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建元年,羅浮山,青城觀。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爲和。”一個身材矮小的道人在廣場上搖頭晃腦的對着在場的衆位弟子說道。廣場旁盡是鬱鬱蔥蔥的高大樹木,陽光透過樹葉照在了正在練拳的弟子的臉上。
在廣場的最前面領頭打拳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小道士,小道士一本正經、少年老成,看起來頗爲俊俏的臉表情極爲認真,穿着道服,有一板沒一板的練習着早課。每天早上練一遍松風拳,這就是青城道的早課。羅浮山青城道,乃是玄門九道之中傳承最爲悠遠的門派,傳說早在上古三皇五帝時期就有道統留下,青城弟子不同於九道中其它的門派,青城弟子均是正兒八經的氣修,青城弟子擅長的是符籙術法和層出不窮的秘術,若是貼身肉搏的話還是趕不上其他門派的。
青城不同於其他門派,對門中弟子的劃分是極其細緻的。首先是高層,能夠一意決定青城門派動向的,只有傳說青山丈人的佩劍,青城的傳承底蘊唯我道劍道一。道一老兒乃是唯我道劍器靈化形而出,見證了青城的起起落落,但是一般情況下道一老兒是不會輕易插手門派事物的。其次是青城的掌門人,掌門人是一派首腦,有着凌駕一切的話語權。緊接着就是執法長老、傳功長老、持劍長老和內務長老,這是青城長老團中的實權人物,其次就是門中的諸多長老。
弟子則是分爲五類,分別是由資質最爲高深的弟子擔任的青城道子,青城道子乃是掌門年齡到達二百歲後新招收的資質最高的人擔任,一般會在掌門退位的十年前選拔,乃是下一屆的青城掌門。其次是嫡傳弟子,乃是各大長老的衣鉢傳人,乃是長老團的後備種子選手。第三等則是親傳弟子,這是對門派忠心且資質不錯的,修煉門派核心功法且是門派從小收養的弟子擔任。第四等是內門弟子,乃是招收的世家子弟,一般這些人都是掛名在青城派的,且本身也修行了門中高深武學,但是卻不能傳授給其他人。最下等的則是外門弟子,外門弟子具是沒資質的工具人,專門供其他弟子使喚,沒有任何人權。
現任青城掌門月初子,今年已經二百四十五歲了,一身《天衍四靈訣》已經修煉的臻至化境,就算在一起無上天人中都是排的上名的強者,青城在他的帶領下,更是號稱爲萬年來最爲強盛的時期。按理來說,月初子早在四十五年前就應該培養嫡傳弟子,爲其成爲青城道子鋪路了,可是按照月初子的心性,一般人又豈會入他法眼?在月初子的不斷尋找下,方纔在十二年前找到一名根骨逆天的男嬰,月初子親自將其撫養長大收爲嫡傳,而這男嬰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年紀剛剛十二就已經成功步入先天,更是領悟了青城至高絕學《神武四象功》。
年幼的青松子有着遠超於尋常同齡孩子的心智,老成持重、處事不驚、尊師重教,皆是門中長輩對他的評價。對待同門一視同仁、心平氣和,沒有一點架子,也是讓其在同輩弟子中積累了很大的威望,甚至連青城的老祖宗劍靈道一老兒都會經常指點青松子,青松子被譽爲青城崛起的希望。這是一個風華絕代的人。
門中的衆弟子做完早課,就散開各自忙了起來。今天的青松子並沒有和往常一樣去後山採集初陽,反倒是獨自去了外門弟子所在的地方。青松子雖然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智慧,但也因爲如此,他在這青城也沒有任何的朋友。青松子雖然早熟,但是卻十分渴望有着一個朋友,而今天陰差陽錯的去了外門弟子所在的遊離峰,也是天欲成其意,他將在這裡結交第一個朋友,恐怕任何人都不會想到,一個天才竟能和一個庸才成爲摯友,並且這庸才將會在未來登頂掌門之位。
遊離峰,年紀輕輕的光華做完早課,正準備去砍材,光華和青松一樣,都是十二歲,只是他的資質太差了,就算是修煉青城的基礎內功《長青功》都很困難,更何況其他高深功法,自然而然的光華子也就成了外門弟子。外門弟子盡是外出歷練的青城弟子帶回來的棄兒,有資質的就是成爲親傳,沒資質的便是服務門人的外門弟子,不管怎麼說,起碼外門弟子活的都算不錯,畢竟青城也不是什麼邪門歪道。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英雄夢,光華也不例外,憑虛御風,揮手之間山河破裂,這是他的夢,可是他也知道他的資質如何,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屈服於現實。所幸他也是十分樂觀的,並沒有怨天怨地,反而毅然自足,年輕的光華想,就算是資質一般又能怎麼樣,就算是最基礎的長青功,只要我堅持,也能夠練成先天高手。
光華收到了平日砍柴的小樹林中,突然發現了一個平時沒有見過的小道士,這小道士看起來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但是除了能夠看到他在那閉目養身,自己竟然感受不到他的絲毫氣息,就像是那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在那裡的正是青松子。青松感覺到有人過來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那個揹着框子,拿着斧頭的瘦弱小道士。光華看見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道看向自己了,立馬低頭道:“見過師兄,不知道師兄有什麼吩咐?”
青松聽此十分驚訝的道:“你能看見我?”光華疑惑的道:“難道其他人看不到師兄嗎?”聽此青松眼中閃過一道神采,原來他所修煉的《神武四象功》在運功之時自身完全和天地合一,比自己修爲低的人就算是看見自己也會下意識的將自己忽視,而眼前的這個小道士境界,明顯低於自己,不,與其這樣倒不如說,這個小道士根本不會武功,因爲他體內的內力幾乎完全無法感覺的道。
“你修煉的是什麼?”青松子看着光華問道。光華很是鎮定的回答道:“回師兄的話,弟子修煉的是《長青功》,只是弟子天子駑鈍,修煉許久也沒將這神功修煉至入門。”青松子微微一笑道:“相見即是有緣,既然你能看到我就說明你我有緣,既然如此我就幫你一把。”說完一指頭點在光華的頭上,一股極爲神奇的內力瞬間遊遍光華周身,打開了其周身各大經脈。
完事後,光華又低頭思考了一會道:“你很特殊,我再傳你三招,能不能領悟,就看你造化了。”說完,伸手一點虛空,只見以青松爲中心,四周的景色盡皆暗淡下來,就算是飄落下的葉在這一瞬間也靜止下來,時間,好像定格在了這一瞬,這正是青城道的天地失色。天地失色,釋放一個領域,領域內的所有動作都會被放慢千萬倍,幾乎讓其處於靜止中,乃是一門無比玄妙的秘法。
青松子再次輕輕一點,突然出來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只見這灰濛濛的無有一絲生氣的世界突然崩裂出一道黑色的口子,緊接着就是噼裡啪啦的破碎聲音,灰色的世界破碎。四周又恢復成了之前的樣子。這招乃是青城秘法緣起緣滅。“能領悟多少,就看你造化了。”話音未落,青松子的身體就已經破裂成滿天飛舞的蝴蝶,蝴蝶身上閃着星藍色的光芒,甚是好看,光華哪見過此等光景早就驚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蝴蝶已經變成點點熒光消失不見。
昔者莊周夢爲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胡蝶與,胡蝶之夢爲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夢蝶幻遁,天下最爲神奇的遁術,傳說乃是道家先賢莊子所創。夢蝶幻遁極爲玄妙,就算沒有修爲也能使用,想要使用這夢蝶幻遁,只能在一種玄之又玄說又說不出來的狀態下施展。青城每屆弟子能練成這神奇遁法的也不過就兩三個人。
外門大比,乃是青城外門弟子出頭的唯一機會,若是表現的不算太差,有機會外放出去打理宗門的產業,或者是被一些長老看上帶在身邊培養,所以每個青城外門弟子都十分注重這十五年一次的大比,每個外門弟子只有一次機會,是繼續留在宗門還是外放,就看他們的本事了。
這次的大比十分特殊,除了門中的諸多長老外,掌門嫡傳弟子青松子和三名實權長老也來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爲什麼。眼下要比的正是光華和王動,王動乃是外門有數的弟子,雖然其資質很差但是其悟性卻很好,好到甚至連傳功長老都動了要雕琢一番的心思,而光華,則是默默無聞多了。
王動也是動了要立威的心思,在第一場比賽就全力出手,手中鐵劍輕輕揮動,一道無比犀利的劍氣便向着光華掃去,這一招的威勢,就算是衆多親傳弟子都達不到,王動能憑藉這奇差無比的資質修煉到這個地步,可見其努力和那驚人悟性。劍氣劈在光華身上,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戰鬥結束的時候,突然聽到一片玻璃破碎的聲音。
“啪啦”聲音十分清脆,空氣竟然在一瞬間凝了起來,只見光華突然和玻璃一樣碎成數塊,緊接着這碎塊化成無數的黃色光蝶,光蝶滿天飛舞,看起來格外的迷人,一時間,王動竟然呆了,看着這滿天飛舞的光蝶,衆多長老猛的站起來,不可置信的道:“這是……怎麼可能…這是夢蝶幻遁!”
光蝶聚集在一起,重新化成了光華,而此時王動也是回過神來,眼神一狠持劍向着光華衝來,他雖然不知道光華剛剛施展的是什麼,但是他確是能夠感受到光華的內力很弱。內力弱,就有勝利的希望。卻見光華突然伸出來一根手指,然後輕輕一點,突然間,一個以光華爲中心的灰色領域突然張開,將王動包裹在了其中。見此衆多長老再次驚訝,天地失色,雖然沒有夢蝶幻遁那般難以領悟,但是絕大多數嫡傳弟子都做不到光華現在的這個程度,這已經趕上一些長老了。
領域崩塌,戰鬥結束,光華內力已經耗盡。青松子突然笑着道:“光華師弟,可願意跟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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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悠悠,轉眼間十八年過去,光華正盤膝坐地,身上綠色光芒大放,旁邊則是一面色平靜的英俊道士,道士穿着一身白色道袍,腰間別着一柄長劍,但是眼中卻是有着一抹擔心。“哈!”光華氣勁猛的放出,正是成爲頂先天強者的徵兆。看着光華突破成功青松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道:“此番恭喜師弟突破,沒想到師弟竟然能將這門普普通通的長青功推演至如此地步,卻是令師兄汗顏。”“師兄,謝謝你,都怪師弟拖累了你。”光華有些黯然的道。青松子卻是柔和的搖了搖頭道:“沒關係,對於我來說,只要突破就能立即遠超絕大多數的天人強者。師弟不要多想。”
《長青功》,不,現在應該叫《天長地久不老長青功》了,一門威力平平的功法,讓光華推演成現在這般有資格成爲門派底蘊的,可見光華子悟性是多麼高,若不是其資質太差恐怕早就在數十年前就能成就天人。
此時的青松子也是頂先天,但是看起來卻又遠超頂先天,看着青松子如此,光華臉上閃過一絲感動,若不是爲了等待光華,與其一同突破天人,青松子早就晉升先天成爲長青道子了,也不會像現在一般,讓一些宵小對此尊位蠢蠢欲動。
青松子和光華二人亦師亦友,二人乃是比兄弟還要親的朋友,超脫一切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