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年不會覺得技多不壓身很好,那是需要時間、天賦和資源的,他自問不是個聰明人,所以懂得取捨。
有舍纔有得,精誠於一道,方能至巔峰。
這般想通後,忽然心神開朗,如同明悟了什麼道理一般。
顧小年怔了怔,懷疑自己是不是修這‘空禪指’修傻了,竟覺得生活中處處充滿禪機,某時的念頭通達,便有禪意。
至於方顯贈予自己的那面刺繡,他就暫時沒有拿出來看。既然是需要領悟的輕功武學,此地喧譁熱鬧肯定是不適合的。
這時店小二小步過來,將餐盤上的東西在桌上擺好。
“您的菜齊了客官,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他滿臉殷勤笑意,開口問道。
顧小年隨意擺擺手,店小二便應了聲退下了。
那邊的周青還在吃着,桌上只有他一人,而且看他擡手動筷的樣子倒是不顯着急,甚至還頗有些閒適。
顧小年先將酒倒滿一杯,小口抿着喝了。
溫酒入喉,渾身便覺得暖暖的。
他不會品酒,以前也沒喝過多少,只覺得喝過的酒的味道都差不多,所以只能算是會喝,說不上懂。
飯菜倒也可口,他本就不是挑剔的人,就這般一邊不在意地看着周青的背影,一邊細嚼慢嚥地吃飯。
晌午的陽光漸漸沉下去,被行雲擋住,外面秋風大了些,從窗子灌進來惹了不少二樓的客人低聲牢騷。
店小二匆匆跑上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窗子關上大半,只留着一點縫隙。
顧小年卻是下意識地向窗外看了眼,街邊巷口相較來時多了幾個精壯的漢子,他們看着像是在跟行人小販聊着什麼。
他心裡想到,這應該是就是巨鯨幫派出來打探的幫衆了,只不過但凡是混碼頭的哪有體虛之人?這麼些壯漢這般打探,自然逃不過有心人的覺察。
不過轉念想想,陳晟既是大理寺中人,想來對此也有所應對,說不定便有‘暗探’在行動。
顧小年搖搖頭,這些不是自己現在需要關心的,自己只需要盯着周青便是。
他轉過頭來,隨意擡眼,目光驀地便是一凝。
周青不見了!
對方也是後天三重的境界,卻比自己入境時間更久,要說在自己稍稍分神的時候悄然離開自然是可能的。
可如此一來,是不是就能說明此人有問題?
不然的話,對方像旁人一樣離開的話,自己應當是能發現纔對。
顧小年握筷的手下意識握緊,他沒有冒然起身,只是先掃視了二樓一圈,發現沒有周青的身影。
而對方桌上點的飯菜不多,剩的倒是不少,看起來不過是吃了幾口而已。
只是酒卻有足足一小壇,碗裡也還有一點剩餘。
顧小年皺眉,心下一時無法判斷周青是直接離開了還是暫時有事離桌,若是前者的話,自己應當能聽見他喊店小二結賬,可方纔並沒有,且對方桌上也沒有銀子銅錢等物。
若是後者的話,自己現在要是直接起身去尋,就容易暴露。
跟周青打個照面倒是其次,當時在城門口那麼多人,即便自己跟在方顯身後,可對方當時似乎只是盯着方顯一人稟報,說不得也記不住自己。
但若是周青上來了呢,自己總不能也再上來坐着吧?
對方是捕頭,還是方顯評價頗高的捕頭,這類人對自身周圍自然是隨時保持警惕,一點點的可疑都不會放過。
顧小年手指輕敲桌面,一切念頭不過只是轉瞬之間,他衝仍在二樓的店小二招了招手,待對方過來後,顧小年指了指周青的桌子,問道:“方纔坐在那的客人呢?”
店小二一愣,隨後笑道:“走了啊。”
“走了?”顧小年皺眉,“那爲何我沒聽到他喊你結賬?”
“周捕頭是常客,都是在樓下掌櫃那記賬的。”店小二隨口回道。
顧小年心中暗惱,自己竟然忘了對方是這裡的地頭蛇,客棧中人肯定會認識他的啊。
想到這,他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這小的哪能知道。”店小二撓撓頭,“客官找周捕頭有事兒?”
“是有事相托。”顧小年隨口附和一句,拎上刀便結賬下樓。
街上人來人往,周青離開已經有段時間了,他現在算是沒了方向。
“第一次監視就被發現了麼。”顧小年有些無語,不過心裡卻沒多少沮喪,畢竟如此一來,顯然是周青發現了自己。
那既然如此的話,就不排除對方心裡有鬼的事實,或者說,對方若是光明磊落的話,還怕人監視?更別說要是發現了自己,說不定也就認出自己的身份了。
“難不成,是今日他要有什麼動作?”
顧小年牽了馬,心中想到方顯對周青的評價是‘謹慎小心’,而從城門口的應對來看,此人遇事也是從容的很,可此時直接擺脫監視,未免失了方寸。
符合人設的應對應該是以不變應萬變,看看顧小年的目的纔對,而不是像這樣直接脫身離開。
所以顧小年纔會猜測,或許是有周青不得不擺脫自己的理由,也就是,有什麼事需要隱瞞着他才行。
想到這,不管自己猜的對不對,顧小年都是心神一振,他翻身上馬,慢悠悠地順着長街而去。
……
客棧三樓的房間裡,周青看着已經消失在街角的身影,輕輕關上窗子。
“一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竟然會被派來監視你這個捕頭,真是笑掉大牙。”
房間裡,一個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臉帶不屑,譏諷開口。
若是顧小年在此,就會發現此人便是已經消失了的池煙縣驛站的驛丞。
周青淡淡看他一眼,有些黝黑但硬朗的臉上帶着幾分凝重,“在來時他跟在方顯身後,明顯是他的心腹之人,想不到方顯這麼快就懷疑我了。”
中年男子說道:“方顯是有名的破案捕頭,懷疑你還不正常?”
周青搖搖頭,坐下說道:“方顯此人異常謹慎,越是身邊的人有嫌疑,他反而越會求證,不會冒然使用對嫌犯的那一套。像這種監視,只會寒了下屬的心。”
“呦,看來你對方顯的感情還很深嘛。”中年人笑了笑,語帶深意,“也對,你能坐到現在的位子,可是他一路提拔的。”
周青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淡淡道:“崔澤,周某對王爺的忠誠不容懷疑,若是你再這般不知好歹,就別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