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瑤回到自己的偏寢,蒙着被子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再睜眼時,天色已漸漸暗下去。
恰時,青姻推門進來,見她失魂落魄的坐在牀上,正望着窗外暗暗的天色發呆。
“時候不早了,瑤姑…準備啓程吧!今夜的晚宴快開始了,我們就趁那時出宮……”青姻的臉色也不好,眼圈下一片的青紫,整個人懨懨的。
莘瑤回了神,望向青姻的目光有些茫然,沙啞問道,“阿念呢?”
“阿念知道我們今日要走,一直耷拉着頭不說話,看起來…不太開心。”青姻斟酌了下,還是如實說道。
莘瑤沒再多言,微微點了點頭,便讓青姻出去。
馬車早已備好,今日出入宮門的北冥朝臣,和家眷們很多,侍衛檢查算不上仔細,許是真的是普天同慶,來來回回的人太多,侍衛們累了一天也都懈怠了。
莘瑤一行人從晨冥宮中出來,一路都很順利。
來到匯合的地點,玄玉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從城門口朝着繁華的街道望去,處處飄着紅稠,大紅的燈籠從晨冥宮中一直延續到出城的各個城門。
衆人收拾馬車的功夫,卻獨獨不見了莘瑤的身影,連玄玉也不知所蹤。
高聳巍峨的城牆上,女子一身紅色的斗篷,在寒風白雪中,分外鮮妍妖嬈。她的目光望着遠處映紅了半邊天的燈火,整個人隱在黑暗中,格外的落寞悲傷。
女子擡手,攏了攏身上的大紅斗篷,她的指尖摩擦着絲滑的斗篷,上面一針一線都很考究,卻是她爲她愛的人所穿。
莘瑤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他身着新郎喜服的模樣,她緊抓着斗篷的手一抖,絲滑的綢料從她指尖滑落下去,大紅的斗篷被寒風鼓盪起來,漫天寒氣倏忽包裹了她整個人。
“莘瑤……”玄玉溫軟的聲音,隨着寒風吹散在風中。
“要走了嗎?”女子猛的轉過身來,俏臉上一片蒼白,脣角那般明燦燦的笑容,深深刺痛了玄玉的心。
玄玉上前兩步,微微俯身,猝不及防的將她抱入懷中,他的動作很輕柔,似乎生怕驚擾了她,帶着十足的安慰和不打擾的意味,“沒有…你從前…很喜歡紅色……”
莘瑤感受着身前人的溫度,憋了整晚的淚水如浪潮一般,兇猛的涌了出來。
是啊!她從前很喜歡紅色……
喜歡到那個男人曾願意爲她,破壞魔界自古以來的規矩,爲她穿上紅色的喜服,爲她掛滿紅色的喜稠,紅色的燈籠,紅色的牀幔……
莘瑤撲在玄玉肩頭,哭了很久很久,纔將淚水忍回去,吞回自己肚子裡。
“我不願你爲我委屈自己,莘瑤……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玄玉的聲音淡極了,連一絲起伏都沒有,卻讓莘瑤沉重的一震。
當年爲救她,他不惜自斷一尾,犧牲畢生修爲,而他的兩個哥哥爲了救他,取得靈蘭仙草爲他續命,死在了鎮守仙草的兇獸身上。
“玄玉…對不起……”莘瑤不知該說什麼才能安慰他。
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他的超脫,他的默默付出,她怎能視而不見?她的一切…都是他用鮮血換來的……
“無論如何,你都有我……”玄玉輕嘆一聲,揉了揉她的發頂,從她身前退開,爲她整理好斗篷,“走吧……”
兩人一同下了城樓,遠遠便發現人羣中多處許多人,玄玉疑惑的蹙了蹙眉,眉眼微垂。
“瑤姑!……”青姻最先衝過來,懷中抱着被子裹着的阿念,“是冥君的人,他們說冥君有事還未處理好,明日一早會追上我們。”
礙於她和冥曜之間的種種,她實在不想再招惹麻煩,莘瑤剛想開口,就見身旁的玄玉越過兩人,神色坦然的對着冥界的人說道,“既然來了,同路就同路吧!啓程吧……”
莘瑤微微蹙眉,望着玄玉淺藍色的背影,男人忽然轉身,露出個無奈的笑容,“總歸他也是要回去的,這一路雖然不用很久,但我們身在北冥,他們是最忠心的鬼衛,有他們保護你,我也多一分安心。”
莘瑤聞言也不再多言,跟着青姻上了前面的馬車。
此時燈火通明的晨冥宮。
槐漓一身暗紅色的衣袍,正坐在正位上喝着酒,蠱雕腳步匆匆的從門外進來,夜宴正起興,連許久不曾露面的夙寐和夙風,都喝了不少的酒,老臉上的喜悅之色不言而喻。
不知蠱雕趴在男人耳邊說了句什麼,槐漓手中的酒杯“噠”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透明的液體沾溼了他的長袍。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殿門,夙寐臉上頓時沉重起來。
沁園偏殿,槐漓一身酒氣,望着地上跪着的人,“你怎麼會在這?”
來人一身白色斗篷,寬大的斗篷下,一張熟悉的臉,在燈光下漸漸清晰。
“魔尊!事情有變!”男人恭謹的回道,“屬下跟隨冥曜來到晨冥宮,沒想到他居然有出入宮中的玉牌,而且…屬下聽聞他凌晨就會離開北冥!”
槐漓聞言,面色一窒,陰雲密佈。
莘瑤在北冥,那個冥曜又怎麼肯離開?莫非是個局?抑或是……
“蠱雕!!”男人驟然大喝,喚蠱雕進門,“去我寢殿看看,立刻!”
蠱雕來不及看地上的人一眼,應聲便出去。
沒一會兒,蠱雕便匆匆忙忙的趕了回來,“主人,瑤姑不見了,偏殿裡東西都還在,只是……”
“你出去守着,就說我醉了,今夜誰都不許進來!”不等蠱雕說完,槐漓便直接下了命令。
殿中安靜了許久,座椅上的男人才起了身,沉重的步子有些紊亂的朝着他走了過來,“你受了重傷,他給你下了毒……”
“魔尊!!……”跪地的人忽然仰起頭,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屬下不敢背叛魔尊!當年魔尊讓屬下潛伏在冥界,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助魔尊瓦解冥界,一統四海!”
男人一身暗紅的衣袍,在暗暗的燈光下,顯的詭異至極,那雙藍色的眸子盯着地上的人,看了片刻,才悠悠道,“本尊沒說你背叛我,諒你也沒那個膽子!”
槐漓說着,猝然出手,擒住他的手腕,手中不知何時幻出的匕首,猛的劃上兩人的手臂。
一藍一紅,兩道血痕順着各自的手臂滑落,滴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