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銀走出摘星宮時不住的回頭張望,他已經後悔了,可難道他能再衝進去把送給公主的金子再要回來嗎?
他在宮門前徘徊良久,最後在護衛們凶神惡煞的目光下不甘願的走了。
回到住所,他坐在室內,仍然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一切順利,他應該早就成爲了摘星宮的座上客了。
他本以爲送上玉蜜,說出仙人後,公主會追問神人的事,他會說一些神人的傳說故事——不是說公主很喜歡聽故事嗎?
公主會更加嚮往,或是好奇,她一個小孩子,只要稍稍引逗,就會升起想見一見神人的念頭來。這時他再推脫,公主就會去找大王撒嬌了,這樣,他不就可以順利見到大王了嗎?
可比起神人,公主對鄭王更感興趣。那時他就覺得事情要不好了。果然等他再也說不出鄭王或鄭國的故事後,公主就讓他出來了,半句沒提到他送去的玉蜜與神人。
他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如果再見不到魯王,他就必須離開,去他國試試!那神人可不止託了他一人!
只是在離開之前,他還想再試一試。
因爲他猜測神人選中的商人中,應該是燕魏魯趙都有,他是魯人,神人才會讓他到魯國來。如果他不能說服魯王,那到別的地方去,還要和另一個商人爭鬥。到時兩人互鬥起來,極有可能會壞了神人的大事。
那神人的手段,他可是不想品嚐。而神人從鄭王處得來的黃金,也讓他捨不得放手。
可能因爲一開始就一無所有,他在什麼時候都豁得出去。這次,他就將神人交給他的黃金全都送給了公主!如果這都不能令公主動容,那他也無計可施了。
數日後,喬銀仍然沒有被公主召見,他漸漸絕望起來,心中生出惡念:他要把黃金拿回來!他糾集了一羣流民,向他們訴說摘星宮有無數的糧食,有無數的炭火,公主幼小,那些護衛日日飲酒。
說得多了,就有一些流民動了心。
喬銀知道他們不敢就這麼衝到摘星宮去,但只要摘星宮出了事,他們就會第一個衝進去劫掠!
他暗中買來桐油,等待時機。
天漸漸放晴了,再也沒有下雪,只偶爾還會颳風,呼嘯的西風帶來了□□,也帶來了歸人。
龔香回到家就看到了遠赴濱河的從人,“阿悟!”他衣服都顧不上脫,穿着鞋就上了榻,“幾時回來的?怎麼不傳信給我?”他往室內張望了下,“文伯不在嗎?”
“爹爹去給我做飯了。”阿悟說。他是龔香之父——龔嵋的從人,文伯的養子。他的名字都是龔嵋在病榻上取的,幼時文伯偶爾把他忘在了龔嵋的牀上,他就常尿在龔嵋身上,文伯回來後便大怒,罵龔嵋壞心眼不叫他!一邊趕緊給龔嵋換衣服換被褥擦身薰香,龔嵋就笑着說這叫兒子闖禍爹受累。他長到五歲時,就做了龔香的從人。
正說着,文伯提着一籃餅,抱着一甕燉肉進來了,沒擡頭就在笑:“快來吃!我把廚子給阿香燉的肉給你拿來了!讓他回來沒得吃!讓他把你派出去,年都沒在家裡過!!”
阿悟低頭笑,龔香委屈的喊了聲:“文伯不疼我了!我找爹爹說去!”說罷就要起身去龔嵋的牌位前說話,文伯東西都顧不上放下,上前拽他:“這點小事都要去吵你爹!不孝子!過來吃!我拿得多,你們兩個吃!”
阿悟下榻來,與龔香一起把文伯扶回來,三人一同坐在榻上,文伯道:“以爲只有阿悟一個,我就沒拿碗,再回去拿也太麻煩了,你倆分着吃吧。”
龔香在金潞宮也沒吃東西,早餓壞了。他和阿悟輪着抱着甕吃肉喝湯,就着那一籃餅,把一甕燉肉連湯吃了個乾淨。正肚圓歪坐之時,廚子跑來了,一進來就抱着甕看,見湯肉都沒了,大罵道:“我就出去解個手!回來就沒了!我醬也沒有放!筍也沒有放!你們吃屁啊!白燉了兩天!”一邊罵一邊擡頭找,“文賊呢?!”
文伯早在廚子跑進來時就悄悄溜了。
廚子挾着空甕殺氣騰騰的跑出去到處找文伯了。
阿悟可惜道:“我說怎麼少了一分滋味,要是放了筍一定更好吃。”
龔香大笑:“該!讓你揹着我吃獨食!”
“一切順利?”龔香靠在榻上打了個哈欠問。
阿悟把案几搬下,替龔香脫了鞋襪,抱來錦被給他蓋上,再去提來熱水給他擦臉燙腳,一邊慢慢道:“順利。糧船都運走了,每一船都查過,東西倒是不錯,也沒多出什麼。”
龔香微微點了點頭,縱使滿面睡意,眼睛仍然很清醒,他在等阿悟說下文。
“河底有堅冰,劃破了六艘船的船底。”阿悟平靜道,“船雖沒壞,但艙中的茭草溼了,也沒人發現,等行到一半船吃水太深才被人看出來。”只是溼透泡爛的乾草運回去也不能給馬吃了,他聽人說燕人的船行到燕國境內時,就把船上的茭草全都卸下來堆在了野外。
龔香在被中噗哧一下笑了,指着阿悟道:“河底有冰?還是堅冰?從哪兒來的?天上掉的?”
阿悟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經道:“將利石堆雪澆水,趁天寒凍成冰再沉入河底。那燕人也曾派人潛入河底查看,確實是冰不是石頭,冬天的河裡哪能不結冰?”
龔香鬆了口氣,“這就行了。”
糧食沒事,損失的只是茭草,那燕人就算想怪罪阿悟也沒有理由,阿悟只要掏出半塊金子就足夠賠他的了。
但沒有茭草,燕國也只能在國內鬧鬧,殺殺自己人,想跑到魯國來逞威風就不可能了。
他擺擺手讓阿悟出去休息,翻了個身就矇住頭準備睡覺。
阿悟上前推了他一下,“那上將軍的事,你不想知道?”
龔香喃喃道:“等他帳下有十萬軍馬時,再來報我。”跟着便扯起了呼,一聽就假得很。
阿悟無奈,只得替他蓋好被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