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瑤見大門虛掩着,便推門進來,想來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欽原了,她無處可去,便索性進來碰碰運氣。
順着迴廊進來,莘瑤見客廳的門開着,裡面似乎有人在收拾着什麼,她邁步過來,便見欽原和幾個宮女正打掃着客廳。
莘瑤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沒人發覺這屋中多了一人,倒是一宮女先發現了她,表情略微怪異的問了安。
莘瑤也未在意,誰能想到,她這個人人豔羨,被魔尊chong到骨子裡的女人,一眨眼,就變成了北冥千古不赦的罪人,更是千年不變的仇敵。
欽原聽到宮女的請安聲,才轉身發現門口站着的莘瑤,她的臉色不太好,滿臉心事重重。
“姑娘來了,快進來坐!“
欽原幾步跨過去,拉住莘瑤的呃手便往屋裡帶。
又見周圍的宮女低着頭,一個個沉默不語,欽原便知這其中緣由。
“送一壺茶到我寢殿,不需人伺候,你們下去吧!“
欽原說完,便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莘瑤也不拘泥於虛禮,轉身兩人一同往欽原的寢殿來。
“姑娘看起來氣色不好,可是上次受的傷還沒痊癒?“欽原很有興致的坐到一邊軟榻上,望着另一邊低頭沉默的莘瑤,親近的問道。
莘瑤默然的坐在軟榻上,片刻,才擡起頭,望向欽原,“有段日子沒見你了,你可還好?“
欽原臉上的神情微微凝滯了一下,脣角勾起一抹明快的笑意,“我很好,姑娘不必擔心我。“
“姑娘是在爲外面的流言不開心?“欽原盯着她有些恍惚的眉眼,關切的問。
又是良久的沉默,莘瑤緩緩擡起眉眼,怔怔的望着欽原,“爲何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能逃得過命運的安排……“
欽原一時有些不明所以,聽她感嘆的話,竟有種蒼涼的感覺,“姑娘不必憂心這些,君上他會處理好的。“
莘瑤淺淺的勾了勾脣角,眉目淡然的望着欽原,“你還叫他君上,卻叫我姑娘。“
欽原聽到她這話,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這是,這是知道了一些從前的事?
“欽原說好了,要給我講故事的,今日我正好得了空……“莘瑤淡漠的望着她臉上的驚愕,瞭然的笑笑。
欽原望着她清淡的眉眼,她的一言一行,當真像極了主人,但有些時候,又好像比主人多了一絲溫和,和靈動。
“我想知道,當年究竟是誰給我種下了嬰鸞花的種子!還有…爲何欽原當年,會把那碗藥端給我!“
莘瑤的聲音只剩淡漠,沒有絲毫的怨恨,只留有淡淡的傷感隱在她的聲線裡。
而這兩句話,登時讓欽原白了臉,她微偏頭避開莘瑤的目光,脣瓣緊抿了起來,搭在雙腿上的手,不知不覺間握成了拳頭。
莘瑤望着她的目光漸漸收回來,動了動脣,輕嘆一聲,似是等着她的回答,又好像並不着急知道那些原委。
許久,欽原才轉過頭,目光有些躲閃的望了莘瑤一眼,緊閉的脣瓣終於張開,“瑤姑…對不起!……“
莘瑤望着她微垂的臉,沒再逼問,凝視了她半晌,清冷出聲,“是一個男人!……“
莘瑤的眉心蹙了蹙,清麗的臉上,血色褪去略微蒼白,看她這幅模樣,便是有心想保護那個人,她與槐漓尚且如此,她又怎會不懂。
莘瑤暗暗想着,腦海中忽然涌出一張陌生的臉,若說這些日子她都想不清楚,自己那日爲何會暴露行蹤,此刻,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明悅的話適時的提醒了她,她被綁架,不僅與那明悅脫不了干係,恐怕與那日她在欽原這裡遇到的男人,也脫不了干係吧!
“是他?!“
莘瑤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她清楚的聽到自己驚恐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好像要從心口跳出來。
而欽原,在聽到她口中的“他“時,肩頭猛的一震,緊握成拳頭的手輕抖了抖。
莘瑤望着身旁的欽原,眉眼間顯出幾分涼薄,不過一瞬,她的臉上便恢復了往日的淡漠。
沒等欽原應聲,莘瑤便起身朝門口走去,莘瑤開了房門,正欲離去,身後的欽原忽然出了聲,“瑤姑!……“
莘瑤的腳步微頓,便聽得欽原微雜着哽咽的聲音傳來,“瑤姑當心,除了君上,瑤姑誰也別信!!“
望着莘瑤快步閃出房門的身影,欽原心酸極了,眼淚在眼眶中打着轉。
她疾步跨到門邊,便見迴廊上,莘瑤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的消失在了穿廊。
她已經準備向主人坦白一切,她隨時準備破釜沉舟,絕不會再讓當年的事重演。
爲何,話就盤旋在嘴邊,她卻還是沒能對她袒露實情!
若是他沒有說出那番話,若他能對她心狠手辣一些,她是不是就能義無反顧的背棄他?不會如此猶豫不決,優柔寡斷?
……
欽原在他榻前整整收了三日,望着榻上一直昏迷的殃黎,她整顆心都懸着,臉色更是差極了。
她望着殃黎儒雅的面上一片灰白,明明下令打她時,他那麼堅持,爲何轉眼間他就替她,硬生生捱了那幾鞭子呢!
他說“以後,你所有的錯,都由我一力承擔“,他究竟憑什麼以爲,她會願意讓他替她!
欽原的臉色一片慘白,輕咬的脣瓣微微鬆開,“不是說我沒有資格讓你親自動手嗎?爲何,爲何我都說了不會感激你!你還要如此!!……“
臉上的淚珠,順着欽原呃臉頰滾落下來,她望着男人灰白的脣,傾身,哽咽着吻了上去。
他們明明不可能的,她明知他是她的劫,而他也明知,她是他的孽緣,她都已經決定退一步,他卻爲何忽然靠近了她!
欽原靠着門框,呆愣的站了許久許久,直到她的雙腿麻木的沒了知覺,她才恍恍惚惚的回了神。
而此時的尚霞門中,自那日清晨他醒來後,日日夜夜守着他的女人便不見了。
府裡上上下下都說,是管家守在他身邊,根本沒有什麼女子,但他十分清楚,儘管在昏迷中,他也清晰的聞到了她身上特有的香氣。
那味道很清冽,讓他在昏迷中不覺想靠她更近,他清楚的記得那種真實的觸覺。
更讓他煩悶的是,那日清晨,她說的話,她的淚,她的吻,他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時,他已經在混沌中醒來。
但他醒來後,卻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