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頓時鬢角青筋狂跳,道:“哦,恐怕不行。”
棋歸趴在桌子上,咽嗚道:“你欺負我……”
燕君行真想一巴掌把她抽醒,但是又下不去手。最後只好道:“別鬧了,夜深了,睡吧。”
棋歸縮在桌子上不理他。
燕君行就去把她抱了起來,放在了牀上。
棋歸一臉都是眼淚鼻涕,燕君行就直接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
從此燕君行再也不敢跟她多說什麼。
有一天清晨,燕君銘在門口探頭探腦。
燕君行正盯着棋歸吃飯,發現棋歸嘴裡東西也忘了咽,直愣愣地盯着門口,回過頭一看,便皺眉道:“像什麼話!”
燕君銘只好摸了摸鼻子,繞了進來,賠笑道:“這幾天大家都說十哥您不知道哪兒去了,我來瞅瞅。”
燕君行伸手擦了擦棋歸嘴角的飯粒,頭也沒回地道:“什麼事?”
燕君銘上上下下地打量棋歸,心裡有些猶豫,道:“……她,真傻了啊?”
棋歸吃飯的動作一頓。
燕君行頓時火了,直接爆了粗口,道:“放你孃的屁!”
燕君銘縮了縮頭,嘀咕道:“我娘早不在了,你就積點口德吧!”
燕君行不搭理他。
棋歸認真地道:“我沒傻。”
燕君銘心說你這個樣子果真是傻了。
他一生也沒經歷過這些事情。據他所知,貴族們家裡的女眷,在男主人面前,永遠是乾乾淨淨,漂漂亮亮,高高興興的。身體不適或者是別的時候,連瞧都不會讓男主人瞧見,自有下人打理。等她好了,纔會又出現在男主人面前。
最近外面傳的風言風語,說趙國公主瘋了,武侯爵燕君行又發了癡,天天守着那個傻子,連朝事都不管了。
燕君銘這些日子只好把燕君行的事情一併挑了起來,忙的是腳不沾地。
今天得了空,才能來瞧瞧。
棋歸又看着燕君行,更認真地道:“我真沒傻,我已經好了,將軍,您要是有事,您就先去吧。”
樣子倒是頗爲正常。不過大夥兒都不信。
燕君行心想若是我信了你我纔是傻瓜。這些日子把他都熬得瘦了一圈,整個人都被磨得沒了脾氣。人家瞧見了他也跟見鬼了似的,都想着武侯爵什麼時候變成老嬤嬤了!
有幾次他也覺得棋歸挺正常了,就出去了,轉個身回家,棋歸又在黏花瓶!
倒是燕君銘,心想反正棋歸已經傻了,便也沒有顧忌了,便當着她的面道:“對了十哥,今天王嫂找我進宮問話來着。”
燕君行漫不經心地道:“問什麼了?”
燕君銘道:“還不是問棋歸的事兒啊!”
然而燕君行想到的卻是棋歸的心結,便糾正他道:“是你十嫂。”
燕君銘也從善如流改了口,道:“哦,是我十嫂。今天王嫂叫我進宮,問我小十嫂的事情。你說我能說什麼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看着王嫂好像挺關心的,還問起過幾日的登基大典怎麼辦。”
燕君行道:“就這麼辦吧。”
燕君銘道:“你不去露個面,大夥兒怎麼能安心啊?”
燕君行看了棋歸一眼,道:“我會想個辦法的。”
後來趁着棋歸去如廁的時候,燕君行偷偷地對燕君銘道:“實在不行,也只能偷偷溜了。”
和最初的燕君行一樣,燕君銘完全沒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且驚且笑,道:“沒那麼誇張吧!”
燕君行最近也是憋屈得不行,天天對着棋歸自己也快不正常了。此時就指了指旁邊的花瓶,道:“你看看那個。”
燕君銘一看,好傢伙,那東西勉強能看出來是個花瓶,碎得粉末似的,竟然還被人黏了起來,亂七八糟的像個碗似的擺在那。
“這……是棋歸摔的?”
燕君行頭疼地道:“說是害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你放心吧,登基大典我是一定要去的。”
這時候,棋歸回來了,看了他們一眼。燕君行頓時出了一背的冷汗,也不知道她聽見沒有。
然而棋歸卻沒有什麼反應,直接越過他們自己往帳子裡去了。
燕君行鬆了一口氣。
他還沒反應過來,燕君銘就道:“十嫂,你等等!”
棋歸回過頭,道:“嗯?”
樣子很正常。
燕君銘不顧燕君行的怒視,直接上了前去,道:“十嫂,跟你商量個事兒。過幾天是新王的登基大典,這事兒沒有十哥是不行的。”
棋歸很自然地道:“嗯,我知道啊。”
燕君銘道:“那你在家裡乖乖地呆着等我十哥回來,行嗎?”
棋歸爽快地道:“行啊!”
燕君銘又道:“那我現在和十哥出去走走,行嗎?”
棋歸笑道:“行啊!”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她現在很正常。燕君行若有所思。這幾天她好像確實沒怎麼發病。
正想着,她突然就朝那個碎花瓶走了過去……
燕君行嚇得三魂出竅,連忙擋在她前頭,道:“哪兒去?”
棋歸愣愣地看着他。
燕君行低頭看了一眼,道:“洗手了沒有?”
下人連忙打了水上來。
棋歸低着頭不敢做聲。
燕君行嚴厲地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如廁完了以後馬上要洗手!”
燕君銘:“……”
棋歸乖乖地去洗了手,還把雙手攤開來給燕君行看。
燕君行拿了帕子來給她擦了,一邊道:“洗乾淨了就要擦乾淨,又忘了?”
棋歸又低下了頭。
燕君銘憋得內傷,又不敢笑,只好悄悄遁了出去。
走到花園裡就耐不住了,一邊走一邊哈哈大笑。
然後碰見了張毅之。
寢居里,棋歸再三跟燕君行保證:“將軍,我真的好了,您有事,就去吧!不用擔心我。”
燕君行一邊給她剪指甲,一邊道:“哦,我知道了。”
棋歸盯着他,道:“真的。”
燕君行給她剪好了指甲,又拿了銼刀來幫她磨平,道:“我說我知道。”
棋歸就不說話了。
等他修好手指甲,又把鞋脫了給他剪腳趾甲。
燕君行捏着她的腳丫子倒是把玩了一會兒,道:“臭腳丫子。”
棋歸忍了忍,沒說話。
燕君行耐心地把她的腳趾甲也剪了磨好。
張毅之耐心地在門口等着。然後進去給棋歸把脈,又看了臉色和舌頭,逾越摸了摸她的手掌心。手一碰就覺得觸手是溫熱柔軟的,他也沒敢多碰,馬上把手縮了回來。
“好多了,最近睡得好嗎?”
棋歸看了燕君行一眼,道:“睡得很好。”
燕君行回憶了一下,道:“是比前陣子好了。”
張毅之道:“食慾怎麼樣?”
說完他擡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棋歸最近白白胖胖的,倒是愣了愣。
燕君行代爲回答道:“偶爾吃不下,偶爾吃得不少。這是什麼毛病?”
張毅之心裡明白了七八分,心想,這種毛病,叫挑食。
但是看棋歸正看着他,便道:“懷孕的女人不容易消食。多吃點酸的有好處。”
燕君行看他要走,便道:“不開藥?”
“不用開藥,是藥三分毒。公主已經好多了。”
棋歸看着燕君行,道:“我是已經好了。”
燕君行不敢信,心裡直犯嘀咕。問張毅之,張毅之也說不出什麼名堂來。
但是不管棋歸好沒好,燕君行自己是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前線李宛帶兵傳來了捷報,還有登基大典迫在眉睫。五王子今年才十歲,燕王后臨朝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燕君銘沒攢下足夠的軍功,也有些鎮不住腳。
終於,看棋歸正常了,他又趁棋歸午睡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
棋歸一覺醒來,發現一個人正瞪大了眼睛瞧着她。
“……”
燕君銘是趁沒人溜進來的,看她睡得香,也沒叫醒她。看着看着,覺得她睡覺的樣子倒是挺好看的。尤其是有了身孕以後好像胖了一些,整個人都是珠圓玉潤,很是可愛。
見她醒了,燕君銘也不慌——心想反正她現在是傻了。
他笑道:“醒了?”
棋歸打着哈欠坐了起來,伸長脖子往外看。
燕君銘道:“找誰?”
棋歸老老實實地道:“找燕君行。”
燕君銘第一次聽她直呼自己兄長的名字,不禁覺得好笑,道:“找他幹什麼?他不在,讓我來陪你。”
棋歸看着他不說話。
燕君銘就起了逗她的心思,道:“棋歸,你真傻了啊?”
棋歸搖搖頭,還是不說話。
燕君銘看着她不知道爲什麼就心癢癢,伸手去拉她的手,她一開始不肯。但是後來還是被他拉住了,燕君銘搓開了她的爪子,笑道:“傻了好,傻了聽話!”
他和燕君行不同,看她的時候永遠只看到她的好處。可是人哪有總好的?發起瘋來的時候他沒看見,所以就覺得,她傻了也挺好的。
手裡捏着她肉呼呼的小手,他笑道:“來來來,趁十哥不在,我跟你說說話。”
棋歸抽了兩下,抽不回手來,現在叫人,被人看見了簡直就是瓜田李下,反而不好。她只好道:“說什麼?”
燕君銘道:“這樣,我問一句,你答應一句。”
棋歸天真地道:“嗯。”
燕君銘試探地道:“你是誰啊?”
棋歸認真地回答:“我是趙棋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