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冢神藏微微一笑,道:“伊凡校長執掌奧古斯都學院,爲天下獵魔界之表率,身份地位特殊。而顧君則不同,顧君不屬於任何勢力,任何家族,任何門派,乃自由之身。老朽的這番話,自然是對顧君說的。”
“明白了。”顧小石點頭道:“大師放心,我答應你,能力所及,自當從命。”
“那便多謝顧君了。”鬼冢神藏道。
“大師何出此言?”顧小石搖搖頭,道:“天下獵魔人本就是一家,都有共同的目標,理應相互幫助,相互扶持,脣寒齒亡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顧君年紀輕輕,卻看得比大多數人通透,老朽佩服。”鬼冢神藏道:“豈不知‘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而今獵魔界,不少人名利雙收之後,卻漸漸淡忘了自己的天職,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也正因如此,纔給了魔族機會,終歸有一天會爲此付出代價的,或許,這一天已然不遠了。”
“大師說得是,”顧小石贊同道:“自進入奧古斯都學院以來,這幾年去過一些地方,也和一些家族、勢力打過交道,遠的不提,就拿此間的事來說,爲了一己私慾,各自出賣良心,着實悲哀啊。”
“不錯,”鬼冢神藏點頭道:“顧君,我下面這句話,既是說給你聽的,同時,也請你轉達給伊凡校長。”
“大師請說。”顧小石道。
“大亂不日將至,‘四象真一流’所屬,感謝顧君和伊凡校長,但有所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顧小石聽得真切,也明白其中深意,道:“大師放心,我一定親口轉達給校長。”
“如此便多謝了。”鬼冢神藏凝視着顧小石,枯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慢慢轉過身來,上身傾斜45度,對着顧小石一禮。
顧小石受寵若驚,錯開半步,趕忙回禮,禮畢,一老一少,相視一笑。
……
大阪市,笠谷家所屬的某間酒店,頂層區域被嚴密隔斷,沒有真吾的指示,任何人不得上去,到處是笠谷家的安保人員,將這一層的一間總統套房圍得水泄不通。
藤原麗香送走了老師和師兄,也送走了四肢殘廢的清田秀人,明日便是家族的考覈,她需要休息。顧小石不明白爲什麼會被笠谷家安排在同一間套房裡,雖然這間套房很大很大,足足有三個獨立的臥室,但男女有別這個道理,難道笠谷家的人不懂嗎?
“都是獵魔人,換句話說,江湖兒女,理應不拘小節,對吧?”顧小石這樣想到,他站在陽臺上,看着這座不知道是島國第二還是第三大的城市。
“你在想什麼?”藤原麗香穿着一套白色的睡袍,用一張毛巾擦拭着剛剛洗過的頭髮,慢慢來到顧小石身旁。
“我在想,明天考覈的時候,素盞鳴尊會弄點什麼幺蛾子出來!”顧小石笑笑,道。
“以不變應萬變吧。”藤原麗香淡淡道:“多加小心便是。”
“嗯。”顧小石點點頭,道。
“你……”藤原麗香突然看向顧小石,或是剛剛沐浴過,此刻她那原本蒼白的面龐卻有着一抹嫣紅,半晌後,道:“能告訴我,老師跟你說了些什麼嗎?”
不知爲何,在單獨面對藤原麗香的時候,總覺有些尷尬,顧小石心虛,趕緊收回目光,他自然不會告訴她鬼冢神藏託孤的事,於是道:“大師讓我明日小心提防,另外讓我轉達校長,說你們‘四象真一流’今後會和奧古斯都學院站在同一陣線上,共同對付那些魔崽子。”
“嗯……”藤原麗香應道,半晌後,復又開口道:“我想跟你說聲……抱歉……”
“嗯?”顧小石伸手摸了摸腦袋,道:“學姐你啥意思?”
“我承認,我請你來,是有借勢的打算,借你的勢,借校長的勢,借奧古斯都學院的勢。”藤原麗香坦然道。
“我知道,我心甘情願來的。”顧小石點點頭,道。
“我很自私,爲了自己的夙願,我不惜一切代價。”藤原麗香又道:“希望你明白。”
“我當然明白,所以我就來了。”顧小石呵呵一笑,道:“學姐也別說得那麼直白嘛,借勢而已,反正校長和學院擺在那裡,不借白不借,對吧?又不是借錢……呵呵,我也沒錢借給你。”
“……”藤原麗香凝視着顧小石,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參與這件事的,這裡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你怎麼這樣說呢?”顧小石撇嘴道:“來都來了,總得奉獻些光和熱吧?再說了,學姐和我,我們是校友,也是戰友,還是朋友,你有麻煩,難道我會袖手旁觀嗎?你說對吧?”
“校友……戰友……朋友……”藤原麗香有些出神,喃喃道:“僅此而已嗎?”
最後這句說得很小聲,也很含糊,顧小石沒怎麼聽清,道:“學姐你說什麼?”
“不……”藤原麗香雙眸裡閃過一絲異色,又迅速回歸如初,道:“我說,謝謝你。”
言罷,彎腰一躬;顧小石退後幾步,同樣一禮。
……
首都東京,警視廳內,警視總監的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後,坐着的卻是國家安全委員田崗武夫,正對着桌上的兩封書信發呆,警視總監站在他身旁,一聲不吭。
那兩封信,一封來自笠谷家,署名是家主笠谷結衣;另一封來自山嵐家,署名是大長老山嵐一雄。兩封信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爲藤原麗香及同伴證明,二人並非北海道巖尾別溫泉的兇犯,行兇者另有其人。
辦公室裡沉默着,良久良久,警視總監小心地開口問道:“長官,怎麼辦?”
“能怎麼辦?你沒看見那上面的兩個署名嗎?國內三大家族均和嫌疑人有關,我們能怎麼辦?”田崗武夫道:“此事絕非警察能夠摻和,我一會兒上報,請求批示,暫時解除對嫌疑人的通緝,至少要做做面子,你懂?”
“我懂,低調處理。”警視總監點頭道。
“對,低調,再低調。”田崗武夫道:“等抓到真兇後再說,還有,各大媒體,警視廳佈置在各處的人,你先下令暫時撤回,特別是負責在藤原家族附近監控的。”
“是,長官!”警視總監領命道。
……
笠谷家,家主的起居室裡。
笠谷結衣剛剛沐浴過,穿着一件奢侈而舒適的紅色浴袍,坐在梳妝檯前,凝視着鏡中的自己。
愛過、恨過,爲誰等待過?又爲誰而憔悴過?鏡中的人仍是往日那般端莊美麗,如一朵開得正豔的水仙花,只是,這朵花兒卻又爲誰而開呢?
笠谷結衣用一支木梳梳理着自己的秀髮,有些入神,明日,或許一切謎底都將揭曉,“浩二,我會履行承諾的……”笠谷結衣這樣告訴自己。
……
藤原家族燈火通明,明日的典禮已經準備妥當,可是主角會按時赴約嗎?
大長老藤原弘一不知道,他捧着一杯茶,靜靜地坐着,茶已涼透,藤原麗香就像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傾盡家族之力,也沒能找到她和顧小石的蹤跡。
三長老藤原青空在看他的《資治通鑑》,看得很認真,也很入神,彷彿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陪伴着的只是手中的書籍。四長老藤原鬥拓在擦刀,他臥室裡那些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每一柄都被他反反覆覆、仔仔細細地擦過。刀,真是用來看,用來擦的嗎?刀,難道不是用來殺人的嗎?
二長老藤原蒼汰坐在那裡,看着面前的人,一張年輕帥氣的面孔,自己最疼愛的孫子——藤原雅智。
“爺爺,您說,明日堂姐會來嗎?”藤原雅智問道。
“她一定會來的。”藤原蒼汰道:“我會等着她的。”
“哦……”藤原雅智道。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雅智,爲了你,明天我一定會讓她失敗,”藤原蒼汰道:“也一定會讓你順理成章地成爲家族的繼承人。”
“我知道,”藤原雅智道:“謝謝爺爺。”
“我這麼做,有着自己的私心,不錯,我是很想看着你成爲家族未來的家主。”藤原蒼汰道:“但同時,我也是爲了家族,我們都老了,儘管你還年輕,儘管你不夠成熟,但你有資質,也有潛力,只要你用心,將來就能夠帶領整個家族,再次走向輝煌。”
“我一定會的,”藤原雅智匍匐在地面,行了個大禮,道:“請爺爺放心,也謝謝爺爺成全雅智。”
……
顧小石失眠了,他從牀上起來,看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離日出還有好一陣,所有的一切就要揭曉,有些興奮,也有些擔憂,明天,不,應該是今天,將會面對什麼?誰又知道呢?
藤原麗香睡得很好,很安穩,她需要養精蓄銳,迎接即將來臨的那場挑戰,不,或許不止一戰,但那又怎樣?她不在意!一隻手握着“赤魅”,她的臉上似乎有着一抹微笑,幽暗的臥室裡看得不太真切,是夢到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