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書正要把那一摞衣衫抱走,燕喃眼一瞟,看見一件熟悉的湖青色襴衫一角,“哎,等等。”
她追上去忙那襴衫扯了出來,是四爺在大佛寺擲馬蜂那次救她所用,真是的,差點把它給忘了。
燕喃把襴衫抖抖開,洗淨後的襴衫透着股陽光的氣息,衣襟下襬破了一道口子,還沒來得及縫補好。
“咦。”採書看見了,二話不說伸手來接了過去,“娘子,要縫嗎?”
“縫上吧。”燕喃尋思着,四爺對她有情有義,雖說一開始是她纏着他同路回開封的,可後來他這一路照拂有加,回開封后更是替她解決了不少麻煩,她至少該給他親手縫好衣衫纔算盡心,遂又向採書伸手道:“我來。”
採書把襴衫遞還給燕喃,又替她取了針線框來,穿好線把針遞上,嘀咕着道:“這襴衫衣料真好。”
“嗯。”燕喃接過針線,她就喜歡採書只埋頭幹事,也不會多嘴問她這男子衣裳哪兒來的,用來做什麼。
衫角明顯是被樹枝給剮破的,質地是上好的雨絲錦,這料子最是矜貴,只要勾破一絲,那絲線頭就能扯下一片,還真不好處理。
採書把那一摞男子衣衫抱到後頭去出來,見燕喃仍對着那襴衫蹙着眉,湊過來仔細看着道,“娘子,這沒法縫補啊,只能在後頭貼塊兒新布做底,再把絲線一根根重新繡上去。”
燕喃思量着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可那樣會不太好看。”
“或者乾脆把這塊兒破洞收線收好,外頭重新繡上花樣,就是費工夫些,沒個五六日工夫怕繡不好。”
燕喃眼睛一亮,“這主意不錯。”
正要開始着手先收線,素琴從外頭進來道:“娘子,四娘子來了。”
燕喃忙將那襴衫往身後角落一塞,取過迎枕擋上,再順手從針線筐裡拿起個荷包,把針紮在上頭放在案几上,站起身迎出去。
“四妹。”
樑宛茹“咚咚咚”跨進了門。
“三姐。”她小包子臉堆滿笑,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圓溜溜咕嚕嚕盯着屋裡直打轉。
“四妹有事嗎?”燕喃笑眯眯看着她,這個妹妹早晨還一副恨不得吃她骨頭的模樣,這會兒主動跑過來做什麼?
樑宛茹轉頭看了一圈,花瓶、盆景、珠簾、茶具,沒一樣可用的東西。
一轉頭見暖閣裡放滿了東西,遂擡腳往暖閣裡走去,“想跟三姐聊聊天,三姐住得可還習慣?”
燕喃不動聲色跟了進去,只看她到底要做什麼,嘴上答道:“挺好。”
樑宛茹一眼掃見羅漢榻上的荷包,心一動,焦嬤嬤說了,用貼身物件就好使,那荷包就不錯咯?
她絞盡腦汁找着話題。
“三姐吃得可還習慣?”
燕喃笑着點點頭,“很好,咱們家的菜都很好吃。”
樑宛茹發自內心地點點頭,頗有些自豪,“那是,我們澹園的廚娘,連崔相府都曾派人來和她學做炸果子。”
燕喃見她也不坐下,在屋裡一面遛着彎兒,一面東看西看,陪着她慢慢走着,故作驚奇道:“真的?那我有機會可要去學學,我不但喜歡吃,還喜歡自己做。”
樑宛茹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有些開心道:“我也是!”
難道血緣這麼神奇?她喜歡自己動手下廚總被安陽和二姐嘲笑,沒想到這個姐姐倒是和她一樣,她頓時生出知己之感,小包子臉上綻開笑容:“我做的醃果脯最好吃,奶孃常誇我,做得比宮裡賜下的點心都好。”
燕喃順着她笑道:“當真?那我這姐姐可有機會嚐嚐?”
樑宛茹張了張口,正要答應,忽醒覺,她不是來拿東西的嗎?怎麼變成給她做吃的了?
她纔不想給這個姐姐做好吃的!
樑宛茹含糊點點頭,順手一指離榻幾最遠的窗臺上裝牛肉乾的碟子,“那是什麼?”
燕喃想着這是個吃貨,遂過去取那碟子,“是好吃的。”
趁燕喃走過去背對自己的剎那,樑宛茹一把抓起榻上的荷包往袖口裡揣。
“呲!”
一絲尖利的銳痛差點讓她瞬間五官變了形,倒吸老大一口涼氣,差點哭出來!
忙攤開手一看,娘嘞!
明明已經繡好的荷包上頭,爲什麼還插了一根針!
她癟着嘴疼得直跳腳,強忍着不出聲甩手扔了荷包,把出血的手指尖可憐巴巴地伸到嘴裡吮了兩口。
“怎麼了?”燕喃聽見異響一回頭,就見樑宛茹苦着臉眼淚花花直打轉。
樑宛茹偷荷包不成又被逮個正着,滿臉通紅,也不答話,轉身就跑了。
燕喃走過來,撿起榻上那荷包,一眼看見戳出荷包來的針頭,上面還有淡淡的血跡,微微一笑,她拿她荷包做什麼?
燕喃叫過小柔,“去告訴宮棋一聲,讓她問問萱草,四娘子下晌來我這裡想做什麼?”
到了傍晚,宮棋親自來回話,說萱草只知道焦嬤嬤和四娘子耳語了一番,四娘子便往燕回閣來了。
“焦嬤嬤?”燕喃擡了擡眼皮,“是什麼人?”
“是四娘子的奶孃。”宮棋答,“跟了四娘子十二年了。”
燕喃沉吟,奶孃不教姐妹相親相愛,反而挑唆,其心不正啊。
“這焦嬤嬤是父親找的還是二伯母派來四娘子身邊的?”
“這個。”宮棋搖頭,“奴婢不知。”
燕喃暗歎,宮棋畢竟剛進府一年,她還得想辦法找個對這樑府知根知底的人才行。
“素琴在樑府多長時間了?”她問宮棋。
“四年多了,素琴姐說過,她十二歲就入府伺候夫人。”
四年,燕喃尋摸着,四年應該也能知道不少事,可還是不夠久。
宮棋揣摩燕喃是想找個能對焦嬤嬤知根底的人,繼續道:“素琴姐是家生子,她娘在府上待了二十多年,若能找她問問,應該知道焦嬤嬤是什麼來頭,不過……”
“不過什麼?”
“她娘是因病被長公主送出府的,若咱們去找,怕是不妥。”
“什麼病?”燕喃好奇道。
“說是肺癆,前幾年她娘伺候長公主的時候,咳嗽一日比一日嚴重,後來就被送出去了。不過聽素琴姐說歸家後她娘又沒事兒了,不是肺癆。”
燕喃更加好奇了,正想讓人叫素琴,外頭素琴便進來報說,樑少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