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竟然還是個中好手，先叫她去生火燒水。自己在一邊揉麪。
棋歸看見了他揉麪的動作流暢嫺熟，便知道是個熟手，跑去找來找去，找到一塊排骨，抱過來給他，道：“我要吃肉。”
燕君行接過來在手裡，笑道：“就你這樣，還想去做小尼姑？”
棋歸怔了怔，心想他是怎麼知道的？
燕君行也沒多說，利索地切了排骨，熬了一鍋排骨湯做湯頭下了面。棋歸還想叫他加兩個雞蛋。被他拒絕了。
“不能那麼貪心，不然這一鍋湯頭都不清了，面還有什麼吃頭。”
棋歸點着頭，一邊流着口水。
出鍋的時候，燕君行把大的那碗給了她，還把自己碗裡的肉都挑到她碗裡。
棋歸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實在是餓，也不怕燙，低頭就狼吞虎嚥地吃起來。說實話，燕君行的手藝其實很不錯。湯頭醇美，面也擀得好。
吃到後來實在吃不下了，還剩小半碗，燕君行才又把她的碗拿過去，一併吃完了。
棋歸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來洗碗吧。”
燕君行就沉下臉，道：“你是我的夫人，就是這滿院子都沒人，纔是你洗碗！”
棋歸吃飽了又開始犯困，腦子不是很好使，只會愣愣地看着他。
燕君行低聲道：“走吧，咱們回去休息。”
棋歸就跟在他身後，回了房間。
兩人並肩躺在牀上，棋歸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最終，她忍不住道：“將軍，求和的事情怎麼樣了？”
燕君行摸了一下她的背，不說話。
棋歸心想你打贏這戰可吃了不少苦頭，你們要是敢接受議和，老孃絕對先不答應！索性坐了起來，捏着燕君行的臉，先要他告訴自己。
燕君行起初是按捺着性子由着她去弄。終於，他好像煩了，一下把她拉下來。
“以後不該你問的事情，你別問。”
棋歸愣了愣。
然後她纔想起來……之前，燕君行把什麼都告訴了她，結果被她當作是武器來用。
過了一會兒，棋歸自己訕笑了兩聲，道：“我不問就是了，你別生氣啊。”
燕君行依然看着牀帳頂，然後伸出一隻手，把她摟在懷裡。
棋歸挨在他胸口上，聽着他有力的心跳，不知道爲什麼並沒有覺得更安心，反而覺得更難受了。
她緊緊抓着燕君行的衣領，才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燕君行起牀的時候，發現她又不見了。
他倒是愕然，因爲他的睡眠很淺。約莫是昨天心力交瘁，所以才睡得沉了一些。
找到院子裡，果然看見棋歸在用手刨土。她說她要種菖蒲。
雖然燕君行一向沒留意過菖蒲是個什麼東西，但是她老是用手去刨土，他也挺鬱悶的，邊上前去道：“你要挖，不會叫人來給你挖？或者拿個什麼東西來挖？你看看你那雙手那雙指甲！”
難怪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不大把她放在眼裡呢！
棋歸笑道：“不用，我喜歡親手種。”
燕君行蹲下來看了她一會兒，覺得她的心情可能不大好。
說實話，這段時間，彼此心裡應該都壓了很多的事情，但是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其實一直在卑微討好，小心翼翼，好像如履薄冰，可是還是想給自己留着最後一點尊嚴，希望他能主動理解她，原諒她。
而他呢，看得心疼，可是手腳好像不聽使喚，嘴巴也不聽使喚，總會做出點什麼事情來讓她難受。
“朝廷沒摺子下來，咱們困守也沒意思。我是想，不等他們了，直接就要把齊國打下來。要知道，現在陳國滅了，這就不是從前那樣三足鼎立互相牽制的時候。兩國之間，就像兩條狼，都想把對方吃進肚子裡去。”
“現在咱們已經進入齊國的腹地，難道還能就這麼好端端的撤出去了不成？”
這是昨晚她問的，他沒說。他以爲她想聽這個，就又告訴她了。
可是她好像不大放在心上了。其實說白了，這件事對於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她依然用手去刨土。
燕君行在她身邊蹲了一會兒，實在覺得無趣，又調侃她道：“種了這麼多花，以後搬家了怎麼辦？你總不能一直住在這兒。”
棋歸把種子埋好，低聲道：“說不準了。等你娶了齊國公主，我就是妾。到時候齊國公主不喜歡我，我就得走了。那我就能來這兒，到時候一定有滿院子的菖蒲花。您說是不是？”
燕君行噎了一下，道：“誰說我要娶齊國公主？”
棋歸狡黠一笑，道：“璞玉說的。”
燕君行頓時就皺了皺眉，不過也沒說話。
棋歸把土填好。然後就提着裙子走了。燕君行不由自主就跟了上去。看她去洗了手，洗的仔仔細細，然後開始剪指甲。
把十個手指甲都剪得漂漂亮亮的，然後打開了那個幾乎沒怎麼打開過的妝奩，從裡面拿了一盒什麼東西出來，颳了一點抹在手上。
然後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好像還算滿意。
燕君行默默地看着，終於道：“我不是……嫌你的意思。”
棋歸笑了一聲，道：“沒事，不用那麼客氣。我是怕我的手粗了，到時候弄疼了寶寶們的臉。”
想到那幾個孩子，燕君行的心又更柔軟了一些。
燕君行主動道：“餓了嗎？”
棋歸搖搖頭，道：“不餓。”
怎麼可能！
燕君行倒是笑了一聲，叫百合親自去做早飯。
雖說是有些釋懷了，可是兩人面對面坐着的時候，燕君行還是覺得……會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麼樣去靠近她。
其實現在想想，從前都是他在享受她的溫柔。他回來了以後，她會像只蝴蝶一樣飛撲到他身上。就是他坐着的時候，有時候在看公文，她也喜歡趴在他背上唧唧歪歪……
那時候，還嫌她煩呢，都不敢在她身邊看公文。
現在她一不動不動的，眼觀鼻鼻觀心，和她從前任何一次生氣的時候不一樣。可是這個情緒，好像和生氣……不大一樣。
總覺得她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燕君行百思不得其解，道：“你又怎麼了？昨晚不是給你煮麪了嗎？”
棋歸想到他揉麪的樣子，確實心軟了軟。她道：“謝謝啊，是挺好吃的。”
燕君行看她的嘴脣，輕輕一碰，突然就腦子一蒙，湊過去想親她。
可是棋歸的反應極大！幾乎立刻就退了開來，還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去！燕君行連忙拉住她一條胳膊，道：“怎麼了？”
她迅速低下了頭，可是眼中那一抹稍縱即逝的驚恐卻還是被燕君行看見了。
“……我，我不幹什麼，也不會再弄傷你了。”燕君行倒是覺得有些尷尬起來，畢竟，到了這個年紀，求歡還被妻子拒絕，而且，顯然是他做的不好。
棋歸搖搖頭，道：“沒，我沒那個意思……”
燕君行臉一沉，道：“你現在跟我，說都不打算說實話了是吧！”
棋歸其實不是跟他，跟任何人都不大想說話了。
她下意識地去撫了撫胳膊上的疤，嘿嘿一聲笑道：“沒啊……我說的是實話。”
燕君行眼睛底下便有兩簇闇火在翻騰。他把她拉過來，摟在自己懷裡坐好。她僵硬了一會兒，就放鬆了。然後他偏過臉，輕輕地親她的臉。
她閉上了眼睛，心想忍過去就好了，就當是被鬼壓！
然而他好像沒有進一步的打算，只是反覆去親吻她的臉頰。棋歸出神。依稀記憶深處，也有過這樣的畫面。
她突然道：“你憑什麼怪我。”
燕君行的動作一頓：“你說什麼？”
棋歸想站起來，但是被他摁住了，棋歸背對着他，渾身都在發抖：“我和孩子，和你的家國天下，你早就選好了。你連你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連你的妻兒也不要了！這條路是你幫我選的！你以爲我沒想過我會死，我會遺臭萬年，你以爲我不害怕！可是你心裡已經有了選擇，我能幫你一點，就是一點，只要最後你打了勝仗，我是不是欺騙了你，又有什麼重要！”
她承認，她是太過歇斯底里才說出了這些話。
然而燕君行聽了，卻沒有發脾氣，過了一會兒，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裡，道：“棋歸，你不要這麼衝動了。”
棋歸僵住。
燕君行緊緊摟着她，把腦袋埋進她脖子裡，聲音低得像是在咽嗚：“如果下次再這樣，我真的怕我會扛不住。”
棋歸的身子一下軟了下去，癱在他身上。
燕君行把她摟得更緊了。
她突然回過頭，看見他眼中的疲憊，伸手摸到鬍子渣，她低聲道：“燕君行。”
我其實，也不是怕疼。我怕的是，你不在乎我疼。
然後她就擡起頭，吻了上去。
這次燕君行非常溫柔，只緊緊把她摟在懷裡，深入淺出，脣舌之間纏綿愛暱，卻更讓人陶醉。兩人到後來早就忘了這個屋子門戶大開，百合來送飯他們也沒發現了。
晚上，棋歸揪着燕軍行，讓他把他整個計劃又都說了一遍，然後才確定，他是真的沒打算議和，更沒打算娶齊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