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殃黎的話音落定,嫇姬手中的離魂鞭猛的一頓,鞭尾擦着欽原的臉頰倏忽收回嫇姬手中。
“門主!!“嫇姬一臉不可置信的轉回頭,憤懣的目光望向殃黎。
男人一身水藍色的衣衫,與平日裡的模樣並未有什麼兩樣,但愈發是這樣平和的殃黎,愈叫人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一絲不同尋常的詭異。
“出去!……“
殃黎的目光凝視着嫇姬身後的欽原,他的神色繃的很緊,平靜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可是門主…她…“
“滾出去!!“
殃黎凝着倒在地上沒有一絲聲響的欽原,忽然暴怒的喝住嫇姬的囉嗦。
嫇姬幾乎從未見過他發脾氣,更未見過他如此暴戾的一面,被他的吼聲驚的一個哆嗦,楞在原地片刻,纔回過神來。
嫇姬羞憤的將手中染血的離魂鞭扔到地上,大步朝着門口跑去,姬顏也跟在她後面出去,闔上房門。
欽原趴在地上,緩了許久,試探着動了動,那拉扯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好不容易撐起一點的身子,猛的重又栽回地上。
欽原清楚的聽到男人的腳步聲,沉重的走過來,她幾乎耗盡力氣,虛弱的喘着氣,杏眸睜開一條縫,望着身前的方向。
殃黎的腳步聲停了,卻並非在她身邊,欽原吃力的撐住精神,望向男人的方向。
他盯着那離魂鞭凝視了良久,才撿起鞭子,緩步走到她身邊。
“錯了嗎?“
欽原有些遲鈍的眨了眨眼,若她說沒錯,他是不是準備親自動手教訓她?
欽原心中苦笑一聲,也罷,若是他親自動手,她也好讓自己清醒一些,不要再沉迷亦不要再執迷吧。
似是沒聽到她的迴應,男人靠近她身前兩步,手中的鞭子發出沉悶的鳴響。
欽原聽着那彷彿近在耳邊的鞭風,來不及多想,緊緊閉上眼睛,撐着地面的胳膊,咯的生疼,她的掌心裡溢出血滴來。
“咻!“
鞭風落定,預想而來的疼痛卻並未落在她緊繃的身體上。
欽原驀然掀起眸子,猝不及防的將擡眼的畫面,收入眼底,她本能的開口想大叫一聲,阻止他。
但隨着那離魂鞭狠狠地甩在殃黎身上,她的喉間猝然衝上一股辛甜,開口變成了一連串焦急的咳嗽。
“別…不要……“欽原深咳喘息着,“不要…咳…不……“
欽原掙扎着想從地上爬起來,耳邊一聲接着一聲,重重的響着鞭鳴,她甚至不敢擡頭去看。
他不是懲罰她嗎?他不是恨她惱她,爲了主人而不顧他和尚霞門嗎?他只要教訓她就好,他爲何要如此虐待他自己!
他不過一個半魔人,武功纔不過學了兩千多年,他明明只是個書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者。
他替她捱了剩下的鞭子,他那個身子,哪裡受得了?
“呃!……“
欽原掙扎的動作在聽到接連四聲的鞭響後,聽到他口中輕微的溢出的一聲悶哼時,整個人徹底的脫了力,栽倒在地上。
不知何時,她的臉上早已佈滿了淚水,隨着她重重倒地的聲音,抽泣哽咽的聲音從她口中,支離破碎的漫出來。
“住手……住…手!……“
欽原悶悶的抽泣着,她都已經做好了打算,他爲何還要來擾亂她的心!
她深埋在心底裡的酸楚疼痛,彷彿隨着他抽在自己身上的幾鞭子,一絲一絲的被他勾了出來,順着她的眼淚,橫流成河。
連同方纔他不知真心假意,配合嫇姬在她面前狠狠刺她心的銳痛,都彷彿不受她控制,洶涌奔騰的涌了上來,疼的她生不如死,恨不得與他同歸於盡。
男人聽到她的聲音,動作似乎停了片刻。
“…我沒…錯!沒錯!…我不會…感激你!!“
欽原咬牙切齒的痛嚷道,情緒崩潰的大哭着,淚眼斑駁的只能望到他的長腿。
她不認錯,是不是他就會生氣暴躁的像方纔那樣,把鞭子落到她身上?
相比那些鞭子抽在他身上,疼在她心裡,她寧願自己全部承受了,哪怕離魂鞭的傷會烙印在元靈裡,傷及她的根本,她也不願看到他在她面前,受一絲一毫的傷。
“……“安靜的殿裡,只有她絲毫不顧形象的哭嚷聲,殃黎沉沉的喘息聲,似是要應她的話,“…從沒想過…讓你感激我呃…啊——!“
噗——
欽原瘋淌着淚的面上,撲面而來濃烈的血腥氣,她的哭聲猝然哽在喉嚨裡,渾身不住的抽動着。
一聲……
兩聲……
三聲……
“噠“的一聲悶響,離魂鞭砸落在地上。
欽原堵在喉中的大哭聲,驟然衝破脣齒,嗚咽聲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殃……殃黎…怎麼…怎麼這麼傻…“欽原用盡全身力氣,胳膊上擦破的血跡順着她爬到男人身邊,留下一串殷紅的拖痕。
欽原泣不成聲的崩潰大哭,雙手伸出去,拉扯住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衣衫。
順着他的胳膊摸上去,欽原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她口中斷斷續續的重複着“爲什麼,爲什麼“。
殃黎倒在地上,聽到她崩潰的痛哭聲,心底泛起一陣陣異常尖銳的刺痛,酸澀極了,他的喉頭連着脣齒都染上了一層苦。
她能爲他流淚,是不是表示她其實,也並沒有那麼討厭他,討厭到幾千年來,她一直想方設法的躲避他,逃避他。
“…讓你,認個錯…怎麼就那麼難……“殃黎呵着氣的聲音聽起來虛弱極了,還好似帶着一絲愉悅的輕笑。
“誰讓你…誰讓你這麼做!我恨你…嗚嗚……“欽原雙手顫抖的攥着他的衣衫,她的淚水好像斷了線的珠子,她根本看不清他傷在哪裡,傷的如何,只是本能的抓着他,好想一鬆手他整個人就會消失不見了。
“恨…恨也好,總好過,你一直冷冷淡淡的…躲着我,這麼多年……“殃黎清淡的聲音,聽在欽原耳中,讓她莫名響起人間初見時,那個風度翩翩,俊雅清秀的公子。
“你啊!這麼多年…還是一點都沒變,下次,下次再犯了錯,還會…如此執拗!“殃黎呵着氣的慘笑兩聲,“不過,無妨…以後你所有的錯,都…由我…一力…承擔…“
不出一刻,彌生樓裡在欽原低低的嗚咽聲中,亂做一團……
晨冥宮的寢殿裡。
槐漓驅散衆人,端着藥碗,坐到榻邊,眉頭緊鎖,目光沉沉的望着榻上面色慘白的莘瑤。
雖說欽原不許她告訴別人,可爲何她連他也不告訴?他問過她,她卻選擇隱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