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燕喃!
壽陽條件反射掀起車簾來,尖聲叫着,“有鬼啊!快抓住她!那個鬼!”
跟着的嬤嬤忙撲去抱住要從狹小的車窗往外翻的壽陽,旁邊的護衛也忙圍了過來,生怕壽陽出亂子……
路邊外圍的老百姓看了都捂嘴偷笑,真的是個瘋公主,這回大夥兒可都看見了,那瘋公主面目猙獰,嘴脣塗得殷紅,自個兒跟個鬼一樣。
“聽說是失心瘋。”有人交頭接耳起來。
“聽說是做了虧心事,前些日子她去貞慶道觀,那裡頭道長當時從她身邊找出幾十個冤魂來!”
“幾十個?”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可不?冤魂纏身,能不瘋嗎?”
……
外頭的嘈雜和壽陽的尖叫喧嚷飄到前頭金煥的耳朵裡,他半死不活地睜了睜眼,眼內的仇怨之氣頓時冒起來,“在幹嘛?”金煥厲聲道。
“啓稟殿下!”有護衛在外頭答:“公主她,好像又犯病了。”
金煥眉一橫,冷冷道:“綁起來,嘴巴堵。”
“這……”護衛有些遲疑,這纔剛出開封城呢,這好歹是大梁的公主。
“怕什麼?”金煥冷哼一聲,“大梁皇帝自個兒都不要的人扔給我,便是我的人了,照我說的做!”
“是!”護衛應聲,立即往後傳達去。
過一會兒,壽陽的馬車裡再無聲息。
待東遼的車隊走遠,永寧帝和皇后起駕回宮,百官也散了。
這邊約定在城外等候元四的衆人齊了聽風閣。
燕喃着意開解唐依,一直和她呆一起閒聊,默默走了衆人最後頭。
唐二少本不想和崔十一等人打交道,畢竟是大仇小仇一籮筐的仇,可見唐依二話不說跟樑燕喃走了,嘆一口氣,也只好默默跟。
那聽風閣在半坡,臨着半山紅葉,視線極好。
這會兒天空已飄起零星雨絲,一行華衣男女行走在初秋山道,初黃的銀杏和淺紅的楓葉旖旎點綴着山間青石板路,雨霧濛濛,涼風颯颯,秋意甚弄。
小娘子帶着樑宛茹走在最前頭,樑宛茹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二人一個靜一個鬧,倒是也處得極好。
跟在小娘子身後的蕭衡偶爾插科打諢,走在他身旁的蕭齊反而小大人一樣樂呵呵看着樑宛茹說笑。
崔十一跟在他們後頭,今日這筵是他做東,帶衆人吃頓今年新鮮的蟹宴,他知道準對吃是極講究的,走在準身旁,得意洋洋炫耀着:“……是昨兒個剛送到的太湖蟹,膏肥肉嫩,聽說這聽風閣的廚子是江南來的,做蟹有一手,待會兒你嚐嚐,你家全羊宴如何?”
他是個黏人的,說着伸手想拉着準胳膊一起走。
準哪是容人近身的主兒,崔十一手一伸他立即長腿一邁離他三尺遠,手頭的油紙傘毫不客氣地擋開去,皺皺眉道:“吃鮮蟹用蟹宴太浪費,清蒸再佐太湖黃酒和嶺南老薑絲最佳。”
崔十一翻了個白眼,這人還真是,說兩句捧場的話不行?
他們崔府的螃蟹到得可宮裡的貢蟹都早,請他們吃兩簍子還挑三揀四的!
崔十一扔下一句,“鮮蟹等我師父回來,咱們玉饌閣吃去。”
說完悻悻然到前頭扯蕭衡嘀咕着道:“三爺一人撐傘,這點子雨淋了算什麼?娘兒們還娘兒們。”
蕭衡已經能把住準的習性,他撐傘並不是怕自己淋雨,想來是護着衣裳料子,遂替準解釋道:“他今日衣裳是湖州桑蠶金絲所織,沾不得水。”
他們二人說話前頭樑宛茹等人也聽見了,都下意識回頭往準看來。
準見樑宛茹和小娘子笑着看他,一猜知道是崔十一說了他什麼笑話,薄脣抿得緊緊地,蹙起眉揚了揚。
小娘子當不會是笑話他,可樑宛茹這個又愣又傻的丫頭憑什麼笑話他?
一想到此,他有些忿忿起來。
崔十一又跟蕭衡等人說了今日吃蟹宴。
樑宛茹吞着口水瞪大眼問:“蟹宴?”
崔十一還當她是好有些什麼菜色,喜滋滋報道:“蟹粉鮮竹蓀、蟹粉獅子頭、金銀兩面黃、香鬆蟹蓋、蟹粉海膽燉蛋羹、蟹釀橙……”
一口氣報了一大堆。
樑宛茹一個轉身蹦起來,睜着眼怪叫,“你把第一波蟹都給燉啦?”
崔十一無辜點點頭,“蟹宴嘛!”
樑宛茹痛心疾首直跳腳,“暴殄天物!暴殄天物!第一波秋蟹是必須要清蒸吃的,不然太對不起等一年的舌頭跟肚子了!”
崔十一翻白眼,怎麼除了三爺,還有這麼個怪胎,吃螃蟹,不怎麼都是吃嘛?
後頭的準聽到,忍不住嘴角挑了挑,恩,還好有個跟他一樣識貨的,看來這丫頭也不是什麼事兒都蠢。
崔十一獻殷勤兩次都被潑冷水,揚起下巴一哼,竄到前頭找崔三他們去了。
樑宛茹仍是還在砸吧嘴吞口水,自言自語道:“不過,蟹粉獅子頭,還是很好吃的……”
唐依在後頭見衆人有說有笑親熱得很,幽幽嘆一口氣。
“唐姑娘喜歡吃什麼樣的蟹?”燕喃趁機問道。
唐依笑了笑,認真道:“你叫我依依好,我啊,不是很喜歡吃整蟹,弄得滿手都是黃兒,還吃不到幾口好肉,說出來不怕你笑,讓我啃螃蟹,我寧願啃大豬肘子,燒得紅通通金亮亮流油的那種。我娘老跟我說,你這麼愛吃豬肘子,哪個男的看了不笑話?我想,要是元四哥肯定不會笑,他自個兒都不講究吃相……”
她說着說着猛然住了嘴,擡眼怯怯一看燕喃,糟了,她怎麼把心裡想的都給說出來了呢……這可是元四哥的未婚妻啊!
燕喃見她這麼說,也跟着笑了,越和這姑娘相處越覺得她真實得有意思,幸好她心目的元四不是現在的淵哥哥,不然她還真會吃醋。
燕喃並不生氣,順着她的話自然而然接道:“是嗎?可我看元四爺,吃東西倒很是正經。”
唐依沒想到燕喃不但沒生氣,還心平氣和和她討論起來,愣了一愣,隨即想了想,好像也是,以前那個吃東西總是毛毛躁躁和崔十一能從二樓包廂啃着雞腿吃到一樓大廳的元四,好像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