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楊東等人跟民漁協會這夥前來收費的人發生衝突之後,雙方直接廝打在了一起,這些民漁協會的人,除了麻臉漢子和另外一箇中年,剩下的人全是被長期僱傭的小混混,存在的作用就是爲了震懾港口的漁民,平時也沒少跟漁民們起衝突,稱得上是街頭鬥毆的老手,打起架來一點不怵,而且下手極狠,但楊東這邊的人也都不是軟柿子,所以這場架打起來之後,雙方一個跑的都沒有,反而愈演愈烈。
一分鐘後,對夥那個黑臉中年被楊東按在路燈杆子上,對臉上連續掏了四五拳,登時鼻血長流。
‘嘭!’
黑臉漢子抓住空當,一腳將楊東踹開之後,兩步竄到了旁邊一處正在卸貨的漁船邊上,伸手就抄起了貨箱旁邊鋒利的魚刀,轉頭竄了回去:“媽了個B的,這羣B養的真是他媽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都他媽給我往死打!乾死以後,直接扔海里喂鯊魚!”
“東子,小心!”剛剛兩拳放倒了一個對夥的羅漢,餘光瞥見黑臉中年手持魚刀向楊東衝了過去,一腳蹬開身前的一個人,從斜刺裡殺出,對着黑臉中年就是一拳。
“艹你媽!”黑臉中年隱約間看見一道人影奔自己襲來,反手就是一刀。
“踏踏!”
對於這一刀早有防備的羅漢側身一躲,一個肘擊下去,粗暴的砸在了黑臉中年的側面臉頰上,黑臉中年捱了這一下,感覺腦瓜子一聲轟響,腳步開始不自覺的踉蹌。
“嘭!”
趁着黑臉中年恍惚的瞬間,楊東一步上前,左手攥住他手中魚刀的刀背,右手對着黑臉中年的脖子又是一拳,直接把魚刀奪在手中,而黑臉中年捱了這一拳,再次連退數步,腳下被岸邊繫纜樁上的纜繩一絆,身體後仰,直接向臺階下面跌去。
“撲通!”
隨着波紋盪漾,黑臉中年一頭扎進了海里,連續嗆了數口鹹澀的海水,開始不斷撲騰。
“你們不是要錢嗎,來,我給你們!”楊東把黑臉中年打到海里之後,手中攥着纖細狹長的魚刀,對着一個青年的屁股上就是一刀,青年捱了這一下,頓時一聲哀嚎,捂着屁股與楊東拉開了距離。
與此同時,劉悅和張傲等人也都從旁邊的卸貨點那邊,抄起了幾把鐵鍬和魚叉等工具,開始對着人羣不斷招呼。
“噼啪!”
黃豆豆手中攥着一根兩米多長的電魚棍,伸手戳翻了一個對夥之後,張傲也從旁邊竄上去,開始對着人羣猛掄鐵鍬:“來,艹你們媽的,你們不是要把我們清出碼頭嗎!我看看你們拿什麼清!”
“呼啦啦!”
對面這夥人之前下車的時候,是來收費的,所以身上根本沒帶凶器,此刻被黃豆豆他們舉着各種武器招呼,登時潰散,隨即便被楊東他們追的滿街跑。
“嘩啦!”
與此同時,那個被楊東踹進海里的黑臉中年,十分狼狽的拽着一根漁船用來拋錨的繩索爬到岸邊,看見自己這邊已經潰散的一夥人,又看了看被林天馳追着揍的麻臉漢子,頓時扯着嗓子開嚎:“郝麻子,你他媽不回車裡拿槍,在那等着王母娘娘下凡救你呢?”
“刷!”
人羣中,已經被林天馳用木頭方子砸了一腦袋大包的麻臉漢子,聽見同伴的一聲叫喊,如夢初醒一般的轉過身,邁步就往自己停車的方向跑去。
“漢子!攔住他!”楊東聽見黑臉中年叫麻臉漢子回車裡拿槍,頓時伸手向他那邊指了過去,楊東和羅漢他們雖然是剛剛涉及漁業,但是畢竟也在濱海城市生活了這麼多年,所以對於漁霸之兇悍,他們還是有耳聞的,這麼多年來,爲了爭奪可以產生暴利的海上資源,這座城市中已經有數不清的社會混子爲此殞命,所以楊東絲毫不懷疑,這夥人敢來港口公開收費的人,會缺少開槍的魄力。
“踏踏!”
正在追趕其餘人等的羅漢聽見楊東的叫喊,頓時甩開兩條大長腿,向麻臉漢子那邊追去,一時間,楊東這邊的六個人全部開始向他匯聚。
“刷!”
前面的麻臉漢子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扭頭看了一眼向自己圍聚而來的一夥人,埋着頭加快了腳步,心中也在暗暗發誓,只要自己拿到槍,肯定得給這幾個大傻逼全崩了。
“咣噹!”
五秒鐘後,麻臉漢子跑到車邊,伸手拽開車門之後,一把抄起了車內裝有一把勃朗寧手槍的公文包,這些市裡的港匪漁霸,因爲經常跟跑遠洋漁船的人打交道,所以接觸的走私渠道也更加廣泛,他們手裡的傢伙,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國外行貨,其殺傷力和可靠性,是遠非市內那些混子們手中的作坊貨所能比擬的。
公文包握在手中之後,麻臉漢子心中登時託底,轉身就要掏槍。
“嘭!”
與此同時,率先趕到他身邊的楊東擡起腳丫子,對着麻臉漢子的頭上十分粗暴的悶了一腳。
“咣!”
楊東一腳下去,麻臉漢子的頭宛若皮球一般,在車身上撞出了一個凹坑,直接翻着白眼躺在了地上。
“艹你媽的,你不是有槍嗎!”隨後趕到的羅漢對着麻臉漢子的手腕再次跺了一腳,將他手裡的公文包踹的脫手之後,跟楊東和林天馳幾人,圍着麻臉漢子就是一頓圈踢。
“嗡嗡!”
就在楊東他們按着麻臉漢子瘋狂蹂躪的同時,街道上再次傳來了一陣引擎的轟鳴,隨後一臺路虎攬勝帶着兩臺霸道,粗暴的停在了街邊。
“咣噹!”
車門敞開口,一個穿着貂皮大衣,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帶着十多個身材異常健碩的壯漢,直接向衆人這邊聚攏。
“艹你媽的,都他媽給我停手!”隨着人羣臨近,一個壯漢聲若洪鐘的吼了一句。
“刷!”
聽見這個聲音,在場衆人的目光齊齊投向了那邊。
“古哥,這幾個血彪要他媽造反!”臉頰已經腫脹不堪的麻臉漢子,看見到場的貂皮中年,宛若看到了救星一般,竭力嘶吼了一句。
聽見麻臉漢子對來人的稱呼,楊東頓時皺眉,看來這個人,八成就是麻臉漢子口中的那個民漁協會的會長古保民了。
捕漁業,是一個十分兇險的行業,因爲船隻要離開陸地,那麼船員們所能依仗的,就只有變化無常的大自然了。
靠海吃飯的人,信仰大海,依靠大海,可誰也不知道,那個帶給他們利潤和溫飽的海洋女神,會在什麼時候忽然變臉,轉瞬吞沒你的船舶,更不知道那看似溫和的海風,會在哪一刻瘋狂的席捲起吞人的風浪。
所以海員這個行業,賺的是真正意義上的賣命錢。
除了靠天吃飯,由於長時間脫離海岸線生活,也讓船員們的性格多少有些壓抑,在他們眼中,一艘船上的狹窄天地,便已經是一個世界,船上的人,足以形成人情世故。
他們的江湖中,除了永遠不會停止晃動的甲板,就只有一望無垠的海面,以及耳邊一天到晚喧囂不停的濤聲,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種環境,無疑是令人壓抑的。
以曾經震驚全國的山D遠洋漁船“L榮漁2682號”慘案爲例,當漁船上的海員們遠在異國他鄉的海域上,因爲勞動強度過大且收入低下,逐漸產生了心理上的不滿,並且在壓抑的環境下產生了人性上的扭曲,一夥本應互相依靠的人,由最初的孤立無援,逐漸開始拉幫結派,最終產生內訌,至事態失控後,三十多名海員互相間展開了瘋狂殺戮,當時的漁船上,一個猜忌,一個眼神,都可能引來一場血案。
沒人知道這場慘案,究竟是因爲極端的壞境,還是人性使然,但在那種遠離世俗制約,沒有道德和法律約束的環境下,一望無際的海,絕對是將人性中的醜陋釋放出來的誘因之一。
等這艘船隻最終被我國漁政船拖帶回港時,船上的33名海員,已經有22人被殘忍殺害,僅剩的11人中,經過一場持續兩年的審判過後,其中5人獲重型,6人被判死。
他們殺第一個人的時候,甚至沒怎麼商量對策,因爲對於一艘漁船來說,遇見一次風暴,或者在拽魚的時候出現意外,偶爾死一個人,就像陸地上的汽車爆了只輪胎一樣,沒人會覺得驚訝。
對於船上殺人的經過,一個遠洋殺戮案的參與者曾描述過,他說,在船上殺人很簡單,把人推到甲板,用魚刀一攮,往海里一推,還不等鯊魚過來,掉下去的人就沒影兒了。
當我們大部分人都過着循規蹈矩的生活,認爲別人即使活得不像自己一樣對世界安之若素,但也不會離經叛道到哪裡去的時候,我們只認爲在平常的生活中,善,是常態,惡,也只是平庸的惡。
可是在一望無垠的海面上,我們的善惡是非觀,需要做一個極大的修正,因爲陸地的生存法則,並不適用於海洋。
“L榮漁”慘案並不是個例,它只是海平線上衆多的黑暗面中,一個簡單到近乎直白的縮影,海面上,人類的原始本能和劣根性似乎要暴露的更加明顯,更加肆無忌憚,而弱肉強食也成爲了真正意義上的真理。
漁民們登船之前,需要準備的東西很簡單,只有食物、水和煙,尤其是煙,一拿就是幾十上百條,而且漁民和海員們抽菸,普遍不會抽太差的,因爲大家都說,這一出海,就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了,所以不能短了嘴。
全球的船員和漁民,有七成以上的人,都有吃喝嫖賭的生活習慣,且出手闊綽,因爲他們手裡的錢,只有花出去才叫錢,但是在海里的時候,就是紙。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看起來無比灑脫,彷彿看慣了生死。
難道他們真的不怕死嗎?我覺得,是人都怕死,他們一定也怕。
只不過跟高額薪水比起來,死亡的恐懼,總會淡然幾分。
漁民,海員。
靠天吃飯,也靠命吃飯。
對於很可能今天上了船,明天就沒了命的人來說,痛快地活着,纔是當下最重要的事。
連賣力氣討生活的漁民尚且如此彪悍,那麼能夠凌駕在他們之上的港匪漁霸和看海的江湖混子,必然更有雷霆手段。
市裡的混子們,普遍不願意跟這些港匪漁霸打交道,因爲雙方的利益訴求不同,經濟來源也不衝突,平日裡並沒有什麼交集,但除此之外,跟這些港匪漁霸骨子裡的陰狠毒辣,也絕對不無關係。
古保民,就是一個從漁民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雖然他是內海漁民出身,遠沒有遠洋船員那麼兇悍,可是能從一個收網剖魚的底層雜工走到今天,他絕對不全是靠的運氣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