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四娘氣勢洶洶的趕往前院,準備找阿元算賬。誰知這人還未到,就聽的“嗙!”、“哐!”的幾聲,彷彿桌椅毀壞的動靜。

十四娘聽聲,暗覺不妙,加快腳步,跑了起來。

腳剛邁進前院,只覺一陣風襲來,左臉的青絲隨風拂動,隨即飛來一個人,擦身而過,直直撞到牆邊,“咚”的一下跌落在地,表情極爲痛苦。

未等十四娘反應,不知從哪冒出一人,將那人扶起拉着就往外逃,走路還一撅一拐的,緊跟着又有三五人一同逃跑,好似前兩人同伴。

十四娘見狀,心生憤怒,眼前一片狼藉,人跑了誰來賠錢!

當即,毫無顧慮的大喊道:“唉~別走!賠錢啊!你們打壞東西還沒賠錢呢!”

十四娘話音未落,只聽“咻!”、“嘭”的兩聲,一根筷子直插入,一個落跑人的小腿上,使其無法動彈。

在場人皆被這瞬發又精準的投技所震驚,而擲筷人阿元則跑去,將落跑人逮住,伸手直接開口道:“賠錢!”

那人顯然是被阿元打的不輕,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所有銀石,送給阿元。十四娘跑過來,一把搶來阿元手裡的銀石,數了數瞬間笑開了花。

擡頭挑眉示意阿元,可以將人放了。阿元得了命令,這才鬆了手,放人離開。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銀石,十四娘一掃剛纔的不開心,完全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不一會兒,收了笑容環顧四周,皆是看熱鬧之人。

爲緩解尷尬,十四娘故意輕咳一聲,衆人這才避開視線,回到各桌用餐。就連夥計也很是識趣的,跑來收拾殘局。

自己自然也就端起老闆娘的架勢,盯着每一人。這一瞅,讓十四娘發現角落處有一瑟瑟發抖的女子,從而纔想起自己來這的目的!

轉身來到阿元的身前,揪着對方的耳朵,就開始數落起來,“好你個阿元!現在出息了,不止帶人回來,都開始逞英雄了。看你乾的好事,砸壞這麼多桌椅,你說!怎麼辦?”

“他們……不是賠錢了嗎?”阿元吃痛的想要甩開,卻不想十四娘竟死抓不放,反而耳朵紅的可怕。

“他們賠錢了!那你呢?這裡沒你的份嗎?”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今天就罰你不把東西修好就不準吃飯!”還未等理順情況的阿元,就被十四娘一句話判了刑,毫無還口之力。

這時,一直在角落的女子,匆忙跑過來,跪在十四娘面前,低頭懇求道:“老闆娘,一切皆因我而起,讓我陪着阿元一起做吧。”

爲人一向豁達的十四娘,何時被人跪地過,內心一驚,表面上卻面露泰然,一臉嚴肅道:“叫什麼名字?”

“小月。”

“把頭擡起來。”

小月略微顫抖的擡起頭,露出較好的相貌,這一看,氣的十四娘直咬牙。好一個俊俏的丫頭,脣紅齒白,眼帶淚珠,我見猶憐,難怪會有人鬧事了。

心裡不由得想起單洛水說的話。

沒錯,二十七坊有個規矩,前院是不安排丫頭做事的。先不說姑娘家體弱單薄,單單這酒坊所處的地界就不一般,四面八方的武林各派,皆都途徑此地安歇,各個都是武林高手,品行端正的還好,但凡像今日這樣遇到品行不端的,總會有姑娘遭殃。

到時候,就要砸壞很多桌椅用具,一年下來有那麼幾次,這酒坊怕是開不長,畢竟就連自己也曾吃過這個虧,當初若不是阿元拼死咬掉對方的耳朵,有了名氣傳開,哪有現在安穩的生意。

如今這拜月將至,還沒營生,就出了事,十四娘怎麼不氣。

當即拒絕道:“不行!”小月一慌,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掃地出門,豆大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誰知十四娘話鋒一轉,吩咐道:“去中庭領個活吧。我這前院有個規矩是不能有姑娘招呼客人,阿元一向跟在我身邊不懂規矩,你個新來的可不能不懂,明白嗎?”

中庭是二十七坊姑娘家表演的內堂,其閣樓也是趙起雨等人的住所,前院是招待客人用餐以及留客過夜之地,而酒坊夥計則是住在後院,除此還有一些倉房,釀酒屋,柴房等雜房均在後院。

將小月安排在中庭做事,也是因對方是個丫頭,心細。保不齊哪個姑娘就看上了作爲貼身丫頭伺候,也是頂好的活計,總比像其他夥計做一些粗重活來的好些。

小月一聽,欣喜若狂,連忙磕頭感謝,弄得十四娘不好意思,只能喚來賬房先生,吩咐對方安排小月的一切事物,賬房先生領了命,便帶小月去往中庭。

這一幕,恰逢讓在旁圍觀許久的兩人看去,好生有趣。其中一俊俏小哥,更是開口說了句:“呵~這老闆娘到是個有心人,一點都不像傳聞中那般。”

身旁人好奇,問:“公子知道?”

此二人,從阿元出手到現在,始終如一的在人羣裡看熱鬧。

初始覺得,人在江湖,難免遇到事端,只是卻不想今兒能遇趣事。

於是說道:“聽人提起過,臨淮二十七坊,有個視財如命的老闆娘,不愛說話的啞巴奴,以及一個不會走眼的賬房先生。不過最有名氣的還是那中庭院內的姑娘們,雖不多但每個人身懷技藝,樣貌出塵,不甘平庸,憑着一技之長在此謀生,如今一看,怕是多虧了這老闆娘的關照。”

在前院招呼客人這麼多年,十四娘早已練就超高的技藝,那就是三寸不爛之舌,和火眼金睛以及順風耳。不然等到有客人吆喝找夥計,沒有這點本事豈不是讓人覺得怠慢。

聽到有人小聲議論自己,十四娘起了好奇心。

轉回身看過來,這一看十四娘內心直呼老天,原來是兩個公子哥,尤其是有個小哥那是英俊的很,心裡不由得想到了公子景的朋友,金絲雀蘇清羽。

做生意這麼多年,十四娘可以說見慣了各種鶯鶯燕燕,以及英俊小生。心裡覺得當屬比女人還美的第一美男蘇清羽,是整個武林最英俊的。

如今一見此人,竟有着與蘇清羽相媲美的樣貌。

不、應該說比起蘇清羽,此人更帥氣。畢竟蘇清羽實在太過女人味,毫無男人之氣。

打量片刻,十四娘笑臉迎人,走上前招呼道:“呦、兩位公子,好面生啊,不知如何稱呼?是打算歇客還是住店?”

二人見十四娘招呼,拱手客氣道:“在下姓方,單名一個輊。這是在下的朋友季風,我們打算住店,麻煩老闆娘能安排一個房間,並準備一些小菜,讓我們先充一下飢。”

十四娘笑呵着,領着二人就往櫃檯走去,“好說,在前臺登記一下就好。只是兩人住一間會不會有些擠啊?雖說拜月將至,但是我們還有好多空房供兩位住。”

方輊一聽,連忙婉拒“哦,不用了,多謝老闆娘好意。我們出來匆忙,所以……”

十四娘見二人,言行舉止,甚是有禮,好似出身名門子弟。就連配飾與佩劍,都是頂好的。卻意外的身着破衣爛衫,好像是長途跋涉至此,活脫脫像個落難公子哥。

一下明白對方話中含義,只好應承着,“哦~明白,好說好說”

“那多謝老闆娘了。”方輊再次拱手客氣道。

“哈哈、方公子客氣了。”接連回禮,弄的十四娘都開始老臉一紅,也開始客氣起來。

想着這拜月將至,名門子弟不在自家的門迎過節,怎麼來到這流裡流氣的酒坊住店過夜?着實奇怪。

不過不管怎樣,來到這二十七坊就都是客,管他名門子弟還是邪魔外道,在十四娘眼裡都是衣食父母。隨即便派夥計去安排二人,去了客房。

只是這剛安排了二人,馬上又有三人入店。不過這次三人裡有個看着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其中一男子與那方輊雖一般高,卻比其看着年紀大些,皮膚黝黑,有些胡角須,像是好久沒有打理。另一個則是女子,個子矮一頭,與自己相當,身形消瘦,長相甜美可愛,膚白貌美,年紀看着應該比靈兒丫頭大些。

打眼一瞅三人,倒像是一家三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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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其打扮,呦呵、

今兒到是出奇的很啊,竟又是一家體面人,比起方纔的那兩人,這三口除了有些風塵僕僕,衣容都是完整的,不過好像也是長途而來。

也不知今日吹的都是什麼風,進的都是一些講究主。往日可是見不着一個,今兒到是見了四五個。

“三位,可是要住店?”十四娘張嘴就問,卻問的與方輊不同,引得那男子莫名警惕,拍桌喝道:“你怎麼知道!”

這一嚇,驚的十四娘一跳,心裡直罵對方無禮,同是體面人,差距到是很大。

便也未給對方好臉色,漫不經心道:“呦、公子你這話說的,你若不住店怎會跑我這來歇腳,定是知道我們二十七坊在臨淮的名聲,纔來的不是嗎?”

一句話弄得男子啞口,到是身旁女子喚了一聲“哥、” 安撫對方。轉臉對十四娘,微笑道: “老闆娘說的是,我們住店,兩間房,麻煩老闆娘。”

“好說,還是這位姑娘明事理,登記留下姓名,就有人帶你們去客房,需要什麼價位的直接和我們夥計講就好,到時候會給你們帶去。”

“多謝老闆娘。”

十四娘見女子通情達理,也就沒在氣,將本子遞了過去,附帶着筆給二人。女子接過筆寫下了名字,就歸還十四娘。

隨後,跟着來招呼的夥計,三人一路上了二樓。

待人走後,十四娘這纔看着本上的名字。孟柳兒……

嗯!孟柳兒?……姓孟的,孟家?南錫派的人。

“好端端的他們怎麼會在這?”突然,十四娘喃喃自語道,讓一旁做事的阿元聽了去,忍不住偷瞧幾眼。

只見十四娘,面色嚴峻,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但又很快恢復以往。

雖說過去對方,時常也是這幅模樣,但是阿元知道,每到老闆娘嘟囔,就是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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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仲秋時節,日暮之分。一輛車,四匹馬,入了臨淮。

看着滿城熱鬧的景緻,景世言嘴角竟忍不住上揚,一旁的蘇清羽與凌陽子看去,耐不住相視偷笑。到是坐在車上駕馬的孔悠悠奇怪,不知二人在笑什麼。

接着就聽景世言,向那二人交代,道:“蘇兄,小弟先行一步,你且與古道長辛苦帶路。”隨後扯繩奔騰而起,跑開。

看着遠走的景世言,凌陽子大聲高喊,“好說好說,景兄弟你且慢些,不急這一時。”可是兩眼望去,哪還有景世言的影子,只留一道灰塵。

見景世言如此匆忙而離,孔悠悠實在耐不住好奇,問道:“景公子這是?”

“哈哈~自當是私會小情人了。”蘇清羽突然大笑回答,聽得孔悠悠甚是驚異,轉頭看向坐在雪白玉獅的閻無爲,卻不想對方神情毫無波瀾,彷彿並不在意。

凌陽子知其意,卻還是糾正道:“蘇兄,等到了地方你可莫要玩笑。”

蘇清羽到是不屑,繼續打趣道:“怕什麼,他與趙丫頭的事,又不是不知道。”

“那也是,再怎麼說人家一個姑娘家,被人說閒話總是不好。”

“哎呦、就你囉嗦,等到地方你可別和我喝酒,嫌你囉嗦。”蘇清羽有些不耐煩起來,扯着馬繩想要跑。

卻不想被凌陽子拉住,來了興致說道:“那不行,我還打算今夜我們不醉不歸呢。”

蘇清羽見對方來了雅興,心生一計,雙眸波動,含笑道:“好阿!……不過啊,這酒錢誰後到的誰給!駕!~”說着蘇清羽趁其不備,逃脫掙開,駕馬而逃。

凌陽子自當不甘示弱,隨即“駕!”的一聲,跟了上去。

孔悠悠還在迷惑,景世言與閻無爲的關係。畢竟一路上,景世言對閻無爲言聽計從,卻不想知情人不在。不過聽二人言語,好像景世言心有所屬,如此閻無爲與其是朋友關係。

還好一早發現,不然以後指不定會鬧什麼誤會。

只是,更多的是好奇,閻無爲是如何與三人相識。比起武林諸多人士,此三人到是不一般真性情,也讓孔悠悠實爲坦然。

待塵埃落定,閻無爲拉了一下馬繩,昂首挺胸,踢了一下玉獅。淡漠道:“我們也走吧。”

孔悠悠隨即回聲“好”跟在其後,視線卻一直放在,眼前引路的閻無爲身上。究竟是怎樣的變故,讓曾經那個明朗少年,變成如今這般沉默寡言,失了往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