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這是準備......。”
看着手下紅紅綠綠的軍事地圖,站在桌子旁的凌威雙眼一亮,嘴脣呢喃了一下,滿是讚歎。
一同在這裡的安史迷茫的看了一眼周圍的數位將領,對於他們心領神會的東西,完全不知所云。一旁的白淺笑吟吟得在所有人的錯愕中,拿出了一個滿是沙子製成的沙盤,上面細小的佈滿了城牆山包這樣小小的東西,將整個這片地區的分佈繪製的栩栩如生。
離影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也是最驚喜的那一個,幾乎控制不住的一巴掌呼在了白淺的後背上,打得他一個沒站穩往前差點沒載個跟頭。
“你這傢伙,我說怎麼看你在車上那些天竟要寫稀奇古怪的東西,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真有你的啊。”
“咳咳咳......。”
“我說你能不能輕點,這些都是師父教過的。”
就連一直對白淺有偏見的凌威看見他拿出來的那個立體的沙盤都是眼睛一亮,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威武嚴肅的臉上都戴上了笑容,難得沒有出言嘲諷他,驚喜的說:“一直都只以爲你是個大夫,沒想到也是個行家。”
“之前還一直以爲你耽誤軍機對你態度不好,真是對不起。”
凌威出乎幾人意料的突然對白淺道歉,並且深深地鞠了一弓。
習武的人,尤其是他們這樣多年征戰沙場的武夫,性格一向爽朗,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好分明一向直白,以前他一直以爲將軍被他盅惑對他存在很大的意見,現在則不然,行軍打仗一向是他這樣人最感興趣的事情,意外的發現一個文弱書生對這方面這麼在行。
突然就產生了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覺。
大宋本來就是重文輕武,凡是家裡有點資本的斷不會讓自家的孩子,從軍習武,多半都會飽讀詩書參加科舉。
兩個方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是同樣在朝堂之上爲國家效力,文官總會是自高一等的,用鼻孔來看武夫覺得他們粗魯,不夠文雅,也不想想是誰在外面爲他們保衛國家,讓他們有機會吟詩作畫。
所有的武人對這樣的一種幾近扭曲的認知中也快扭曲了,而白淺最初身上的那股天真淡雅的氣質,正是被凌威誤認爲一個喜好附庸風雅的文人,加之後來的種種懷疑,都是他十分厭惡白淺。
可是這之間的轉變,都令他們措手不及。
不只是凌威,其實之前有不少的將領對白淺能夠隨意出入徐崢的主帳,這樣軍事重地的舉動都有意見。
不過現在,他們是真心的對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樣,覺得愧疚。
跟着凌威相即的又有幾個副將跟他又是道歉又是道謝的,徐崢和離影在一旁看的開心,可苦了臉皮本來就薄的白淺,鬧了個大紅臉尷尬的站在那裡,似乎猶豫的看了一眼沙盤,被一羣武夫圍在中央,接受他們的歉意,並禮貌地回禮。
徐崢站在一邊頗有感觸,白淺似乎跟那時他們最初認識的時候真的不一樣了,就連一直在他身邊的自己,都能夠感覺到他的成長。
由一個調皮任性的鄰家男孩,成長爲現在這樣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少年。
他以爲白淺只是一個不能夠經歷風雨的溫室花朵,可是卻親眼的見證着,這朵小小的花在風雨中搖擺,細細品味才發現其實他不是一朵脆弱的花,而是一株燕麥,無論風雨皆不折腰。
就連他也不得不欽佩這樣一個樂觀的少年,因爲就連他都不一定能夠做到他這個程度。
離那天跟安安談完話的夜裡已經過去兩天了,就算到現在他依然不能夠從安安帶給他的震撼中回過來神,即使表面上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依然從容自若,可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些根本就都是假裝出來的。
他根本就沒有那麼堅強,那夜心臟被他捅的一刀一刀,傷的體無完膚。
他根本就不知道應不應該去相信安安的話,感情上不願意去相信,可是理智卻讓他不得不相信,因爲有了安安說的哪些原因,那麼這些年讓他覺得怪異的事情都有了解釋。
爲什麼當年成就他父親威名的平沙關一戰只有5000人在最後從戰場上活着回來了,爲什麼這些年裡那些有才能小有名聲的將領,總是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意外死去。
因爲他父親徐烈就是個叛徒,他是西夏人安插在大宋內部的叛徒。
安安他的父親就是因爲發現了真相,被他父親一刀給殺死在了劍門關,那是他們相互扶持戰鬥了一輩子的地方。
他一生的信仰的那個忠君愛國爲百姓而死的人,只是一個幻影,他的世界也不過是一個可笑的笑話。
“你就是一個笑話,那個被你崇拜了半輩子的人根本就是一個僞君子,你就是僞君子的兒子。”
“你和他一樣,都是一個騙子。”
那天夜裡安安說的話還依然迴盪在他的耳邊,就像一道無法去除的影子,這幾日無論在哪都如影隨形。
可是無論怎麼樣這些他不能夠說,不能跟任何人去說,因爲那個人到底是他的父親,就算生前他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大宋的事情,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父親背上罵名,讓他一生爲之奮鬥的東西付諸東流。
有些沉重的債,只能夠由他來背,聯繫起以往,他才明白,這也就是他父親讓他進軍營的原因,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