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摟着她,安撫道:“好了好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我錯了,是我錯了,還不成嗎?”
棋歸啜泣着不說話。
燕君行摸着她的腦袋,低聲道:“疼嗎?”
“什麼?”
“心。我問你的心,疼嗎?”
疼,怎麼不疼,比生孩子的時候還疼。
燕君行低聲道:“我也疼。你跟李宛走的時候,我的心比這還疼百倍。”
棋歸僵住。
燕君行推開她,道:“休息吧,別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了。”
說着就去熄了蠟燭。
棋歸縮在他懷裡,翻了半晌,道:“燕君行。”
燕君行捏了她一下,道:“沒規矩。”
棋歸不改口,還是道:“燕君行,你別生我的氣,我發誓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你到哪兒,我都跟着你。”
燕君行冷笑,道:“這話你以前也說過。而且不止一次。”
棋歸想坐起來。
燕君行把她按了回去,道:“別想了,我不是生你的氣。”
棋歸緊緊摟着他,也許是第一次摟得這麼緊。她想說,我不走,你也別走。
但是話說不出口。
燕君行挪了挪身子,給她挪出一個舒服的姿勢,正好可以把腦袋塞在他的頸窩裡,沒說話。
兩人就都睡下了。
隔天,棋歸蔫蔫的。昨晚沒睡好,心裡又壓着事,看着叫花雞也有些沒胃口。
要知道,她是懷孕初期,身體又不大好,耿嬤嬤是不大讓她吃這些油膩的東西的。後來棋歸討價還價,耿嬤嬤才答應,偶爾可以吃一點。
耿嬤嬤看她的樣子,便道:“公主,女人懷孕的時候,除了身子要養,連心也要養。只有您每天都高高興興的,生出來的孩子纔會漂亮啊。”
棋歸努力調整了一下,拿筷子去戳那個叫花雞,還是有些不高興。
耿嬤嬤就道:“公主有心事?”
棋歸在心裡悶得難受,也想找個人說話,便道:“將軍在生我的氣……嬤嬤,我要怎麼辦纔好?還有,我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耿嬤嬤平時是很嚴厲的一個人,可是這時候,聲音也變得很溫和,道:“哪裡奇怪?”
棋歸繼續戳着叫花雞,道:“就是奇怪。對着將軍,總覺得心虛,總覺得說不出話來。只要將軍一皺眉,我心裡就像兔子打鼓似的不安……這樣,挺難受的。”
耿嬤嬤是看着她一路過來的,自然知道是因爲前陣子出走的事情,侯爺一直耿耿於懷,棋歸呢,又心虛。
她嘆了一聲,道:“公主,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您想想,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沒有辦法改變了。不過您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要好好地再把日子過下去才行。怎麼能現在就垂頭喪氣的呢。”
棋歸想了想,道:“可是我的腦子不聽我使喚,它就是會去想。嬤嬤,我難受。”
耿嬤嬤還想再安撫兩句,突然百合進來了,臉色很難看。
耿嬤嬤知道百合是鐵血八部騎兵的將領,並不是普通侍女。她一向知道進退,便先退下了。
棋歸還在想自己那點兒女心事,看着百合,便漫不經心地道:“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百合深吸了一口氣,道:“公主,咱們被軟禁了。”
“……”
百合道:“前些日子,屬下見着尚武居附近多了很多駙馬的人,也沒有往心裡去,只當是上次行刺之事讓駙馬有所警覺,所以駙馬現在增強了防備。可是近日駙馬正打算將軍隊撤出京城,便給馮將軍發了調動令,讓他去前線駐防。屬下剛剛經過院外,看見了馮將軍。馮將軍說,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現在正要離京,聽說公主懷了身孕,想來道賀以及辭別,卻被人攔住了,進不來。”
棋歸怔住了,道:“這是怎麼回事?”
百合憤憤地道:“屬下想要出去,卻立刻被暗衛攔住了出不去,問他們,說是駙馬下的令。咱們就是被軟禁了!”
棋歸有些不信,這些天,看着燕君行並無異樣,並不像是做出了這些事情的。她連忙站了起來,道:“我去瞅瞅。”
說着,便帶着百合,一路去了尚武居的院門口。
果然見馮邵帶着親衛在那裡,正和人僵持住了。
“公主!”見到棋歸,馮邵大喜,然而看見身前的暗衛,又皺眉。
棋歸上前一步,道:“這是怎麼回事?馮將軍……”
暗衛立刻把她攔住了,道:“公主請回。屬下等奉命把守尚武居,非府主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棋歸不死心,道:“難道本公主連門都出不得了嗎?!”
倒是有幾分公主的威儀,可是對方並不吃她這套。
暗衛道:“請公主回去。府主吩咐過了,任何人,包括公主不得出入。尤其是,八部騎兵的人。”
棋歸僵住。
馮邵火了,道:“爾等再不讓開,休怪本將軍硬闖了!”
內有八部騎兵的女衛,馮邵要從外部攻入,是裡應外合。可是這個地方是軍機府。這裡有燕君行的得力將領無數!
若真要闖,一場血戰在所難免。不管馮邵成功與否,代價都太大!棋歸瞭解軍機府的人,今天燕君行下了令,就算是燕王親自來了,他們提着腦袋,也不會讓路的,會一直到戰死爲止!
棋歸深吸了一口氣,道:“馮將軍莫衝動!您請先回去吧,此事待我與駙馬商量。”
聞言,馮邵雖然不甘心,但還是狠狠瞪了那兩個護衛一眼,收回了出鞘一半的兵器,帶着人退了下去。
棋歸的臉色很難看。小米和百合都在一邊,不敢出聲。
當天直到夜裡,燕君行纔回來。他已經聽說了白天的事情,可是顯然不以爲然,看棋歸坐在一邊陰沉着臉,他也沒什麼反應,只管自己更衣。
棋歸看着他走來走去,深吸了一口氣,道:“將軍難道沒什麼話和妾身說嗎?”
燕君行道:“沒有。”
棋歸氣急:“燕君行!”
燕君行脫了衣服,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道:“怎麼?”
棋歸心裡難受,半是心虛,半是生氣,她的聲音很低,也很委屈,道:“你怎麼可以軟禁我!”
燕君行背過身,道:“我不是軟禁你。”
棋歸道:“你分明就是……”
燕君行道:“我是防着你。也防着八部騎兵的人。”
他猛的回過頭,看着棋歸。
棋歸一個激靈,看着他眼神中的決絕。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讓人聽不見,道:“我說了我不走……你還想怎麼樣?就算我以前說過,可是後來沒有兌現。可是那時候,王后要賜死我。若是我不走,我就該死了。燕君行,你講講道理好不好?”
燕君行突然笑了起來,然而那笑容卻讓人毛骨悚然,他道:“我講道理,所以我沒有怪你。我依然喜歡你,能夠接納你,而沒有在把你捉回來之後,就把你當成逃妻給推出去。你說,我講不講道理?”
這話過了。
棋歸突然覺得心肺俱寒,半晌說不出話來。
燕君行背過身,道:“我不能容忍的,是再有任何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輕而易舉地把你帶走!”
半晌,棋歸道:“那你打算怎麼辦……難道,這輩子就這麼關着我?”
棋歸心裡難受,可是想到過往,又說不話來。這滋味真是不出的憋屈。最終她只能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燕君行強忍着沒理她。在他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就知道若是她發現了,就是要撕破臉的。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半點不後悔。
整晚同牀異夢,他也不在乎!
棋歸心中有愧,又實在難受。找不到發泄的口子,精神便日漸消沉下去。
反觀八部騎兵那邊,馮邵不比李宛,論武功和智謀,都不是燕君行的對手。說白了,他就是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折騰了整個月,直拖到燕先王的葬禮都過去了,這件事無疾而終,最後只好憤憤地帶人離開了京城,打算去李宛那裡告狀,讓李宛來收拾這個小流氓。
棋歸和燕君行陷入冷戰,天天兩人見面都不說話。棋歸的情緒壓抑到了極限,卻無可奈何。
這一天,百合來告訴她,道:“馮將軍走了。駙馬還沒有撤兵的意思。”
百合心裡也有些怨氣。自趙國亡後,她便在江湖中行走,向來快意恩仇,從來沒有這麼憋屈的時候。看棋歸每天什麼都不做,就更加不滿。畢竟也是一個姑娘家,還管不太好自己情緒,在棋歸面前,難免就會露出來。平時她這樣,棋歸也只做聽不見。今天她以爲也會那樣。
然而棋歸聽見了,突然就把手裡的杯子砸了個粉碎!
“公主!”
屋子裡的人都被嚇了一跳,以耿嬤嬤爲首,跪了一地。
棋歸砸了杯子還不夠,索性把桌子上的茶壺杯子全都砸了,看着那些瓷器碎成一片一片,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意。這一下可不得了,她好像找到了發泄的途徑那般。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把屋子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粉碎!
衆人不敢去拉,只一直在身邊勸:“公主,您別這樣……擔心傷了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