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毒症,是在半個月前,突然在京城中傳播開的。
染病的人最初的症狀是渾身發癢,很快,皮膚上能被撓出紅色的小點。之後,這些小點會長大,變成紅黃色的水泡,主要長在臉上,破潰之後流出黃色的水。
這種病極其怪異,目前沒有發現任何藥物和治療的方法可以治癒它。所以染病的人,大多是被隔離到城西的廢廟等死。死的時候,病人身上大多全身潰爛,尤其臉,會面目全非。
是十分可怕的一種怪病。
如果小君真的是得了這種病,即便不把她交給太醫署,也差不多是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關。
依蘭洛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不知道老天爲什麼要這樣對自己,先讓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現在又要讓她失去自己的女兒。
生怕依蘭洛可出什麼問題,韓煙連忙命人將她帶下去,後一臉凝重的看向林太常,“林太醫,依你看,你可有治療這種怪病的方法?”
林太常搖頭道:“恕老夫醫術不精,其實這個怪病自從半月前被人發現以來,老夫就和太醫院裡的幾位同僚一同研究治療的對策了。可是轉眼這半個月過去,京城中死去的病人越來越多,可是我們一點頭緒都沒有,真的是……慚愧。”
“不過,聽說香寒將軍的醫術了得,比之老夫可是強了太多,也許她能有解決的法子也說不定。”
明白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韓煙道:“香寒將軍是五日後回來,那麼,依林太醫看,小君這個樣子,還能支撐多長時間?”
“只要照顧的好,五天應該不成問題,但是最多不會超過八天。”
“……麻煩林太醫了。”
一臉沉重的,她將林太常送走。接着,立刻給香寒寫了一封加急的信,希望她能再回來快些。
一切事情做完,已經是深夜時分,韓煙揉着眉頭支在書桌上小休。
驀地,一顆金彈丸打了進來,把屋中的燈火打滅了。
她在黑暗中,被小小的一雙手捂了眼睛。
“猜猜我是誰~”聲音明明奶聲奶氣的,非要裝作老氣橫秋的模樣。
“小飛,別鬧。”她斷然說着,拍了拍眼前肉嘟嘟的小手。
“娘,你真厲害!”小傢伙嘴甜着。
韓煙嘆息一聲,捉住眼前的小傢伙,笑道:“你這小傢伙,除了你,將軍府還有誰這麼調皮搗蛋?你姐姐就從來不幹這些蒙人眼睛的幼稚事情。”
小傢伙癟嘴,“那小飛本來就是幼稚的小傢伙嘛,誰要整天裝深沉了?姐姐成日那樣酷酷的,纔是不好,以後長大了,成了個女漢子,都沒人願意娶。”
噗嗤,她沒忍住,笑出來,“小東西
,誰教你的這些東西?”
“嘿嘿,管它誰教的,孃親你笑了就行了。”小傢伙抓着臉道。
韓煙一愣,“你居然是爲了逗孃親開心?”
“對啊,小飛我掐指一算,姐姐是長命百歲的命呢,這次一定渡過難關的,孃親就不要發愁了。”小傢伙繼續抓臉着笑。
心裡頭火熱火熱的,她把小小的孩子一把抱進懷抱裡,嗓音炙熱而殷啞,“小飛是大寶寶了,會懂事了。”
這小傢伙小時候可沒這麼讓她省心呢。
洛小飛小朋友聽去表揚,開心極了,邊抓着臉兒,邊在孃親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她隱隱的,終於感覺出不對勁,“小飛,你老是抓臉做什麼?”
“癢啊。”
心底猛然一沉,她大變了臉,立刻將燈火重新點起來,一把抓住兒子的手,“小飛,你說什麼?!”
“孃親你幹什麼,疼……”小傢伙委屈了,癟嘴掙扎。
韓煙這才把手鬆開,卻止不住心頭的戰慄,白着臉色再問道:“小飛,你剛纔說,癢?”
“對呀,臉上癢。”小傢伙摳上臉蛋,不懂孃親的表情爲什麼這麼可怕。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見……見過姐姐之後吧。”
她一下子僵了,怔怔坐在凳子上。
洛小飛瞅着孃親這樣子,手裡的彈弓吧唧一聲摔落到地上,“娘……該、該不會我也……”
很快,小傢伙哇的哭了,肉嘟嘟的小手不停抹着淚花花,想起姐姐的樣子,小小的一顆肉做的心,害怕的顫抖。
韓煙唰的紅了眼,把孩子摟到懷裡來抱着,強作鎮定道:“先別慌,癢癢而已,也許是被蟲蟲爬了呢?小飛不要怕。”
孩子點點頭,嗚嗚的哭聲停下來,“說的也是,剛纔掐指一算,其實飛飛我也是長命百歲的命呢,肯定不會這麼快死翹翹的……就、就算真的病你上了,也能好……唔,所以還請孃親不要難過。”
愣了愣,她瞧上孩子一臉認真的表情,眼淚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這一整晚,韓煙呆在房間裡陪着小飛,哪裡都沒去。
不是沒有抱着僥倖的心態,巴望孩子其實沒有染上怪病。可是沒過多少時辰,小飛就開始發燒了,額頭還有臉蛋上發起紅色的小點,再久一些,那些小點已然三三兩兩鼓起成水泡。
小飛照鏡子時,一臉癡呆的樣子,“小飛這麼帥……以後要成醜娃娃了。”
韓煙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她終於能切實的感受到依蘭洛可的痛苦,那是一柄尖刀橫着朝心口切幾刀,再豎着切幾刀,四分五裂。
小飛居然把她趕出
去了。
她問爲什麼。
孩子說她沒有捂住口鼻,不能見病人。
於是韓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從五更的天,一直坐到了日上三竿。
“四少奶奶,不好了,不……哎,少奶奶你爲什麼坐在這?”阿玲被關起來了,這次來的是小芙。
韓煙站起來,神色同往常一般,像是沒有熬過一晚上的苦,“慌慌張張的,是又發生了什麼事?”
小芙這才道:“啊,是太醫署的人又來了!”
又來了?她臉色一冷,衝丫頭低聲吩咐,“看好小公子,別讓他從房間裡出來。”
後立刻往前院走去。
這一次來的人明顯比上一次多,領事那人叫杜衡,不比之前空手而來,這一次是領了聖旨的,這會兒正滔滔不絕的念聖旨中。
唸完,臉上笑意恭維而諂媚,衝依蘭洛可道:“依蘭將軍,這次是陛下親自下的旨意了,下官沒辦法再對將軍府徇私枉法,只能得罪了,諸位讓讓吧。”
“搜,查最後那間小屋子!”
“混蛋,給我滾出將軍府去!”
依蘭洛可拍案而起,再也沒有周旋的心思了,拔出彎刀就要衝上前去幹架。
這杜衡竟還帶了侍衛來,有恃無恐,囂張道:“下官秉公執法,聽憑陛下旨意辦法,依蘭將軍若執意阻攔,那便是抗旨,還請依蘭將軍和整個將軍府都想清楚!”
“我殺了你,再去向皇帝陛下請罪!”
依蘭洛可根本聽不進去,眼見事況要一發不可收拾了,雙方都開始拔刀相向。
一直默不做聲的高盛華終於開口,訓斥了一聲“兒媳婦”,便命人將依蘭洛可迷暈過去。
“娘,這……”
韓煙終於匆匆趕來,見大姐被下人帶下去。
“孫女我是保不住了,不能讓大兒媳再犯什麼錯,否則她怕是也一併被人處置了去。”高盛華衝剛剛趕來的她道。
“……四媳婦明白。”
聽得她的迴應,高盛華長嘆一聲,扶着身旁丫的鬟,揉了揉自己眉心。這四年來,其實她的身體差了許多,畢竟是近五十歲的人。
“娘,先去休息吧。”作爲當家的兒媳婦,韓煙不能讓自己的婆婆太過操心家裡的事,遂如此道。
“哪裡能休息……我的孫女,我的孫女啊。”高盛華卻落了眼淚。
她不由也悲從中來。
不曾想,更糟糕的竟然還在後頭。
太醫署氣勢洶洶搜去後院的一羣人,居然在半道上屁滾尿流的紛紛又跑了回來,驚叫聲成片。
韓煙不明的迎聲看去,霍地站起,失聲大叫:“小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