妾嘛,臣妾想睡也睡不成呢。”
太后道:“一個養生女官,哀家也沒想能製得住你。對了,那陳寶林呢,今兒怎麼沒跟着一塊兒來?”
按道理說,棋歸的確是應該把那個陳寶林帶上的,也算是給太后覆命。但是棋歸母女故意就沒叫上她。
棋歸賠笑道:“您要是想見陳寶林,臣妾這就讓人去叫。”
太后一揮手,道:“瞎折騰什麼呢。亦修那孩子去給密相請安了,待會兒就過來了。果果你快躲到哀家身後來。”
果果答應了一聲,提着裙子上了殿。
太后笑道:“你給哀家瞪大眼睛瞧清楚了。可不能像你那個無狀的爹一樣,當年哀家叫他來相看,他竟然在後面睡着了!”
“……”
看見棋歸在這兒,太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你不知道那小子是有多討人厭!”
估計就是黃小姐那一次吧。棋歸訕笑了一聲,不說話。
太后瞧見了,難免就心裡就犯嘀咕,道,這夫妻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碰到這種事兒,兩個人都傻呵呵的德行。
果果躲在了燕太后後面的屏風後,棋歸坐在燕太后腳邊。
過了一會兒,果然曾寶林來報,說是榮謹公主府的世子來了。衆女竟然相顧竊笑,太后連忙讓宣人進來。
棋歸挺直了脊樑看去,見果然是個乾淨爽利的後生。個子修長,長相偏陰柔,但是眼神清澈乾淨,身上穿的是一件一看就是新做的藍色襖子,出門之前應當也是特地收拾過的。身上亂七八糟的環佩之類的很少。
就這麼粗粗一看,棋歸是滿意的。就是覺得氣勢弱了些,但比起大多數的豪門貴公子,好了太多。而且現在畢竟還年輕,可以看得出來,以後也不會是個沒出息的。
周亦修中規中矩地給在座的女眷行了禮,輪到棋歸的時候,很客氣地叫了一聲:“舅母。”
棋歸頓時就更喜歡這個孩子了。
太后讓人賜坐,笑道:“給密相請過安了?密相在忙什麼呢?”
周亦修的臉色微僵,道:“回娘娘的話,密相和幾位大人在一起,似乎正在議事。”
他還沉浸在剛剛進入文昌閣的震驚之中。那是燕國的最高權力機構,是他夢寐以求的地方。而文昌閣的首腦,又是曾經爲燕國立下赫赫戰功的傳奇人物。密相是燕國王室的驕傲,是他這種閒散王族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棋歸奇怪地道:“將軍還在忙嗎?”
竟然沒有撇開時間單獨來見周亦修。
太后看了她一眼,笑道:“自然是忙的,這幾日摺子堆得不知道像什麼樣子。”
周亦修面上似乎有些泛紅。到底是個臉皮薄的孩子。但是聽到棋歸的稱呼,他又有些奇怪。密相有很多個頭銜,現在會稱其爲“將軍”的,好像沒怎麼聽說過。
蘇太貴妃道:“榮淑公主可好?”
周亦修道:“回太貴妃娘娘的話,母親身體尚安。前些日子得了厭食症,多虧太貴妃娘娘賜下的貢梅,吃了便好了不少。”
蘇太貴妃笑道:“有用便是好的。”
太后又問了他,最近都讀什麼書,以後有什麼打算,等等。這孩子雖然有些緊張,但是談吐還是很利落的。
等他走了,太后把果果從屏風後面叫了出來,笑着問果果,道:“覺得怎麼樣?”
果果不答,反而去看棋歸。
棋歸是喜歡這孩子的,但是又有些拿不準,便道:“瞧着是個不錯的孩子,不過就見了一面,匆匆定下來,怕是有些不妥當……”
太后道:“你說的對,這孩子平時名聲不顯,也不知道私底下爲人到底怎麼樣。咱們還是得再瞧個仔細。”
棋歸鬆了一口氣。
蘇太貴妃對周亦修的印象卻好極了,道:“不是臣妾偏幫這孩子說話,這一代的貴公子裡,真是難得見到一個這樣爽利乾淨的。就是……稍微和果果有些不匹配。”
太后道:“這倒是真的。”
果果苦笑。這兩位,一心把她當成是金枝玉葉了,可實際上呢,她不過是武侯爵府收養的一個孤女而已。
她不禁輕聲道:“太后娘娘和太貴妃娘娘是厚愛果果了。”
太后這纔想起來她的出身,便笑了一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要知道,王族的郡主多得大把,你可比其中的大多數都要尊貴得多。”
爲什麼啊,因爲果果頗得聖寵啊!
可是果果不敢恃寵而驕。聽了這話,她也只是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