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歡迎?”上官嚳輝制止了欲上前斥責的侍衛,反正略帶調侃的語氣問江落落。“怎麼會呢?您來我這兒,真是給了我大驚喜。快裡面請。”江落落心裡卻在暗罵,你妹的,皇帝老兒來我這乞丐窩,敢不讓您進來麼,我又沒多長一個腦花!
侍衛拉了三個大板車,寧兒迅速讓他們從側角門將車子拉進來,江落落一看忽啦啦進來十二個大男人,心裡就發慌,完了,米飯沒準備,菜也不夠,哪怕是煮東西……哎,江落落眼睛一亮,就做彩虹餃,現成的麪糰子。
這麼一想,江落落心情立馬好了,朝着侍衛們說:“幾位大哥,你們別站外面,炭盆子馬上就來,你們隔壁屋吧。我馬上安排。”昭帝則不解地看着照顧他的侍衛比招呼他還熱情的江落落,怎麼回事,不是應該圍着他轉的嗎?那些侍衛也有點傻眼,這是怎麼回事,出門執行差事,居然被主人家趕隔壁去了?當下有個領頭的便說:“姑娘不必麻煩,我等站在這裡便好。”
江落落突然臉色一變,叉着腰就訓了:“叫你到隔壁就乖乖的去,哪這麼多廢話?這邊要你們幹活了,自然會叫喚,鳥窩大的地方哪裡坐得下你們這些大漢?都給我過去!”上官嚳輝還沒見過哪個人敢當着他的面朝他的貼身侍衛發火。一時沒反應過來,江落落已經吼完了,但江落落吼完了自己並沒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當着皇帝的面在兇皇帝的貼身侍衛。十來名侍衛眼睛齊齊望向昭帝,昭帝回過神來示意他們都過去,於是衆人都走到隔壁屋。
昭帝依舊例,還是坐到了林清卓旁邊,上官頊儀則坐到了頊晏的旁邊。江落落忽然嘟呶着說:“唉呀,我要是有幾個粗使婆子就好了。”邊說邊朝廚下走去。
這一次江落落不輕鬆了,使了渾身的力氣,做了一百個彩虹餃,色彩紛呈地端了上來,上官嚳輝一見這樣大的餃子,又是七種顏色的,不由暗暗讚歎,這姑娘別是廚神下凡吧。緊接着,江落落的熱菜便一道一道端上來了,上官嚳輝吃到了有生以來最好吃的一頓菜,大白天看得很清楚,刀工火候,色香味形神,無一不佳,連聲誇讚,江落落則覺得很普通,至少,她個人是不滿意的,但條件所限,實在沒辦法呀。這名叫東方月亮的酒也是昭帝未曾飲過的,色澤鵝黃,看上去華麗典雅,品起來滿口餘香,只是少許的糖便調出不一樣的口感,聽說是頊雲府上的家釀,心中打定主意要討兩壇回去吃。
“姑姑,我還要呃---吃餃子。”小包子嘴裡塞得很滿,其實已經吃撐了,但還想吃,話語的中間“要”字是打嗝滾出來的,大家都笑起來。黃酒燜的鴨子端上來了,鮮紅的辣椒,綠色的蔥葉相襯着很是好看。口味正好是幾個皇家子弟格外鍾愛的,一口大砂鍋迅速見底。
而隔壁屋的那十來個護衛,江落落總是先挑出一盤,端給正屋的時候,就讓南宮越程送過去,沒有帝尊在跟前,他們吃得也叫一個歡。中間江落落還跑來抱歉地說:“你們在執行任務,所以不能飲酒,下次你們休息的時候,隨便來吃,我也給你們喝東方月亮。”那些護衛聽得眼睛都直,這麼好吃的飯菜,可以隨便來吃,就拼命點頭,有的還說:“姑娘,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就只管說一聲,挑柴背米,咱們有的是力氣!”有一個長相略忠厚的沒有吱聲,只是朝她點了點頭。
送上鴨子之後,便是鍋巴肉片,這道菜是江落落頭天就想好的,鍋巴由於是冬季,很容易就因一個上午的晾曬沒了水份,江落落知道這是一道比較熱鬧的菜,怕油濺了,特地讓大夥走開一些,讓南宮越程將做好的玉蘭肉片等淋澆上去。除了南宮越程,其他人等都是第一次吃到,起初的鍋巴都比較脆,粘了肉片湯汁的也好吃。上官嚳輝和林清卓互相對望一眼,更是對江落落有着很大的好奇心。最後做了個酸辣湯解酒,看到桌上的盤子吃得淨光,江落落望着沈若塵反覆問是不是吃飽了,要不要再煮點什麼。直到昭帝都說不用了,江落落才罷手。
“先生,”江落落用火鉤子弄着地上的炭盆,忽然出聲:“您怎麼會來我這個小窩?”
上官嚳輝揚了揚眉說:“寡人原本是去書院找靜琛,那邊的小僮說他被你請到秦家舊宅,所以我便尋來了。”
江落落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道:“我還以爲您是來問責醬油的事情,秘方什麼的我給大哥了,具體會出什麼情況,小心哪些程序,已經細細跟那裡的工作人員說過,待醬油釀好,看看情況,若是成功,便能批量生產,那麼,西齊的百姓就能吃到平價醬油。”說到這裡,江落落歪着頭看着上官嚳輝,“先生,您知道秦家舊屋鬧鬼嗎?”
“知道。”昭帝回答得很中肯。
江落落走到昭帝面前,又轉頭看了看沈若塵,不由輕聲問道:“若塵哥哥,你信這世上有鬼嗎?”沈若塵被問得一愣,略一思忖答道:“信!我經歷過。”
“大白天撞鬼?”江落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沈若塵做了個手勢:“怎麼可能?是有一個晚上,我做夢,夢見去世的爺爺訓斥我說:做大卑司這些年,我是勤勤懇懇,爲路侗百姓造福,可我死後,怎麼能讓我住破房子?說畢,拿了根杖木來就打在我身上,我嚇醒了,但大腿很痛,根本爬不起來。第二日派人書信傳到路侗,父親和大伯去爺爺的墳地看,還真是墳有點塌漏。你說,我該不該信這世上有鬼?”
江落落不由得點了點頭,自己也是個鬼魂,大哥也是鬼魂,之所以現在能活着,是因爲借屍還魂,真正的身主,怕是再難還陽了。想到這兒,江落落嘆了口氣,轉頭又對昭帝說道:“先生,若真是傳說有鬼,總該派人清理纔是呀,就由着它去?”江落落不解地望着昭帝,南宮越程笑了起來,“這些雜事,帝尊哪有時間管?”
江落落卻不以爲然道:“民生無小事,恐傷腎,損先天之本,搞不好,人是會被活活嚇死的。”突然江落落朝昭帝笑了笑,那笑容很古怪,昭帝覺得身上一僵,但還是耐着性子問道:“落兒,你笑什麼?”
江落落沒立即回答,轉頭問南宮越程:“大哥,我上次相中的琵琶呢?”
南宮越程:“放在我房裡了。”
江落落:“拿來給我玩一下,今天心情好,我讓首歌給先生聽,以後我走了,先生不一定能聽到我唱的歌啦。”
南宮越程一擡手,鍾虎便領命而去。琵琶拿來了,連玳瑁甲也一併拿給江落落,伺弄好以後,江落落彈的曲子是電影《冰山上的來客》中的插曲:
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爲什麼這樣紅?
哎……
紅得好象
紅得好象那燃燒的火,
它象徵着純潔的友誼和愛情。
花兒爲什麼這樣鮮?
爲什麼這樣鮮?
哎……
鮮得使人
鮮得使人不忍離去,
它是用那青春的血液澆灌。
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爲什麼這樣紅?
哎……
什麼人哪
什麼人哪把它摧殘,
讓它成爲了友誼愛情破滅的象徵。
曲調完全具備了異域風情,南宮越程一聽這個,心都揪了一下,“鄉音”最動聽啊!在場的大概就屬沈若塵最有共鳴了,這種風格的歌應該是路侗纔有,落兒妹妹居然用一把琵琶就能彈唱,並且還天衣無縫,似乎比熱瓦普還要合適。沈若塵想跟江落落單獨聊聊,但這時昭帝的聲音響起:“真是仙音啊!”上官嚳輝感嘆了一下,江落落笑起來,“能得先生誇獎,說明我沒走調。”衆人哄地都笑起來。
江落落擡頭問上官嚳輝,昭帝笑吟吟地說:“真是不賴,偷得浮生半日閒,着實讓寡人舒心了一把啊。落兒,寡人有話問你。”衆人皆識趣的陸續退了出去,廳堂裡便留下了昭帝和江落落二人。昭帝臉上的笑容隱下去,換而一副肅穆的表情,江落落不知道怎麼回事,難道說這個皇帝真的以爲他的侄子受傷什麼的,是她乾的?
正驚疑不定的時候,昭帝向他深深揖了一禮,把江落落嚇了一跳:“先生,您這是做什麼?”昭帝正色道:“落兒,我知道你是受召喚而來的異世之人。”此處,昭帝忽然改稱我字,江落落還懵着,昭帝又開口道:“如今只求一件事,若是天下大亂,肯請姑娘體恤西齊子民不易。”說畢又一揖到底,江落落幾乎要跳起來。
“先生,啊不,帝尊,您別這樣,我不知道您在說啥,能解釋一下嗎?”江落落心裡有點慌。
昭帝接下來的話,才讓江落落感覺被雷擊了,而且雷得外焦裡嫩的。
“落兒,我得告訴你一件事:一千年前,西齊周邊有二十幾國,八百年前,一位異世而來的女子,愛上上官家族一位年輕男子,但那年輕男子得了一種罕見的病,需要周邊二十幾國特有的草藥,但各國的國君都不肯供給,爲了這個男人,那位女子研製出了威力驚人的黑藥,還有精準度極高且能連發的弓箭,終於迫使當時橫徵暴斂的國君下臺,那位女子自立爲帝,她原本想讓這個上官男子爲帝,但這男人拒絕了,因爲他的時間不多了。這個奇女子,用三年時間修養生息,一鼓作氣,攻下十一個大國,其他的小國則紛紛投效,帶各自的鎮國之寶及所需要的稀有藥材全部投誠。”昭帝此時陷入一種迷茫,眼睛半眯。
長舒口氣,昭帝又說:“於是這女子改元稱大齊,與這位姓上官的男子結爲夫妻並誕下子嗣。她就是我們的開國皇帝江雪均。一百五十年後,當時的帝尊年少頑劣,周邊國家又開始反叛,紛紛獨立,大齊疆土慢慢縮小,二百年後,朔王肖歷章得了一枚金佩,朔王妃得了玉佩,二人打開了大齊女帝尊在開國初建的寶藏,並轉移這了一份寶藏,將那兩個金玉雙佩重新雕琢,刻了自己專有印記。由於他起兵叛亂,當時的帝尊大怒,聲稱代惜一切代價也要他的腦袋,在伏誅前留下一個詛咒:六百年後,異世高人將重新打開寶藏,並使天下大亂,西齊將不復存在。”
昭帝靜靜望着眼前這個不知所措的小姑娘,輕輕地說:“今日朝雲大師要回來,明日你隨我一起去見他。”江落落點了點頭,太多訊息,還堵得她腦袋疼,需要一點時間消化。