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滿腹疑雲,但這會情況緊急,蘇青鸞也顧不得這許多。
她既一邊替他將毒血給放出,又怕過度,只好將全部注意力用在注意他的狀態上。所幸的是,阿九此人底子還算強,經歷了這麼多,直到看到流出的血呈鮮紅時,呼吸猶然平穩。‘
在確定無礙了之後,她將阿九的傷口包住。
只是這肩頭入骨的箭,蘇青鸞卻是不好處置的。
這會那傷沒入骨頭,如果沒有金瘡藥等止血的話,只怕他會撐不住,況且……這裡什麼都不方便,蘇青鸞想了想,便是低下頭湊近了蕭九的耳畔邊,低低的對他說了句,“你且撐住,再等等,我這就帶你離開。”
她說着的時候,目光瞟向了阿九,卻發現他可能是毒素清除了,人反而稍顯得清醒了,他此刻看着自己,脣齒想要啓動,卻沒有開口。
蘇青鸞說着,朝他欣然一笑,然後伸過手去將他的脖子一攬,順勢將蕭九整個人攬在了自己的懷中,這一刻溫柔的動作,於她與蕭九兩人之間自然是再親密不過了。
她甚至能夠感受得到蕭九在自己懷中微微一僵的感覺,她更加緊緊的將他抱住,說:“你忍忍!”開口的水時候,她另一隻手只使勁的將那支羽箭一折。
這一折,雖說沒有將箭頭給拔了出來,可是卻紮紮實實的扯動了傷口,疼得懷裡的蕭九差點驚呼了出來,蘇青鸞知道這疼痛難忍,於是她順勢將抱住他的手往着他脣邊劃去。
“你咬住我吧!”
她這話語輕輕的,手上的肌膚也觸碰到他的脣,從肌膚相傳過來她能夠感受得到蕭九此時的疼痛,雙脣都止不住的打着顫,可他到底是不忍心。
他只微微的仰着頭,脣齒上下啓闔着,艱難的說着話。
“你在說什麼?”蘇青鸞猶然聽不到他的聲音,於是她將頭側下去,隱隱才聽到他說:“我又見到你了……”
蘇青鸞一愣,之中帶着疑惑看向這個懷中的男人。
他蒼白的臉上,隱隱勾着一抹清淡的笑,顯得無力,那一雙眼中透着一種久違的溫柔,那種如水般的溫柔。
蘇青鸞的腦海裡像是被卡住的一般,一時之間將無法分得清這種溫柔究竟是從何而出,她只訥訥的開口,道了句,“你……”
可是,話還沒說完,本來兩個人的距離就已經親密得只在咫尺之間了,這會她甫一開口,他便伸出另外一隻手忽然按在了她的後頸處,稍稍一用力……
蘇青鸞便整個人往前傾去。
這一前傾,雙脣便落在雙脣上。
他像是帶着前所未有的思念與渴望,那種先是不敢而後又忽然放大了膽子的刺探,捲舌而入,淺嘗而後,他勾脣笑得滿足,“我好想你啊!”
說完這話的時候,他便昏了過去了。
徒留下蘇青鸞一人,在剛纔那個淺嘗輒止的吻中猶然錯愕不已。
這個吻,是試探的,是溫柔的,也是帶着許久不曾動過的念頭忽然爆發而出的膽量,這種小心翼翼的錯覺,不……絕對不是錯覺。
蘇青鸞甚至可以確定,“肅容,你回來了?”她看着此刻痛昏了過去的男人,眉目清朗之間,她輕輕的問道。
之前,也在這裡,喚醒了當初的記憶,解開了城主夫人的死乃是城主造成的,因此他好了,那段時間蘇青鸞曾有一個錯覺,蕭肅容與蕭九幾乎已經融合。
而那麼久了,蕭肅容也不再出來過。
可直到此時,蘇青鸞豁然才明白了過來,阿九這是再度沉睡了下去,他受不住那極大的刺激,所以……他再度將蕭肅容喚醒了過來。
在蕭九之前,一直喃喃着對自己說“對不起”,蘇青鸞至今都想不明白,阿九何以如此執着於對自己說這句話?
還有現在,蕭九說他都知道了,他查清了什麼樣的真相,以至於讓他守不了了,再度需要一個蕭肅容出來替他抵擋這些?
這些,都充斥着蘇青鸞,她想不通,也想不透。
也在此時,凌雲閣的門忽然燉鈍的、重重的“呀”了一下,開了一條縫,蘇青鸞神遊天外的思緒豁然緊繃了起來,看向門外處,有一道身影踏着門縫的光進來。
勁衣男子,一身熟悉的紅黑相間,見到他來的時候蘇青鸞才恍然想起,自己與他約好了來找她的。
歌盡踏進來看到蘇青鸞懷抱着渾身是血的阿九在血泊中,似乎呆住了的樣子。歌盡也順勢愣了一愣,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沒……救了?”
這傢伙!
蘇青鸞瞪了他一眼。
這下歌盡腦子轉得倒是挺快,“救了就好,救了就好,我來帶你們離開吧!”說着,他一副說過的話不承認的模樣,上前來蹲下身,道:“我來揹他。”
蘇青鸞看着歌盡,想起了記憶中那個小六,曾經與蕭九在擂臺上兩人雖說你爭我奪,但那是一種極其信任的關係,以前蘇青鸞曾不信任過歌盡,但這會她卻放心的將蕭九交到他手上,順便說:“帶阿九出去,靠你了,小六!”
又是小六!
歌盡揹着蕭九的那一刻,狐疑的側首看着蘇青鸞,“你知道我是誰了?”
蘇青鸞沒有答他,只點點頭。
旋即,歌盡跟着一笑,而後揹着阿九便快步跑出凌雲閣。
蘇青鸞緊隨其後,在踏出凌雲閣的時候,隨手將門一關,將那個打開的鎖隨便一掛,也沒給它重新鎖上便離開了。
歌盡揹着阿九沒有再上屋頂,而是順着牆沿快步而跑。
只是畢竟此時城主府中風聲鶴唳,歌盡此人又扎眼,不過多久暴露了身份,只見刀光劍影當中歌盡的身影時而翻躍,時而一縱,總是輕鬆利索的避開了。
歌盡在離開的時候便對蘇青鸞留下一句,“我先帶着他在前面開路,你跟緊了,別被抓住。”故而,此時蘇青鸞在歌盡的身邊倒也省事。
然而,在路過青山居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城主居然醒來了,他便是聞聲出來站在高高的階梯上,看着歌盡揹着蕭九縱躍上的身影,目光竟也定在了歌盡的身上,不免讚了一句,“此人好俊的身手。”
在臨走前,歌盡瞥了一眼青山居前站立的身影,只這匆匆一瞥,可不知道爲什麼,歌盡在看到城主站在那裡的身影的時候,終究忍不住又再度回頭,特地去看了一眼。
昨夜他在暗處,出手去救的蕭九的時候已然是與蕭定山的人斡旋了,根本沒來得及看這城主長什麼樣。
但現在這一眼,歌盡終是實打實的映在眼裡了。
可這一眼卻不知道爲什麼,讓歌盡整個人似是墜入了萬丈深淵一般,掉落下去的時候整個人心肺都顫了一顫,順帶着連腦海中都像是被閃電劈砍過似的,一剎那竟呆住了。
幸好是蘇青鸞跟在後面提醒,“歌盡,你怎麼了?”
歌盡這才恍然醒了過來,只是心中依舊不住的翻騰,腦海中那疼痛呼嘯而出,他強行壓制了下去,而後又再度朝着前面躍去。
以歌盡的身手來說,城主府裡的這些侍衛再來一倍,他都不放在眼裡,故而這要出府,倒不是一件多難的事。
難的是,蕭九這會已經和城主府撕破臉了,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但蕭定山已然帶人堂而皇之的出府追尋搜索了。
出來城主府,他們不循主幹道而走,而是從旁邊的小巷道一路魚貫。
然而,卻在他們一路往外跑去的時候,身後蕭定山帶着的追兵卻一路高喊,“城主下令,叛賊蕭肅容弒父,命全城追捕……”
歌盡瞥了一眼自己背上這個昏迷的人,心裡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可憐他還是該可憐自己,帶着他被城主府的追兵如此追捕,時下也不知道往哪裡躲避的好。
更何況,再往前跑就出城了。
可是,此刻看過去城門口那裡一片人聲鼎沸,一堆身穿公服的人與一羣百姓扎堆着在一塊,蘇青鸞也沒心思去理會了,徑自對歌盡說,“往人多的地方去。”說着的時候,正好看到有君無雙的身影在其中,蘇青鸞當機立斷,“往君無雙那邊……”
蘇青鸞怕歌盡不信,又加了一句,“那傢伙和蕭定山有仇。”
嗯,這麼一說,簡單明瞭。無須解釋太多,也不怕歌盡懷疑君無雙是否會官官相護,一句簡單的快意恩仇,歌盡果真依言照辦。
君無雙一身氣節,寧折不彎,但自從從北坡的地宮裡回來之後便想通了許多。
饒是蘇青鸞的話他有諸多的不認同之處,但有一點是擺在眼前的,那就是這些流民迢迢千里而來,的如果再不管他們的話,那勢必是無數生命的悲哀。
更何況,在這其中飢寒交迫,病死的流民已有諸多,眼下情況十分棘手,如若再拖下去,到時候雲城內爆發疫情,只怕是他君無雙守着那份氣節也無大用處了。
爲生民立命,不正是此時嗎?
如此一想,君無雙就想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不但氣節一邊拋,就是臉皮也不要了,當晚直接就縱馬城主府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但官復原職,甚至……還求來了救濟的款項。
如此,君無雙便開始在城門口處搭棚施粥,安頓流民,還將這城裡的大夫盡數召集在一處,爲流民診病。
當下,君無雙已是忙得團團轉了,君無雙和蘇青鸞往着他們這邊一鑽,便朝着那些大夫的營寨裡躲了進去,蕭定山帶人追到這裡的時候,被君無雙等人攔住。
“城主府抓人,君無雙你最好別在插手,否則,好不容易哭回來的職位,當心又丟了。”蕭定山對那晚上君無雙那震天的哭聲,簡直嗤之以鼻。
原有的對這位司理參軍的看法,也全然在那一夜過後,盡數改觀。
蕭定山看不上君無雙,君無雙何嘗又看得上蕭定山,他道:“我這裡是朗朗乾坤下,容不得污垢,你若帶人壞了我這邊,城主施恩好德的名聲一壞,你擔待得起?”
“蕭肅容昨夜弒父,城主下令追拿,你敢阻攔的話,你知道後果嗎?”蕭定山乾脆將話給挑明瞭。
君無雙愣了一會,“蕭九弒父了?”他是萬沒想到蕭定山追拿的,居然會是蕭九。
然而,還沒等君無雙開口呢,流民那邊便又開始炸鍋了起來,有在那診斷的大夫倉皇的跑了過來,這一路因爲着急的原因,短短的路程竟然跌倒了好幾次。
待到君無雙身邊的時候,那大夫臉上竟是慌張神色,“大人,不好哪……這流民身染時疫,若不趕緊規劃處理,恐雲城大災。”
“時疫!”君無雙的心冷了下去。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