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刀去廚房拿了塊糕填肚子,回來就見不着曉月了,出門撞上薛北凡,“準備好沒?船停在碼頭了!”

小刀皺皺眉頭,“曉月哪兒去了?”

“呃……”薛北凡搔頭,努力想轉移個話題。

“哦!她找沈星海去了是不是?”小刀跺腳,“真是,男人慣不得!不然不知道錯!”

“唉,我說你別那麼激動。”薛北凡對她擺擺手,“人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都十幾年了,你才認識曉月幾天?你就給她做主啊?”

小刀不忿。

“也就是去告個別而已,你上船去等吧。”薛北凡拉她。

小刀心不甘情不願被拉走了,到了門口,正碰上沈星海送曉月出來。

沈星海手裡拿着曉月的包袱,邊在她耳邊細聲囑咐着什麼,曉月似乎被他哄得團團轉,乖乖點頭。

小刀跺腳——不管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人心甘情願,自己上趕着起什麼哄?所謂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小刀是又替曉月憋屈又有些怨曉月逆來順受。

拿了包袱,曉月出門,和小刀他們一塊兒別過了沈星海,上船。

小刀回頭看了一眼,就見沈星海那雙眼睛緊緊盯着曉月,別提多彆扭了……預期的效果達到了,但曉月的神色跟被棒打了鴛鴦似的,顯然也不想離開沈星海,小刀嘆氣。

一旁薛北凡涼絲絲來了一句,“強出頭。”

小刀瞪他一眼,氣呼呼上船了,找了間屋住下,沒一會兒,曉月進來了。

船上就兩間屋一間通鋪。大通鋪是下人們住的,兩間屋,曉月和小刀一間,薛北凡、重華和郝金風一間。

曉月見小刀板着臉,走進來坐下,收拾東西。見小刀的包袱還繫着,就順手也給她收拾。

小刀將包袱搶過來,“你又不是丫鬟,幹嘛處處低人一等?”

曉月盯着小刀看了一會兒,笑了笑,“小刀,你心腸真好。”

小刀瞪她也沒力了,“你準備一直這麼讓着沈星海啊,他要是一直拖着你,你也跟他耗?女人很容易老的!”

曉月點了點頭,“也讓不了多久的,少主年底會和郡主定親,我就陪他最後一段時日了,想幫他做點事。”

“你……”小刀撫自己胸口順氣。

曉月讓她逗樂了,“沒事的,當年若不是少主救我,我現在可能躲在暗無天日的地洞裡做殺手、或者已經死了、又或者在妓寨裡。少主對我有恩,我命都可以還給他,這點不算什麼,我不想他難過。”

小刀長嘆一聲,一臉欽佩地看她,原來真的有啊,娘說的那種特殊情況,自己要一頭碰死你攔都攔不住,造孽!

說到底,畢竟各人情況不同,也不好勉強。小刀拍拍她肩,“你自己覺得好就好,別太委屈。”

曉月點頭笑,默默收拾東西。

隔壁屋裡,郝金風是個直腸子,一沾枕頭就直接睡死了,一動不動還打呼嚕。

薛北凡坐在牆邊聽得津津有味,重華靠在榻上看他,“你缺不缺德,聽人姑娘說話。”

薛北凡回過頭,瞧他表面雲淡風輕卻是掩不住眼裡的失落,笑了,“你敢說你沒聽?”

重華翻了個身,不知是病的還是倦的,總之臉色很白。

“你也不用上火成這樣。”薛北凡拉了椅子坐他跟前,“曉月也說了,沈星海年底就娶那郡主了,到時候兄弟我幫你跟他提親,把曉月娶過門。”

重華意興闌珊,輕輕掰着手裡一把摺扇,漫不經心,“她心裡,始終裝的是沈星海。”

薛北凡見他的樣子,湊過去問,“你重華文武全才家大業大,多少美女在你眼前飄來飄去你都不帶看一眼,怎麼就偏偏盯上個樓曉月呢?”

重華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淡淡說,“我跟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正好爲沈星海擋了一箭。”

薛北凡皺眉頭,“沈星海那個天煞的,好端端的找個美女做保鏢。”

“你說這世上,男歡女愛,女人付出多一點,還是男人付出多一點?”重華很感興趣地問薛北凡。

薛北凡琢磨了片刻,“那就見仁見智了,一般來說,用情越深那個越吃虧吧?”

“我見過不少女人,嘴上都說會爲了心上人奮不顧身,可從沒見過。”重華隨手將摺扇放到桌上,“漂亮女人都聰明、聰明女人都會算計,女人爲自個兒想是應該的……可我一直想見見,是不是真有那種漂亮、聰明,又能奮不顧身的,樓曉月不止都佔了還無怨無悔,你有本事,給我再找出一個別的來?”

薛北凡嘴角抽了抽,“你好歹是重華樓樓主江湖中人啊,別整天搞得才子佳人只爲卿狂那樣行不行?沈星海跟你正好兩個性格,你是太在乎,他是太不在乎,真喜歡就跟人說去。兄弟歸兄弟,他站着茅坑又不拉屎,你也不算搶他女人。”

“什麼茅坑。”重華白他一眼,“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莫強求。”說完,去洗洗準備睡了。

薛北凡搖頭,這半死不活的性子,自己當初怎麼會跟他做兄弟?想罷,走到牆邊,伸出兩根手指敲了敲,“聽夠沒?好聽不?”

隔壁屋裡,曉月正梳頭髮呢,就見小刀猛地從牆上蹦了下來,伸手捂着耳朵,拿腳踹了一下牆面,“死淫賊。”

薛北凡嘿嘿一樂,顏小刀果然在聽。

小刀回到牀邊,抱着枕頭跟曉月打商量,“曉月,到了九珠龍潭,面具借我行麼?”

曉月納悶,“你要幹嘛?”

“九珠龍潭那裡我有個對頭,不好叫他看見我長相!”小刀將面具往自己臉上戴了,“借我唄?”

“哦。”曉月點頭,借個面具是小事,不過說到對頭……

“九珠龍潭是王碧波的地盤吧?”曉月問,“你跟王碧波有仇怨?”

小刀放下面具,一臉頹喪,壓低聲音說,“我若是告訴你,你幫我保守秘密!”

“嗯。”曉月認真點頭,小刀左右看了看,扒過去,在曉月耳邊嘟囔了一句。

“未婚夫?”曉月驚得叫了出來,小刀趕緊撲上去捂嘴,“噓!”

隔壁,薛北凡摸着下巴貼着牆,重華靠在牀上放下手裡的卷宗,“王碧波的未婚妻?”

“呀呀。”薛北凡攤手,“原來名花有主了!可惡啊。”

重華笑着看他,“你看上那瘋丫頭了?”

“你不覺得挺有意思麼,活蹦亂跳的。”薛北凡走回來,倒是有些思量,“王碧波是江湖著名的美男子,據說每日在他門前碧波湖畔等着看他一眼的姑娘都成百上千,怎麼跟這顏小刀扯到一起去了?”

……

“逃婚?”曉月聽了小刀的話,驚訝不已,“你跟王碧波有婚約,你逃婚,所以獨自闖蕩江湖啊?”

“唔。”小刀抱着枕頭,委委屈屈點頭。

曉月納悶,“我經常聽少主說,王碧波是江南第一富,且還是出名的美男子,功夫又好,九珠龍潭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朝中還有通天的關係。江湖人都說嫁人就嫁王碧波……這麼好的親事,你幹嘛要逃?”

“我纔看不上他呢。”小刀蹦躂起來,伸手一指鏡子,“你會喜歡一個比你還漂亮的男人麼?!”

曉月見小刀站在牀上氣勢洶洶的樣子,拉她坐下,“你逃婚,就是因爲他好看吶?”

“總之,各方面都看不順眼!”小刀撇撇嘴,“再說了,又不是我自願跟他有婚約的,都怪我師父!”

“你師父給你訂的親?”

“說起那個王碧波啊,氣死我了!”小刀認真跟曉月說起來。

隔壁薛北凡對重華做鬼臉,“你說這瘋丫頭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在她眼裡就沒一個好男人!”

重華看了看牀上鼾聲雷動的郝金風,湊到薛北凡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據我所知,當年郝九龍與顏如玉好過一段時間,有傳言還結婚生子了。只是後來郝九龍重出江湖後,似乎翻臉不認人。

薛北凡睜大了眼睛,“那豈不是負心郎?那……”他指了指郝金風,又指指隔壁顏小刀,“該不會他倆是親兄妹?”

重華輕輕一點頭,“沒聽說顏如玉有嫁人,也沒聽郝九龍有再取,這一雙兒女,八成是他倆的骨血。”

“哦……”薛北凡點頭,“難怪小刀看見郝金風就跑啊?”

兩人正說着話,就見郝金風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重華和薛北凡倒抽了口冷氣,心說不是吧?!這小子裝睡那麼混蛋?

卻見郝金風坐在牀上,左右晃了晃,迷迷糊糊問,“誰叫我?”

兩人對視了一眼,伸手一指對方。

郝金風歪過頭,顯然很不解。

“沒事,你繼續睡。”薛北凡擺擺手,郝金風點頭,“哦。”倒頭……接着打呼。

薛北凡和重華面面相覷,最後薛北凡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叫了一聲,“郝金風?”

“嗯?”郝金風又猛地醒了過來。

薛北凡樂了——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練出來的能耐,一聽人叫名字就醒了!

隔壁屋裡,小刀詳細地根曉月說了一下自己跟王碧波定親的經過。

曉月吃驚,“你師父拿你還賭債啊?好過分!”

“更過分的是那個王碧波!”小刀摔枕頭,“本姑娘見他對女人特不客氣,就說了他一句‘也不是多好看,神氣什麼’,他就要逼我成親!還到處放消息說我是他沒過門的媳婦,搞到認識我的人都不敢來提親,要我嫁不出去!所以說,長得好看的男人心眼壞,越好看心眼越壞,比女人好看的心眼比針尖還細,那個小心眼!”

曉月沉默了會兒,“又是你娘說的?”

小刀仰起臉,“你怎麼曉得?”

曉月“噗嗤”一聲樂了,伸手摸摸她腦袋,“你娘真有趣。”

“嘖嘖。”隔壁,薛北凡搖着頭跟重華唸叨,“你猜如果郝九龍真是負心漢,顏如玉會不會在家裡紮了紙人每天釘釘子?”

重華乾笑一聲,“王碧波也夠絕的,就爲這點事這麼折騰人姑娘?”

“沒準他是真心想娶她呢。”薛北凡也不知道是說真的還是在說笑,“那個顏小刀跟只刺蝟似的,娶回家裡,沒事欺負一下,她就炸毛了,活蹦亂跳做無謂掙扎。再使勁欺負,她再奮起反抗,你說多好玩兒?”

重華張了張嘴,看人渣一樣看他,“薛北凡,你這無可救藥的流氓!”

薛北凡厚着臉皮跟他拱手,“客氣客氣。”

隔壁,小刀摟着枕頭擺弄面具,“王碧波那廝精明的很,說不定會被發現,還是要再易容一下。”

曉月想了想,“不如……”

“不如什麼?”小刀仰臉看她。

“你就說你和別人有婚約了,這樣不就能推掉他了?”曉月說完,就見小刀愣在那裡,以爲自己說錯話了,畢竟女孩兒名節要緊,不好亂講。

“曉月!”

曉月一驚,就見小刀突然撲過來一把拉住她,激動,“好主意啊!”

“是……是麼?”曉月有些不確定。

小刀嚯地甩了面具,站起來“我纔不戴面具呢。王碧波你這小心眼,你逼我成親害我嫁不出去,好!本姑娘就給你戴綠帽!”

“噗……”

隔壁,薛北凡一口茶噴出來,對着目瞪口呆的重華豎大拇指,“人間極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