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墨聞言楞了楞，微側過頭，眼角的餘光瞟了眼身旁的雲渡上仙。
雲渡上仙會意，轉身邁開步子朝着那倒地，一動不動的小仙走去，他伸手探了探鼻息和脈搏。
片刻折返回來，附耳到蒼墨耳邊低語幾句。
蒼墨聽着他的話，緊繃的臉色由白轉青，面上肌肉緊繃的顯出幾分猙獰。
“冥曜！你！”
蒼墨氣結的厲聲喝到，一雙眼睛凸鼓出來，恨恨的瞪向那方神情漠然的男人。
冥曜望着對面一對璧人，深褐色的眸光一閃，悠然道，“我不過替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況且，區區一個小仙罷了！”
古善瑤聞言眉心輕蹙起來，她微偏過頭，望向身旁的男人。
風雨漸歇，男人一身黑袍烈烈，聽到冥曜的話，他的神情淡淡，好像根本沒聽出冥曜方纔話中的意思。
古善瑤疑惑的垂了垂眉目，身旁的男人似是感覺到了她的灼灼目光，一雙墨染的眸子凝着濃情落下來。
女子微微擡起眸子，癡癡的回望上他的視線，剛想開口，便被男人的聲音擋住，“嗯，他說的不錯！若非看在我娘子的面上，便是讓他死上一百次，也不足爲過！”
古善瑤聞言不禁眉頭緊蹙，他竟不辯駁冥曜，還坦然自若的應了他的話。
“你這話什麼意思！”
蒼墨身旁的青時上仙忽然上前兩步，憤然瞪向槐漓，低怒道。
槐漓只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便將視線落回女子身上，一雙冷淡的眸子緊凝着她，眸光變得溫熱無比，“我的意思是……我的娘子誰若敢傷她！無論他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上天入地，黃泉碧落，只要我槐漓還活着，我永遠……都不會放過他！！”
男人說着溫柔的目光從女子臉上移開，瞬間陰翳的目光，彷彿淬着碎冰碴一般冷冷刮過衆人，陰冷的臉上噙着一抹嗜血又妖嬈的笑意。
一股強烈森冷的威圧感從他身上緩緩流出，瞬時籠罩在衆人身上。
古善瑤聽着他如此霸道強勢的寵愛，心底猝然攀升起濃烈的酸澀和疼痛。
從今一別，兩生長寬！
他們夫妻再相見，也就難了。
槐漓的視線掃過衆人，便又落回身旁的女子身上，只一瞬，他的目光泛着瀲灩的光芒，深深的寵溺和疼愛從他眼底流淌出來。
古善瑤回望上他深情繾綣的眸子，蒙着霧氣的美眸忽然涌起一股酸脹。
“夫君……我送你走！”
女子輕聲開口，語調輕靈卻泛着淺淺的水汽。
他的溫情暖意她還來不及感受，短短的時日裡，他們從相知，相許，相愛，相守，她還來不及好好說一句“我愛你”，他們就要就此別過，此生無緣了！
古善瑤默然想着，眸底翻涌而來的酸脹猝不及防的奔流出來。
“…還好……”
女子哽咽的低喃。
槐漓癡癡的望着她，深邃的墨眸裡涌動着翻滾不息的情緒。
“……走吧！”
古善瑤哽咽的聲音控制不住的輕顫起來，口中二字剛吐出來，眼底的淚水便再也止不住，順着她埋在胸前的臉頰砸在衣衫上。
還好……
還好她命不久矣，不必在離開他後，承受着日日夜夜思念的折磨和痛苦。
否則她無盡的生命裡，只剩下綿延不斷的思念和等待，該是何等的荒涼和痛楚？
她的生命會像枯槁的古樹一般，枝葉末節漸漸枯死，新生的枝芽又會陷入瘋狂的希望和絕望的更替裡。
古善瑤默然面對着他，緊咬着脣瓣，不想發出聲響，可她的情緒又恍如滔滔江水洶涌而來。
“……傻娘子…哭什麼！”
槐漓紅着眼睛伸出右手，俯了俯身子，指腹輕顫着，拭去她低垂着的臉頰上的淚痕。
“……乖了…”
男人皺着眉頭，她的眼淚肆意橫流，他的整隻手都沾滿了她的淚水。
槐漓忽然有些慌亂，她的眼淚像一根根刺，狠狠地扎進他的心裡，疼，卻讓他不忍拔出來。
他說過，不再讓她流淚的，但如今，最讓她傷心難過的卻還是他。
槐漓動了動披風，一縷青絲泄下，他擡起左臂，雙手捧起女子的臉頰，望着她淚眼朦朧難過的模樣，他的脣瓣微微顫抖着，湊近女子的面頰，輕輕貼在她淚流不止的眼瞼上。
他斷掉的小臂的疼痛，遠遠不及看到她崩潰的流淚和不捨，身上所有的傷痛，都抵不過他此刻心口的疼。
古善瑤輕顫着眸子，閉上雙目，他的脣瓣很輕很涼，好像羽毛一般落在她的眼眸上，這一吻，卻彷彿吻在了她心臟上，她疼痛的淚，決堤一般的涌出來，瞬息將她整個人淹沒。
許久，男人感受到她的情緒稍有平緩，他閉着雙眸，捲翹的睫毛顫抖着，本能的換了個姿勢將人摟進懷中。
“……乖…別哭了！”
“……等我回來！我不會…讓你死！”
他的脣瓣擦着她的耳際，微涼的氣息噴灑在她耳後，輕聲低哄的聲音微帶着哽咽。
古善瑤緊閉的雙眸聽到他此言，驀地掀了起來，兩行清淚順着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不，不要！……夫君！…我會想方設法保住我們的孩子！我……我會在混沌中…永生永世守護着你們父子！爲了我們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活着！！”
她環着他勁腰的手緊了緊，抽噎的聲音不清晰卻字字句句砸在兩人心底，她痛，他更痛。
“……跟他回去！按……北冥的規矩，去…呵……”女子泣不成聲的聲音模糊，濃重的悲哀傷痛，一瞬間席捲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已經不奢望跟他地久天長白首相攜，可她竟也無法對他說出，讓他去娶那個他曾經當做傷害她，逼迫她的藉口的所謂的“北冥聖女”。
一滴滾燙的淚水沒入她的玉頸，古善瑤抽泣的身子驀地一緊，環抱着他窄腰的手臂更緊。
“……傻瓜！…沒有你！何來白首相攜？何來一生一世？又何來生生世世？……”
沒有你，我所有的美好的誓言都只是虛無縹緲，沒有靈魂的字字句句罷了！
槐漓微鬆了鬆抱着她的手臂，卻被女子猝不及防的推開。
古善瑤擡手，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聲音顫抖的開口，“走吧！……”
她怕，真的怕，再不送他走，她會忍不住，會控制不住自己得心意和舉動，跟着他奔赴一場明知不可爲的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