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看着他皺了皺眉頭,過了會兒,道:“少將軍不記得我了麼?”
“這裡是哈薩,西平附近的一個小村子。大約一年前,您與二皇子來我們這裡賑災,曾經給我們家發放了一袋子麪粉還有一大碗的白米,我們家就是靠着這些糧食活下來的。我記得當時你們離開時,我還握過少將軍您的手,您真的不記得了?”
洛少飛頭疼的厲害,想了許久,才些微記起些,兇狠的目光不由緩下來,“你是……豬頭?”
阿柱皺着的眉頭平緩下來,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哈,想不到少將軍您還記得我的外號。”
他頓時從緊張的戒備中鬆弛下來,頭疼越發疼的厲害,痛苦的躺倒在牀上。
阿柱驚呼一聲,立馬湊了過去,“少將軍您不要亂動,您的後腦在滾下山坡時撞在石頭上了,流了不少的血,需要休養。”
他卻反又一咕嚕爬了起來,目光又兇狠了,死死抓住他的手,“那我夫人呢?你在山坡下救下我的時候,應該會發現我旁邊有一輛馬車吧?那裡面是我正在生產的夫人,你們把她救哪裡去了?”
眼前的年青人頓時不說話。
洛少飛臉蛋刷的白了,“說話啊!”
“少將軍……我兒子的手……”老婆婆顫巍巍的走上來道。
他這才發現自己死死抓着人家的手,而且那力道,幾乎要把骨頭捏碎了,只是阿柱一聲不吭。
他終於努力讓自己平復平復,把手放下,語氣中的焦躁卻還是掩飾不住,再次追問道:“我的夫人呢,她究竟怎麼樣了?”
阿柱還是沒有說話,半晌,才長嘆一聲,道:“少將軍,與我來吧。”
韓煙是被安置在一間最最整齊的小屋子裡,她平躺在一張木板牀上,神色安詳的就像睡過去一樣。但是這種安詳是慘白慘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讓她看上去有些像個死人。
一個小小的襁褓同樣安靜的睡在她的牀頭。
洛少飛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腳甚至不敢擡動一下,怕靠的近了,發現她是一個沒有呼吸的人。
“發現少夫人的時候,她就已經暈迷過去了。身上滿身的血,呼吸很弱,是我把她抱回來的,讓母親替着擦洗了下。還找來村子裡繡花功夫最好的姑娘,給她縫了針。”
“縫針?縫什麼針?”手腳僵硬的男人疑惑着問道。
阿柱頓了頓,幾乎不忍心說出口,“是少夫人……肚子上的傷口……”
“肚子上的?”
見他不明白,阿柱點了點頭,走到牀頭,把小小的襁褓交到他手中,遲疑着道:“嗯,是肚子上的……
很長的一道刀傷。我想,應該是少夫人難產,孩子生不下來,又想把孩子保住,所以就把孩子剖出來了……是個女孩兒。”
說完,要把孩子放到洛少飛懷中。
他卻一頭撲到牀邊,根本連孩子看都沒有看一眼。
韓煙是把孩子剖出來的!
洛少飛因爲這個消息而要瘋了。
當初大嫂在生小君時,就是因爲中毒暈迷沒有辦法用力,所以香寒被迫使用了剖產的辦法。那時究竟是怎樣的一副慘況,他至今都還記得。如果韓煙真的也受到了同樣的苦,他簡直不能接受!
爲了證實,他猛的一把掀開被子,張大着眼睛,死死盯去。
她因爲懷孕而尤顯圓潤的肚皮上,果然有一道縫合的傷口。
阿柱說,這傷口是村子裡繡藝最好的姑娘縫合的,也的確儘可能縫的平整了。可在洛少飛看來,這玩意兒還是猙獰的像一頭猛獸,比天崩地裂還要來的可怕。
“不!”
他猛然跪倒她牀邊,一陣陣劇烈的頭痛襲上腦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少將軍你去哪裡?”
阿柱急死了,洛少飛自從那一天暈倒之後,整整一天一夜才醒過來。剛醒,就飛快的闖到了自己夫人的房間裡,見她還沒有醒來,立馬就在小村子裡滿地的找大夫。
其實韓煙的傷,阿柱已經是找遍了村裡的大夫看過了,都說是大雨那一夜的生產傷了元氣,後來剖腹又實在失血過多。現如今活着根本就是個奇蹟,想要轉醒過來,怕是沒多大可能的。
再看多少遍,都會是這一個結果。
洛少飛卻接受不了事實,把人家一個個老大夫批評的狗血淋頭。雖然不至於大打出手,可那兇狠的目光,緊握的拳頭,就像是要把人扁的滿地找牙一樣。
當初陪着二皇子賑災的少將軍不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不是當初受了恩惠,阿柱的娘幾乎就要受不住他這近乎的瘋癲了。
只有阿柱每日看着他瘋來瘋去,從沒有露出過害怕或者嫌棄的目光。
這個看上去憨厚老實的小夥子甚至不知哪裡來的膽量,在見到洛少飛已然坐在韓煙牀邊,開始不吃不喝的時候,破口咆哮了一句,“少將軍,你能不能理智一些,你自己都是個病人,大夫說你需要好好休養!少夫人幾乎就是個死人了,你還要這樣發瘋到什麼時候,陪她一起死嗎?”
重重的一拳頭揮過來,阿柱被打的趴下。
這是洛少飛發瘋以來第一次真正打人。
“兒子!兒子!”
老婆婆啊啊叫着,心疼的撲到兒子身上,深
怕這發瘋的男人又揍來第二拳頭。
洛少飛沒有再動手,可是眼神嚇死人,聲音也又狠又冷,“如果你再敢說一句韓煙會死,我一定不放過你!”
“阿柱……”
瞥見洛少飛氣呼呼的跑走,不少村民們憤憤的上前來。
其中一人說:“我看你還是不要再管這個男人了,你收留他們這麼久,他卻一句好言好語都沒對你說過,今天還變本加厲的打人!”
另一人附和:“就是,他的女人這還沒斷氣呢,就這樣了,萬一哪天真斷了氣,他要是紅了眼,還不得殺了我們全村的人!”
大夥兒一聽這兩人的話,又想起之前洛少飛可怕的模樣,不由紛紛提議,說要把他們趕出去。
阿柱手掌一翻,將剛纔說話的兩人先後過肩摔到地上。
“呀,這是做什麼!”有人驚呼出聲。
阿柱卻表現的沉穩,用一種深邃的目光看去面前躁動的每一個人,“我只說一句,若沒有少將軍和二皇子,早在大半年前舜國乾旱的時候,咱們村子裡就不剩幾個活人了。如今,也就不會有你們站在這裡,盡說風涼話。是不是真的要把自己救命恩人趕出去,做豬狗不如的畜生,你們自己看着辦。”
說罷,他攙扶着老母親,摔門進了屋中,留下門外一張張慚愧的臉。
洛少飛當天跑走以後,整夜沒有回來。阿柱擔心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便出門去找尋。
結果,這一找,竟又找了一天一夜,纔在一處懸崖的底下找到他的人。
居然又暈過去了,身體上到處是傷口,右手卻緊緊握着,裡面是一截老人蔘。
哈薩是很窮的村莊,一般買不起什麼藥材,但是村東頭處有一座很神奇的藥山,上面幾乎生長了百草。村民們只要有個三長兩短,都會去上面採藥熬。只是好些的藥材,往往都在山的高處,而這山峰又峭又陡,尋常人上不去,也就採不來什麼好藥。
所以阿柱一見到這根深三尺的老人蔘,立刻就知道洛少飛做了什麼,忙把人馱了回去。
洛少飛最近昏迷的次數實在是有些多,不過他是一點也顧不上自己,轉醒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上阿柱的手,問那個老人蔘有沒有給韓煙燉來吃了。
阿柱瞅了他幾眼,把他的手抓下來,而後離着遠了足足五步,沉着道:“沒有,我幾乎都給少將軍你吃了。不過我有留一小截,讓少夫人含着。”
“哐當”一聲,自家木板牀生生四分五裂!
“你應該知道我是採來給我夫人的,你好大的膽子!”男人又發瘋了,瞪大了眼,指着他的鼻子嚷嚷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