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主是位老人家,鬚髮半白,身材矮小,長相普通,戴着一頂帽子,正準備離開,卻見一位青年男子對自己說話,聽那口音很是奇怪,但出於禮貌,還是熱情地迴應道:“早上好,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顧小石點點頭,道:“請問您是準備離開嗎?”
老人家點點頭,道:“是啊。”
“是這樣的……嗯……”顧小石的蹩腳島國語玩不轉了,沒辦法,只能換人,藤原麗香上前兩步,對老人家鞠躬道:“我們想去根室市,能不能搭您的車?”
“搭車?”老人家似乎有點吃驚,但隨即笑了笑,道:“當然可以,只是我這車裡的味道可不太好哦。”
“沒關係的,”這句顧小石會說,趕忙道:“我們不介意。”
“那行,請上來吧,後面沒座位了,就請二位擠擠坐在副駕駛座吧。”老人家道。
“太謝謝您了。”藤原麗香和顧小石同時鞠躬行禮,先後上車。
“坐好了,走咯。”老人家待二人上車,鬆開手剎,踩上油門,麪包車一路向南駛去。
車內的味道着實不好聞,一股海腥味,副駕駛座位並不寬敞,爲了不影響老人家駕駛,二人只能擠着,好在顧小石和藤原麗香的身材都偏瘦,勉強擠擠,也還湊合,只是如這般緊靠在一起,終究有些尷尬。
根室市離羅臼町並不太遠,沿着海岸線的公路南下,也就一個多小時車程,車少路好,不然老人家也不會這麼早跑過來進貨。
沒用一會兒,麪包車已經駛出羅臼町範圍,老人家開口問道:“你們是大學生?過來旅遊的?”
“是啊。”顧小石點頭道,“大學生”這個稱呼原本也沒錯,奧古斯都學院明面上就是一所生物科技類的專業高等院校,至於學院教的究竟是啥,誰知道呢?
“我們去爬雪山,隨身物品全都丟失了,所以纔會搭您的車。”在顧小石的請求下,原本不願開口說話的藤原麗香成了臨時翻譯,顧小石又補充道:“真是感謝您。”
“你們太客氣了,反正副駕駛座空着也是空着。”老人家報以一個微笑,道:“聽你說話,不是本國人吧?高麗人?神州人?”
“我是神州人。”顧小石應道:“她是本國人,我的學姐,我們在國外唸書,這次和她結伴前來旅遊。”
“哦。”老人家應了一聲,又扭頭看看二人,突然狡黠地笑了,道:“你們應該是情侶吧?異國戀情很浪漫吧?”
“啊!?”顧小石大吃一驚,沒料到老人家會這樣說,趕忙搖頭道:“不是,我們不是。”
“嘿嘿,年輕人,還害羞呢,不是情侶,結伴跑這麼遠來玩?”老人家笑道:“沒關係的,趁年輕,多感受一下生活,別等到老了,就像我這樣,到時後悔都來不及了。”
老人家一口一個“情侶”,顧小石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熱,不敢扭頭去看藤原麗香,趕忙岔開話題,道:“老人家,您爲什麼這麼早,又跑這麼遠來進貨啊?”
“這裡的海帶好啊,我家開了個小料理店,這些海帶夠用一週了。”老人家笑道:“我每週都會來一次,今天碰巧遇上了你們。”
聊到現在,顧小石和藤原麗香均未發現對方的異常,猜測多半是老人家本就睡得早,又要早起,沒機會看電視,故而並不知道身旁的一男一女正是被全國通緝的要犯。
“看你倆的談吐、氣質和衣着打扮,都不像是普通學生,應該來自名牌大學吧?”老人家又問道。
“算不上是名牌大學,歐洲那邊的一所學院。”顧小石老老實實答道。
老人家倒是健談,可惜顧小石的島國語太爛,而藤原麗香似乎又不太情願充當翻譯,大多數時間都是老人家問,顧小石簡單回答幾句,藤原麗香在一旁呆着。顧小石偶爾看看車窗外的景色,天已大亮,這條路沿着海岸線修築,緊靠大海,另一側有無數稻田,還能看到起伏的山巒,空中浮雲朵朵,遠處海天一色,令人心曠神怡。
老人家開車不慢,加上過往車輛稀少,平均80碼的速度,約莫一小時後,一個大湖躍入眼簾,卻聽老人家說道:“快到根室了,你們看,這裡是風蓮湖。”
風蓮湖是北海道的景點之一,海水注入,形成獨特的汽水湖,湖內溼地、森林、沙丘等自然景觀不少,不過最出名的還是鳥類,每年有很多諸如天鵝之類的候鳥來此越冬,吸引了大批觀鳥愛好者前來。
顧小石沒那個心思觀鳥,再說此刻也不是時候,肚中飢餓難耐,恨不得抓上兩根海帶扔進嘴裡,只盼能儘早抵達,想個辦法弄點吃的纔好。
“對了,聽你們說隨身物品全都遺失了,那你們吃過早餐了嗎?”老人家突然問道。
顧小石靦腆地搖搖頭。
老人家又問道:“昨日的晚餐呢?也沒吃?沒有跟家人聯繫?爲什麼不去警局呢?”
還去警局呢!二人壓根沒想過“投案自首”,顧小石搖搖頭,漲紅着臉,指了指藤原麗香,又指了指自己,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老人家先是詫異,隨即“呵呵”大笑起來,道:“明白了,你們倆是偷偷跑出來玩的吧?沒敢跟家裡人說。理解,理解,再忍耐一會兒,等到了我的料理店,我請你們吃飯。”
上帝保佑!佛祖保佑!真神保佑!滿天神佛保佑!這是幾天以來,顧小石聽到的最好的消息,讚美一切!
“哎,年輕人啊!”老人家意味悠長地說道:“就算家裡人不同意你們倆在一起,也不用這樣吧?都落難了,還要硬撐着,萬一出點什麼意外,你們說,家裡人不着急嗎?”
“是,是,您說得是,”顧小石使勁點頭,又道:“老人家,還有多遠啊?”
“不遠了,已經到風蓮湖了,”老人家低頭看看儀表盤上顯示的時間,道:“頂多半小時。”
顧小石在想,要怎麼才能混過這半小時,吃上一口“美味佳餚”。
“怎麼開車的,真是!”老人家突然開口道。
顧小石擡起頭來,透過擋風玻璃向前方看去,遠處駛來三輛黑色汽車。更近了些,靠!沒見過這樣開車的!
那是三輛一模一樣的黑色雷克薩斯SUV,居然大搖大擺地呈品字形朝麪包車駛來,佔據着兩邊的車道,中間那輛更是牛氣,壓着道路分割線,沒見過開車這麼霸道的!
老人家減緩了速度,甚至打算在路邊找個空曠之處停下,讓這些霸道的傢伙經過。然而那三輛迎面駛來的SUV卻絲毫沒有避讓的打算,更沒減速,就這麼直衝過來。
“小心!”顧小石叫道。
老人家的手在發抖,努力控制着麪包車,停在路旁的一個寬闊處。下一刻,三輛SUV已到近前,“吱”的一連串急剎車聲傳來,就差那麼一點點,便要撞上。
顧小石和藤原麗香對望一眼,均是暗中戒備,卻見從那三輛車中迅速走出數位男性,個個身着黑西裝黑襯衫黑皮鞋,在麪包車前排成一行,一動不動,擋住前行的路。
數個念頭在顧小石和藤原麗香的腦海中閃過。
警察?絕對不是,沒有警察會這樣開車,這樣穿着;魔族?見過哪個不要命的魔族會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嗎?某個勢力所屬?倒是很像,各位仁兄一身黑,還怕別人瞧不出自己是道上混的?可問題是,這幫人究竟是屬於哪個勢力或家族呢?己方陣營?除了藤原家族,怕是沒有了。敵對陣營?難不成是清田秀人派來的走狗?
老人家戰戰兢兢地看着顧小石和藤原麗香,顧小石輕輕拍了拍他發抖的手,請藤原麗香幫忙翻譯道:“沒事的,老人家,謝謝您載我們一程,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嚐嚐您做的美味了,呆會兒我給你信號,你就先駕車離去吧。”
“那你們怎麼辦?”老人家臉色蒼白,道:“那些人看上去很兇,怕是衝你們來的吧?”
“應該是,”藤原麗香道:“兇不兇,試一試就知道了,老人家您別擔心,沒事的,相信我。”
“要不我打電話報警吧?”老人家仍是不放心,邊摸手機邊說道。
“不用了,有些事,警察來了也沒辦法解決。”藤原麗香道:“我們先下車了,謝謝您。”言罷,和顧小石下車,關上車門,對着老人鞠了一躬,又擡頭看向那幫老兄們。
“你怎麼看?”藤原麗香突然問道。
“我完全沒有感知到任何不尋常的精神波動,”顧小石答道:“如果沒錯的話,都是些普通人。”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麪包車前,站在那幫人對面,顧小石朗聲道:“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正中一位大漢跨出一步,道:“請問是藤原小姐和顧先生嗎?”
“正是我們!”顧小石迎着那人的目光,道:“有何貴幹?”
那人生得人高馬大,頗有點氣勢,額頭上一道疤痕,面帶兇相,看來是這幫人的頭目。
那人鞠了個躬,道:“兩位,我們大頭目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