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快淹死之人緊抓着浮木, 司寶靈緊緊扯住相司晨的手臂,還欲說什麼卻又被胸口的血氣嗆的說不出一句話。
相司晨見她這副模樣,心忖司寶靈恐怕是不願讓人看到自己過去狼狽的模樣。想想也是, 眼前這個女子無論在何種境地總是一臉無謂的笑容, 彷彿天大的事情在她這裡都不過是過眼浮雲。
“別亂想, 集中意力, 調整氣息, 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聽得此言,司寶靈努力撐住身子,手臂被相司晨擡起, 只覺得全身一陣痠麻,應該是被他打中了幾處穴脈, 又是一口黑血噴出, 整個人再也撐不住只能軟軟地往前倒了去。
“好好休息吧。”相司晨揉着她的髮絲, 將她抱回冰牀之上躺好:“毒已經逼出了一部分,不要東想西想, 靜心養傷。”
司寶靈悶悶的應了聲。相司晨見她強打精神睜着眼遲遲不肯入睡,乾脆點了她的睡穴,免得影響傷勢的調養。
司寶靈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的閉上眼,她想知道相司晨的想法,想知道他到底是何種心思, 可惜這些她都問不出口。
見她終於安睡後, 相司晨踱步走出冰室。外面又是別有洞天, 整座被冰雕刻成的花園, 彷彿置身仙境般。歷代逍遙尊者都必須住在這裡, 直到練成了上清寒氣才得離開。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食,若大的冰域再無一人踏入。也不知這花園是哪一代尊者建造的, 總之自相司晨所知每一代入此地的尊者都會對花園修修補補,他也不例外。
從放在角落裡的小盒中拿出一把小刀,相司晨隨意在冰塊上刻起來。
那夢境中的黑衣人武功路數並非中原人士,從出手的動作看來是苗疆那邊的……
“喀嚓”一聲,一大塊冰被意外割落,快要完成的牡丹花功虧一簣。相司晨無奈搖搖頭,自己這是怎麼了?
……
“我這是怎麼了……”白惜容不由瞪大了雙眼喃喃自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要抓自己的黑衣人竟然是雜毛道長!
木蓮撿了個凳子坐下。那個黑衣人已被她用了軟經散酥了骨頭,就算是神仙也飛不了。
“你到底是誰?有何企圖?又是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木蓮一連串問了三個問題,每一個都直打要害!
“呵,看不出來,小小丫頭倒是個老江湖!”雜毛道長雖被綁在牆角,可卻沒有絲毫懼意。
“少奉承,我告訴你沒用!”木蓮輕輕摸着纏在自己手臂上毒蛇:“你竟然會用我苗疆的秘傳之術,快說,是從哪裡偷學的?!”
白惜容見此狀,心底很不好受。在試劍山莊時她便認識了這個人。如果他真是壞人,二人相識的兩年來,對自己下手的機會數不勝數,爲何偏偏要等到現在!
“道長,你到底是誰?”白惜容剛欲往前走去卻被木蓮攔了下來,她心曉木蓮是擔心她的安全,便也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那夜玄靈劍時,我聽別人喊你公孫老鬼,公孫?”
“呵呵,丫頭,道長是來救你!”公孫老鬼靠着牆壁,放柔了語氣:“白丫頭,你好好想一想,道長要是想害你還用等到今天嗎?”
不待白惜容應答,木蓮冷哼了一聲:“中原人狡詐多變,誰知道你有什麼陰謀。也許想着放長線釣大魚呢?”
“小丫頭,你倒是生的一張利嘴啊!”
白惜容沉着臉:“你說你要救我,你打算把我帶去哪?”
“帶到那羣人找不到你的地方!”
“那羣人是誰?”白惜容緊緊追問。
公孫老鬼也答的乾脆:“魔教之人。”繼而又道:“丫頭,離魔教的人遠一點,魔教沒一個好東西。據說所知,這座別院是魔教酒使李流芳的吧……”說着,他似乎嘆了口氣:“走了一個勾魂笑,來了一個李流芳。丫頭啊丫頭,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與魔教中人走的太近最終害的人是你啊!”
“她對魔教來說很重要嗎?”木蓮眯起眼睛,她似乎想到了什麼。
誰料公孫老鬼又不說話了。
見他這副模樣,木蓮站起身:“不說魔教也行,但你得說明白你爲什麼會我苗疆的秘傳之術!”
話音落,手臂上的毒蛇順着她的身體滑下,接着又從四周圍來了五條毒蛇,毒芯子絲絲作響,只讓人聽的背脊發涼,公孫老鬼哼了一聲依舊不發一言。
木蓮勾起一絲冷笑,手指輕響,那些毒蛇瞬間朝着白惜容而去,不待白惜容有所反應一條蛇已經纏住了她的脖子。
這下,公孫老鬼急了:“你要做什麼,你不是她的朋友嗎?”
木蓮又坐回了凳子上:“誰說我是她朋友了。我不過是收了那個男人一千兩診金給她治病而已。不過區區一千兩診金和我苗疆毒術比起來算不上什麼!”
“木蓮……”白惜容也沒有想到那個萬分可愛的小女孩此刻居然如此冷血,是因爲公孫道長偷學了她家的東西嗎?
“果然,你們苗疆之人個個都是冷血之輩!”
木蓮也不惱:“你們苗疆之人……看來,你還遇到過別的苗疆之人了?說——到底是誰教你的!”
毒蛇似乎也感到了主人的怒意,蛇身猛一緊縮,白惜容頓時覺得自己喘不上氣!
“哈哈哈——”見此狀公孫老鬼頓時大笑:“小丫頭,你以爲我不說的原因是什麼?我知道,你們苗疆的秘傳之術絕對不能傳給中原人,否則就要被丟進萬龍池,被毒蛇活活咬死對不對?我是爲你好啊,你真要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這話說的別有深意,木蓮反而被將了一軍——就她所知從寨子出來去了中原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她的姑姑!
“呵,你別故弄玄虛!”木蓮壯着膽子:“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毒蛇已張開了毒牙,公孫老鬼咬着牙,憤憤道:“好,可別怪我事前沒支會你!教我毒術的正是苗疆藥師司寶靈!”
……
真的是姑姑?!!
木蓮覺得自己有些站不穩,公孫老鬼冷笑:“她也就是魔教的色使,江湖人稱——勾魂笑!這個勾魂笑,你應該知道吧。”
“不可能!”木蓮吼道,她姑姑不可能會違背祖宗規矩!
話至此,公孫老鬼也無謂了:“除了這個人,你還能找出第二個到中原的苗疆藥師嗎?就算有第二個,我學的可是秘傳毒術,苗疆的普通藥師自己都不會又拿什麼去教別人?”
公孫的話字字在理,令木蓮無法反駁。她現在是寨子裡的司律,她的職責就是守護寨中藥、蠱秘籍。凡遇到了非苗疆之人會苗疆秘傳之術者可當場斬殺,對擅自向外人傳授藥蠱秘籍的寨中人也必須斬殺!
木蓮握緊的手鬆開了又握上,最終卻是奪門而出,身後卻是公孫老鬼止不住的狂笑。而那些毒蛇也應主人的離去而各自散去,白惜容頓時癱倒在地,平復自己的氣息。
“道長,你說你要救我。爲什麼你要救我?”白惜容微蹙着眉頭,看着眼前之人。
公孫老鬼收起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看着身旁之人。過了半響:“二年前老道腹中飢餓,三天未食。多虧白小姐出手相救,老道我才能活下來。”
白惜容愣住,不由噗嗤一笑,最後也笑的不可節制。公孫老鬼有些莫名,只聽她說:“道長,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特傻特好騙?”白惜容只覺得自己笑的連眼淚都出來了:“道長,我不聰明,可我也不是傻子,那個理由還是算了吧。現在想想,恐怕那次的相遇是道長你精心策劃的吧。”
見公孫道長不語,白惜容神色黯然:“道長,你剛纔又是爲何要騙木蓮姑娘呢?我記得那次雨夜,你和司姑娘才第一次見面。可那時的你已經對這些毒術用的出神入化了。”
公孫老鬼神色一凜:“你既然知道,怎麼剛纔不對那丫頭說出來?”
“就算不是司姑娘教你,我想也是和司姑娘有關聯吧。”白惜容擡起頭:“道長,我知道我現在在和誰一起,我也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無論是勾魂笑還是李流芳,他們都不曾想過要害我。你之前的那番話若是讓那二人聽到,恐是要傷人心了。”
一席話讓公孫老鬼半響不能語,最終只能化爲笑音:“丫頭啊丫頭,世人都求難得糊塗,你以前不是挺糊塗的嗎,爲何偏偏要在這種該更糊塗的時候醒過來呢?!”
白惜容斂色垂眸,輕言嘆息:“難得糊塗啊……呵呵,山莊被滅門又中了情人蠱,道長啊,你說我要如何去難得糊塗?”
公孫老鬼不語。這個丫頭,什麼都知道,都看在眼裡卻悶在了心裡什麼也不說。而自己又能爲她做什麼呢,以爲將她藏到試劍山莊可以躲過一劫,卻不曾想建莊百年的試劍山莊竟在一夜時間被魔教那幫孫子給血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