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掌瓢的做飯,倒也輕鬆。
大鍋飯沒有那麼講究,也就是程序化的動作反覆。
到了做飯的時候, 洗菜池就像大洗澡池子,一筐一筐的帶泥蘿蔔倒進去,噗噗㘄㘄的,很是有氣場。
有人拿扁擔,或是一個大木棒攪動蘿蔔,讓蘿蔔在水裡滾幾圈,親一下水。
淘洗乾淨的蘿蔔,裝進一個個筐子裡,一溜兒排開。
刀爺就會督促說:“一定要洗乾淨。這是要入口的!”
這個時候,就是墩子們練刀功的時候了。
有人取出來蘿蔔,一筐筐的排列開來。
一溜兒菜案子,堆滿了蘿蔔,墩子和掌勺就開始切,很是壯觀的。
一眼望不到邊的案頭,成排的光頭,每個人手裡都是雪亮的鋼刀上下飛舞,場面確實有些駭人,乍看一下,像是剁肉似的。
只聽的咔嚓咔嚓的聲響,一片光腦袋晃動,你就會熱血沸騰,心裡會有那麼一點小興奮。
幾乎同時,竈臺升起火來。
竈臺如同磚窯,一排排烈火熊熊,炭火極其旺,電扇一吹,火苗翻卷着,甚而衝出,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大鍋是特大號的,大的讓人吃驚,是用來燙豬毛的那種,可以裝下一口二百多斤的豬。
一筐幾十斤切好的蘿蔔、白菜傾瀉進鍋裡,噗噗㘄㘄地一陣子。動作要快,稍慢,下面的蘿蔔會冒出糊味,上面的蘿蔔還可能夾生。
這個時候,需掌瓢的有一把子力氣,上下翻動鍋裡的菜。
不然,翻動不了一鍋菜事情小,要是菜糊在鍋裡事體大。
這活兒煙熏火燎的,可以烤出人肉氣味來,實在不是一般人可爲。
這個時候,就是刀爺大顯神通的時候了。
刀爺赤膊上陣,雙手使的是一把鐵鍬般的大鐵鏟,虎虎生風地翻炒。
這個時候,他就是武林高手,他就是立馬 橫刀的大將軍,一副所向無敵的樣子。
掌瓢炒好菜,墩子們幫忙把炒好的菜盛到大桶裡。
得唻,這樣的菜,看上去油光水滑,也就是如此了。
每一桶菜再由各隊派人來擡回去分配,就不關係刀爺什麼事兒了。
那個年月,刀爺也沒有丟下自己的功夫,全都在鍋臺上發揮了。
刀爺的名頭也就是實至名歸的,沒有人可以搶取他的名頭。
他爲人公正,幹活捨得下力氣,便也讓人心悅誠服啦。
也有挑戰的,多是不開眼的二五通,也就是半吊子。
局子裡也有逞強的犯人,多是會一些拳腳,五大三粗的多。
對於這種人,刀爺從來不買賬,也不願意搭理。
曾經有一個綽號黑貓的,認爲自己有一些拳腳,練過兩下子,便是目空一切。
他不時地對刀爺吆五喝六,咋咋呼呼的。
刀爺不理會他,裝聾作啞。
一次,黑貓不開眼,要刀爺爲他端飯送過去,一副趾高氣揚的範兒。
刀爺說:“我可以,拳頭不允許。”
黑貓說:“哇塞,叫你一聲刀爺,你還真把自己當爺啦!”
刀爺說:“你有意見?”
黑貓冷哼一聲,就橫拳打來,刀爺也不動作,輕輕一個偏身躲過。
隨即一記勾拳打在那人的嘴上,黑貓就可悲了,牙齒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
黑貓疼啊!卻更是兇狠。
他再一次舉拳打來,刀爺也不動,讓他打。
監獄長聞聽,帶人過來,見刀爺不還手,這是傻子打法。
有獄警過去,拉開那傢伙。
也許是用力過度吧,黑貓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面倒地。
捱打的人沒有事,打人的倒地上了。
後來醫生說:“這傢伙累虛脫了。”
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和刀爺叫板,名聲也日隆。
刀爺人緣好,但脾氣怪。
伙房的伙伕頭滿刑,大家公推刀爺接任,監獄長他們也有這個意思。
犯人頭的減刑機會比別人多,這樣的好差事誰都不渴望,偏偏刀爺就是不肯。
問理由,他翻來覆去只有一條:“平生不喜歡人管,我也不喜歡管人。”
一年後,刀爺抖一抖油膩,又回到了肉聯廠。
老廠長依舊歡迎,刀爺是他們的寶,一把好刀。
廠領導啥時候開會,抑或是上面來人,再不着,自己饞,刀爺是必須繫好圍裙,揮刀一展身手的。
刀爺的菜做的地道,趕得上御廚了。
廠長逢人就快刀爺的手藝,這也是廠子的驕傲了。
這樣子說吧,刀爺在肉聯廠,這麼一干就是幾十年,便也混了一個正式工,直到退休。
他下崗啦,準確地說,刀爺下海了。
他自己在市場整了一個豬肉鋪子,賣起了豬肉來。
童叟無欺,不缺斤少兩,一臉的和氣,生意也就好。
無論是街坊鄰居,還是同行師傅,都是尊稱刀爺一聲,刀爺也就成了刀爺的官稱了,反倒是他的蔡俊傑的名字少有人知道了。
刀爺出身名門,是梅花拳的高手,祖傳的武藝,是江湖上的真正的高手。
平日裡喜歡結交朋友,樂於助人。
但凡上門尋求幫助的,刀爺無不盡心幫助。
沒錢的,他給錢;有病的,他給看病。
就這麼地,刀爺的名聲也就甚是得人心。
刀爺沒有怎麼教徒弟,唯一的一個徒弟也就是他老婆蔡張氏的表侄子葛飛,一個靠打魚爲生的人。
葛飛總是從東湖打來魚蝦什麼的,來魯樓鎮趕集。
所以刀爺有一個什麼事兒,也就到魯樓鎮來找葛飛。
話說這一日,刀爺來到了魯樓鎮找瞎子。
經過集市頭,有一圈人看熱鬧,那是賣藝的。
刀爺喜歡結交一些江湖中人,認爲賣藝的,也是有一些真功夫的,就湊上去看。
一時間,來了興趣,擠在人羣裡看耍把式的。
刀爺看着莫休的功夫紮實,看出來莫休的功夫不是忽悠人的,便也不願意離開。
這是一個成功的表演,刀爺想:“柔術練到他這個地步,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再看老莫也是仙風道骨,一派高人模樣,便也有了了結交的心。
待到人散盡,刀爺過來和老莫盤道。
互道了姓名、來歷,以及江湖上的一些道道。
老莫不會說實話的,也就是說自己是凌雲,莫休是凌霄的。
不過切口對得上,便是同道中人。
老莫和刀爺相見恨晚,彼此也就有了好感。
說到了情濃的時候,倆個握手,便要喝上幾杯。
於是,他們一起走過去,尋找酒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