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倫出身書香門第,又是天子同窗,自小身邊的朋友也都是恭謙有禮之輩,哪曾聽過如此粗言鄙語登時就漲紅了個臉,氣得直打抖,拿着扇指着沈碧,嘴脣抖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沈碧瑤用鄙夷的神色看了眼他手中的扇子,嗤笑一聲,道:“聽說太傅之子是個斯文人,難道你不知道,拿扇子指人很不禮貌嗎看來,傳聞什麼的,果然都是胡說八道。虧你還深信不疑,讀書讀多了,果然腦子也傻了,是非對錯也不知道分。”
“碧瑤”古璟瑄輕喝一聲,低聲問道:“你今日是怎麼了”
沈碧瑤一臉不爽的把頭一扭,嘟囔着道:“心情不好。”
“可是發生了何事”古璟瑄關切地問。
沈碧瑤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了兩個字:“沒有”
皇上頗爲尷尬地低下頭來,湊到沈碧瑤耳邊小聲道:“沈碧瑤,你這是成心給朕找不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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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瑤癟了癟嘴,道了聲:“皇上恕罪,和豐身子不適,先行告退了。”隨便行了個禮,也不等皇上發話,就直接轉身回去。
紀倫被沈碧瑤的無禮之舉氣得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在沈碧瑤身後大聲喝道:“成何體統,這成何體統”
正往回走的沈碧瑤聞言站定,轉頭,瞪眼殺。紀倫渾身一僵,只覺得背脊一涼,一陣寒意撲面而來,立刻收了聲。
古璟瑄皺起了眉,眼裡的擔憂更甚。
太傅紀博紀先生冷哼一聲,對古璟瑄道:“聽皇上說,你對這和豐郡主十分傾心。老夫本以爲這和豐郡主定是位賢良淑德的女子,沒想到,竟然是這般無禮之輩。”
古璟瑄凜然回道:“先生,學生與碧瑤相識數載,從未見她無故遷怒過旁人。”
紀先生瞬間拉長了個臉,沉聲道:“如此說來,你是覺得是倫兒失禮在先了。”
古璟瑄正要回話,就聽得身後傳來趙延平的一聲厲喝:“站住,什麼人”
“趙世子,是我,呂輕靈。”呂輕靈喘着粗氣跑了過來,離得近了,趙延平才從早晨還未散盡的薄霧中看清了呂輕靈的身影,揮手打了個手勢讓人收回了武器。
趙延欣一聽是呂輕靈,忙奔上前去:“輕靈妹妹,你去哪兒了可急死我了,差點還以爲你趕不上回京了。”
呂輕靈卻顧不得理會她,在人羣中望了一圈之後,就朝沈碧瑤的方向直奔而來。
“沈碧瑤,不好了,有一羣江湖人圍住了煙雨坊,叫嚷着要殺了東方笑”
沈碧瑤呆愣了一陣,待聽明白了她的話後,皺緊了眉頭:“你說什麼”
呂輕靈跑到沈碧瑤面前,不待喘勻氣,便一臉焦急地連筆帶劃地與她說道:“我今早,去,去認乾孃,才進去一會兒,外頭就鬧起來了乾孃出去看了一眼,就說,就說此事與我無關,讓我從後門出來了。我在樓裡聽見,聽見他們說要殺了東方笑”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沈碧瑤冷靜下來後並沒有太過擔心,反倒是說:“東方笑本職是個神偷,被人追殺挺正常的。對方人很多嗎很厲害嗎事情很嚴重嗎”
一連三個問題砸來,呂輕靈一個都回答不出,一個勁地搖着頭:“我,我不知道,我沒瞧見那些人,只聽得出來叫陣的人不少。”
話音才落,遠遠的又有一個人跑來了。這回趙延平倒沒有一驚一乍的,因爲那人還沒跑近前來,便先嚷嚷開了。
“沈碧瑤碧瑤妹子江湖救急快去救救我那兄弟”
“看來,對方挺厲害的”沈碧瑤無力地說道。
杜漣是個胖子,而且是個不會武功的胖子,一路跑來,竟然比呂輕靈這個妹子喘得還厲害。總算跑到了沈碧瑤跟前,杜漣甩了把汗,扯着沈碧瑤就道:“江,江湖救急啊你,你若不去,我那兄弟這回,這回可就要交待啦”
“別急別急。”沈碧瑤把手抽了回來,拍着他的背替他順着氣:“先說說那些人是誰。”
杜漣急急地喘了兩口氣,穩了穩呼吸道:“是萬毒山莊的人,帶着的是段方名的大弟子,段臨崖。”
“萬毒山莊”沈碧瑤面色一緊,瞬間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忙問道:“是東方笑讓你來找我的”
杜漣連連點頭:“那羣人說是我兄弟偷了他們什麼蠱王,嚷嚷着要殺要剮呢對方人多勢衆,一副絕不善罷甘休的模樣,我們樓子裡又一羣姑娘”
沈碧瑤擡手撫額,擡手壓下了杜漣的話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東方這回是躺槍,我這就帶人過去。”
“帶人”杜漣條件反射地就朝古璟瑄看去。
沈碧瑤卻是勾脣一笑,道:“打架嘛,我這裡正好有一羣閒到憂傷的專業人士。”轉頭又地古璟瑄揮了揮手,道:“不用管我了,你們先走吧。”
話音落地時便騰身而起,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了。
事情瞬息萬變,一時間,皇上也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
“璟瑄,這是”
古璟瑄垂眸斂眉,掩下眼中的擔心,道:“江湖瑣事。”
皇上自是不會爲了之些江湖之事耽誤了行程,請太傅上車之後,便即刻啓程了。古璟瑄棄車上馬,臨行前,回頭望了眼煙雨坊的方向,劍眉輕皺,暗自擔憂。暗中打了個手勢,隱在暗處的暗十八立刻縱身而去。
呂輕靈坐在車裡,不住地回頭望,擔憂之情全寫在臉上,讓同坐一車的趙延欣與沈蓮瑤也止不住地跟着她一起擔心起來。
“聽說江湖人心狠手辣的,沈碧瑤這回不會有事吧”趙延欣忍不住開口說道。
沈蓮瑤一聽便嚇白了臉:“欣兒姐姐,你可別嚇我啊”
“一定不會有事的,杜公子會來向沈碧瑤求救,便說明此事沈碧瑤定然應付得了。”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她臉上的擔憂之意,卻暴露了她的心情。
一羣姑娘家,不知江湖兇險,沒見過打的殺殺,連現在煙雨坊中是何情形也想像不出,除了擔心,也做不了其他了。
車隊行出城外五里遠,路中間出現在一老一少兩個和尚。起先,趙延平以爲他們不過是普通行人,不想,馬車行到了跟前,他們仍然不退不讓的擋在路中間,似乎刻意等在此處。
趙延平擡手叫停了車,上前問道:“兩位師父,爲何攔道”
那位老和尚滿臉皺紋,十分蒼老,似是身體也不好,氣息沉滯,時不時地咳嗽幾聲。那小和尚一手攙着那老和尚,一手立掌於胸前,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敢問和豐郡主沈碧瑤施主可在這車駕之中”
又是找沈碧瑤的趙延平心中腹誹,轉頭朝古璟瑄看去。
古璟瑄打馬上前,與趙延平並立,回道:“碧瑤現下不在。”
那小和尚上下打量了他一陣,問道:“敢問施主可是瑄王”
古璟瑄抱拳而道:“在下古璟瑄。”
小和尚躬身一禮:“王爺有禮。貧僧少林弟子空淨,這位是我同門師兄,法號空明。此次貿然攔駕,實有不情之請。”
古璟瑄亦是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問道:“少林一派各來不問世事,兩位自稱是少林弟子,可有憑證”
空淨道了聲佛號,撩起袈裟,緩緩擡起一隻腳,往前踏出一步。只見那一腳踏在地上,仿若踏進了泥潭之中,毫無阻力地陷入了地下,直至腳踝。
趙延平站在最前,自然看得最清楚,心中震驚無比,悄聲問古璟瑄:“這又是什麼功夫”
古璟瑄道:“少林千斤墜。”
空淨見古璟瑄認出了他的功夫,淡笑道:“瑄王可信了”
“千斤墜乃少林絕學,素不外傳。”古璟瑄問道:“不知兩位大師,找碧瑤何事”
空淨黯然嘆了聲,道:“說來慚愧,此次前來,乃是想向和豐郡主討個人情,好救一救我這師兄的性命。”
古璟瑄看了眼那老和尚,見他面色晦暗,脣無血色,呼吸遲滯,便知已經快要不行了。
“空明師父看起來病得不輕。”
空淨搖了搖頭道:“不是病,是蠱。”
古璟瑄兩眼一眯,道:“願聞其詳。”
空淨嘆了一聲,道:“此事,要從五年前說起。五年前,貧僧與師兄奉師傅之命,出山門歷練,不料卻遇見了段方名之女段雲月,那段雲月對我師兄一見鍾情,硬是要招我師兄爲婿,可我師兄乃是出家之人,怎能與女子成婚,自是婉言拒絕。可是那段雲月非但沒有死心,反而趁我師兄不備,對他下了三秋蠱。”
“三秋蠱這又是什麼”趙延平好奇地問道。
空淨道:“三秋蠱乃是子母雙蠱,中了子蠱之人,必須與身懷母蠱之人日日相伴,不然便會急速衰老。身中子蠱之人,若離了母蠱,尋常人一年老一歲,他便一年老六歲。此蠱名爲三秋,便是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