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密集而亂,顯然來人很多且不成章法。
唐心臉色漸漸沉下去,看着周圍大殿下的陰影,腳步聲正是從那之後傳來。
黑影漸漸顯露真容,那是一個個持着長戈的軍卒。
餘希一下冷了臉,“爲何聖教之內,會出現大周官兵!?”
沒有人能回答她,那些持着長戈的人身上穿着整齊的鎧甲,眨眼成陣勢地將廣場內的諸人圍起。
人數漸多,如層層黑影,幾將大殿都隱沒,那是數以千計的人。
金戈鐵甲明晃,並非陳年之物。
那些軍卒臉上都塗了黑色的膠狀物,看不清神情,只是他們眼中所帶殺意異常清晰。
四下偶有傳來的風,穿過軍陣之間,帶來的只有肅殺。
顧小年看着這盞石燈,道:“燈油,百年不滅者,唯有南海鮫人之油脂,但魔教山門匿跡數百年,誰來添盞?”
他看着石燈上依稀留下的掌痕,在唐心微沉的臉色下,緩緩道:“因爲在此之前,早就有人進來此地了。”
餘希猛地看向身邊的顧昀,“是你?”
顧昀現在的心裡也是紛亂如麻。
沒錯,他是應了周馥的計策,利用在江州和餘希有過的一點淵源打進魔教臥底,以求在魔教山門之地將魔教諸人全部覆滅。
可現在,未免也太早了些。
沒錯,這些東西沒有超出顧昀的預料,唯一讓他有些不安的是大周的軍卒出現的太早。
完全打亂了本該的計劃。
他的眼中罕見地出現了一抹慌亂。
餘希臉色有些複雜,不願意相信和痛心。
“竟然真的是你。”她一字一頓。
林欣塵將顧昀拉到身後,道:“如果我們說不是,你會相信嗎?”
餘希蹙眉,她知道眼前這人說話不着調,但往往這種人極擅於詭辯,所以她沒打算跟對方多話。
羅蜜卻是在此時問了句,“大人,這些人,跟上次圍殺咱們的,是不是同一個人派來的?”
顧小年沒有出聲。
顧昀卻道:“圍殺,什麼圍殺?”
兩道劍眉微挑,鋒銳之間,他凝眉看向顧小年。
“哪這麼多廢話,都殺了便是。”唐心一甩雙手自然垂落,淡淡道:“先合力解決了眼前的情況,後面有什麼賬要算再另說!”
廣袖之中,皓婉上爬下無數身大而通紅的蜈蚣,刺耳難聽的爬行聲從地上傳來,它們速度很快,朝着團團圍攏的官兵而去。
地面積厚的灰塵因蜈蚣的爬行而蕩起,不覺有些嗆人。
場間不見輕鬆的是顧昀和顧小年,兩人不約相視,俱都看出那份凝重。
此事絕沒有如此簡單。
……
尋常人,哪怕是百戰的老卒在面對如潮水般涌來的蜈蚣時,難免也會慌亂,更別說此地出現的軍卒並非大周精銳。
原本結下的戰陣有些散亂,他們有的直接棄了長戈,用腰刀來砍殺這些毒蜈蚣,繼而有聰明人吹了火摺子超前邊丟出去,接着便傳來蜈蚣的掙扎的吱吱聲。
而在這陣勢剛亂的時候,唐心便已然衝了出去,雙手之上不知何時握了兩把短劍,罡氣附着如長槍,在人羣中不斷衝殺。
她是武道宗師,甫一出手便開闢出了一條路來。
她去的方向,正是那憧憧的大殿。
四下之人很快從慌亂中走出,因爲蜈蚣的數量畢竟少,不過是從特製的乾坤袋中放出來的。
雖然他們有的被蜈蚣咬了,有的身上濺上了蜈蚣的血液,因此死去的人不少,但終究算不得什麼。
“咱們也動手吧。”顧小年抽出刀來,但還是道:“見機行事,保全自己。”
他對羅蜜說了,人同樣衝進了陣中。
這些軍卒雖然都通武道,可良莠不齊,先天者是有但不多,他們都是普通的大周官兵,只不過所穿甲衣和所持兵器與身份不符。
關鍵是臉上的膠狀物,擋住了本該有的表情。
場間很亂,慘叫哀嚎,血肉紛飛。
在這個偌大的廣場上,這些軍卒好似浪潮涌來,很快便將衆人分隔起來。
每個人都像如一葉孤舟,在黑色的洪流裡飄蕩。
喊殺聲在此間愈來愈烈,彷彿真正的戰場。
顧小年雖已覺出不對,但此時卻沒有絲毫辦法,他只能揮刀,不斷地殺人。
這是他第一次殺這麼多人,而且還是對‘自己人’出手。
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只知道凡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盡皆成了刀下亡魂。
沒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敵,但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多的只是看着便讓人心煩意亂。
一人倒下,原本的空缺便被瞬間堵上。
以往對於顧小年來說,人數只是一個數字,幾千,幾萬,幾十萬根本沒有一個實際的概念。
可當切身處地面對地時候,方纔覺出這些數字所代表的意義。
若要有效殺敵,消耗的便是自身的內力,流失的是體力。
明明這些人不算什麼,但偏偏你沒有絲毫辦法。
蟻多咬死象,人海戰術,便是如此。
顧小年呼吸微亂,側方便傳來破空之聲,他偏頭一閃,一支長戈擦身而過,他看到的是一張看不清面目的臉。
他擡手,一指點出,真氣如箭,接連洞穿數人。
但下一刻,便有人踩着他們繼續涌上來。
顧小年一雙冷眸沉着,難免心煩不耐。
……
不知多久,感知之中左側出現了一道身影,顧小年想也不想,一刀揮去。
沒有入肉之聲,反而被人抓住了,他回頭,看到的是臉色凝重的顧昀。
“是我,冷靜些。”顧昀一掌拍飛身邊幾人,說道:“此事有些不對。”
顧小年見了他,不知怎的便有些放鬆,一刀劈飛幾人之後,便道:“那該怎麼辦?”
有人看似閒庭信步地走到了兄弟倆的身旁,但實際上他那件披着的道袍上竟然有幾處撕裂。
“這裡究竟有多少人啊,怎麼殺不完?”
林欣塵揮手,圍上來的幾人腳下奇門錯亂,手中武器刺在了彼此身上。
顧昀仔細分辨,道:“這裡面有古怪,先說說你那手下說的‘圍殺’是什麼意思,你們遭遇過?”
顧小年便將幾日前的事情說了,然後道:“若是沒有唐心,就算我能脫身也必然帶傷。”
他雖自負奇門與武功,但面對數百攜帶高危火藥的先天武者,仍是感到棘手。
顧昀聽了,眉頭皺起,“難倒真是上官容兒從中搞鬼?可她沒有這樣做的道理啊。”
“看來你的目的跟我想的一樣。”顧小年笑了笑。
顧昀見此,也不由輕笑,“倒是不成想,還是沒瞞過你。”
林欣塵卻是撇撇嘴,“我說兩位,敘舊恭維的話以後有的是時間去說,不如先解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